《与光》柚子球

3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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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回家路上的季清砚，脑海里回想着物理老师的一番话，脚步越发沉重。

　　打开门，看着亮着灯的客厅，季清砚毫不意外的关上了门。

　　季医生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很久不见的妈妈也从厨房探出身子笑着看着进门的他。

　　“小砚回来啦？快把书包放下，洗手准备吃饭。”

　　“妈。”

　　妈妈点点头，又转身回了厨房。

　　季清砚慢吞吞上楼，放下书包，又下楼洗手，从厕所出来后，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季医生和妈妈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他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

　　“小砚，多吃点，是不是又瘦了啊？”

　　季清砚看着碗里被妈妈推满的菜，扯了扯嘴角“谢谢妈妈。”

　　“今天学校没课吗？回来这么早。”
　　“嗯今天没什么课，就回来陪陪我们小砚啦，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饭了吧？”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哈哈哈小砚喜欢最好了。”
　　“......”

　　一家人安静的吃着饭，季清砚和妈妈看似亲昵的举动，却处处都透露着疏离，每一句话都像是陌生的亲戚在寒暄。

　　一顿饭不紧不慢的吃完，季清砚帮着妈妈收拾好碗筷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季医生，冷着一张脸，丢下一句“来书房。”便抬腿上了楼。

　　季清砚默默跟在父亲身后上了楼梯，走进书房，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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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想参加竞赛？”

　　刚关上房门还没转身，季清砚就听见父亲的质问。

　　他慢慢转过身子，看向坐在书桌背后的季医生。

　　“没时间。”

　　嘴唇蠕动半天，最后干巴巴扔下一句话。

　　“没时间？”

　　季医生难以置信的反问。

　　“高一参加竞赛没时间？那高二呢？高三呢？”
　　“季清砚你现在找借口都不找个好点的吗？”

　　“......”
　　“我不会参加竞赛的，高一高二高三都不会。”

　　“砰——”

　　书桌上的砚台被季医生愤怒的推倒。

　　季清砚闭上眼睛听着父亲愤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握到颤抖，仿佛要捏碎自己的骨头。

　　“不参加？不去争取保送名额，那你靠什么上A大医学院？靠你那拿不出手的成绩吗？！”
　　“你以为你现在拿了个年级第一就可以骄傲了是吗？就了不起了是吗？”
　　“被人夸奖几句就找不到南北了？”
　　“没时间？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那什么所谓的摄影？季清砚，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当个爱好就可以你真想用这个当饭吃吗？”
　　“怎么会这么愚昧！”
　　“好，你不参加竞赛可以，你以后也不要再拿着你那个破相机了！再让我知道...”

　　“又要砸碎我的相机，是吗？”

　　季清砚声音微微颤抖，猛地睁开眼，布满红血丝和眼底几乎溢出的悲伤让人呼吸一滞。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许是季清砚眼底伤痛太过明显，一时间季医生有些愣神，书房陷入一片静谧。

　　半晌还是季清砚先挪开视线，扭过头轻轻开口。

　　“我不会参加竞赛的，我没有能力拿奖。”

　　“你......”

　　季医生原本愣住的神情破碎，愤怒又一次占据上风，正准备开口却被急促的铃声打断。

　　“喂？好，我马上回医院！”

　　挂了电话的季医生行色匆匆从季清砚身旁擦肩而过，仿佛忘了上一秒还在争吵的儿子，半个眼神都没有再分给他。

　　季清砚感受着父亲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低下头颅，身侧紧握的双手也无力松开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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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江边的行人很多，许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与学习，此刻江边轻柔的微风让人才能卸下一身疲惫享受这为数不多的独处空间吧。

　　河水不紧不慢朝前流淌着，在月色下波光粼粼，泛着温柔的光泽。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江水，看起来好像能包容所有的负面情绪。

　　季清砚静静倚靠着围栏，出神的看着倒映在江水中随着水波晃出好看弧度的月牙。

　　脑海里不断回播着刚刚书房发生的一幕。

　　父亲严厉的指责和难掩盖失望的神情，交替出现在季清砚的大脑里。

　　我做错了吗？

　　自然而然的，这句话出现在季清砚心头。

　　想过去无数次那样，他开始反思，回想，自己的问题。

　　沉沉的夜色毫不留情的笼罩住少年，许是站的离路边有些远，连路边的灯都有些吝啬的收回了暖光，冷眼看着少年一人身处黑暗。

　　“哥哥，球！”

　　奶声奶气的喊声将季清砚从自我怀疑中拉回神，抬眼便看见一颗蓝色的卡通小皮球蹦蹦跳跳的朝着自己迎面撞过来。

　　出于本能的，季清砚伸手抓住了那颗义无反顾朝着江边蹦去的皮球。

　　皮球很小，季清砚一只手便可以抓牢，卡通的小皮球上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恐龙，眨巴着黑眼珠嘴角咧着开心的弧度。

　　一看便是个小朋友的玩具。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秒一个穿着绿色恐龙套装的小不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恐龙”扬着白嫩的小脸，肉嘟嘟的双颊透着甜甜的笑。

　　“哥哥，谢谢你帮我捡球。”

　　林安禾看着牢牢抓住自己小皮球的大手，张大了嘴。

　　“哇，哥哥你好厉害，一只手就能抓住我的球诶。”

　　季清砚看了看自己手里抓着的小皮球，上头印着的大笑的恐龙，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孩儿，如出一辙的笑容，让他直接跳过了那个确认的问题。

　　看着脑袋刚到自己大腿高度的小朋友，季清砚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小皮球递给他。

　　“你家大人呢？”

　　双眼放光的接过小皮球紧紧抱进怀里，脸上满是开心。

　　听见季清砚那句话，“小恐龙”抬起脑袋，眼神呆萌“啊，在后面呢。”

　　小孩儿说着转过身去，小短手指向身后，一个有些焦急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小安！你怎么跑这么快！”

　　熟悉的声音响起，季清砚瞳孔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放大。

　　林稚禾焦急的走上前，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弟弟抱着球的小身影，看着安然无恙的小朋友才松了口气，旋即皱起眉。

　　“小安，姐姐是不是说过，在外面不能乱跑？”

　　季清砚静静站在身后，瞧着刚刚还一脸兴奋的小恐龙低下了脑袋，放着光的大眼睛也一瞬间垂下，抱着皮球的手可怜巴巴紧握在一起。

　　“可是，我的小皮球跑了，如果不是哥哥，它就要跑进江里了...”

　　小孩儿委屈巴巴的声音让林稚禾有些心软，听见弟弟话里的那句哥哥这才猛然惊觉身前的另一道身影，抬起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眸子。

　　“季清砚？”

　　看着女孩明显惊讶的双眼，莫名的季清砚脑海里浮现方才小孩惊讶的眸子，如出一辙的毫无攻击性，清澈懵懂。

　　他点点头。

　　“好巧。”

　　林稚禾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拨了拨眼前被吹乱的头发。

　　“你...出来散步吗？”

　　“啊...嗯，出来走走，你呢？”

　　“这附近新开了个商场，我爸妈带我们出来逛逛。”

　　“噢......”

　　周遭又一次陷入寂静，两人相对而立，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话题。

　　从林稚禾躲着季清砚那天开始，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气氛一点点凝固，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夹在二人中间的林安禾抬头，看看自家姐姐似乎已经忘记了和自己算账，又看看另一边沉默的大哥哥，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嘴角扬起笑容。

　　“姐姐和哥哥认识吗？”

　　突然响起的清脆童声，将两人从尴尬中拯救出。

　　林稚禾回过神，点点头，看向自家弟弟。

　　“噢对，这是姐姐同学。小安跟哥哥打招呼。”

　　林安禾乖巧点头。

　　“哥哥好。”

　　林稚禾又看向季清砚，介绍。

　　“这是我弟弟，叫林安禾，今年四岁。”

　　“弟弟好。”

　　林安禾眨巴着大眼睛，一点儿也不社恐的扯住季清砚的裤腿，整个人凑上去。

　　“哥哥和我姐姐是一个班的吗？你们平时熟悉吗？你们是好朋友吗？经常一起玩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季清砚有些懵，他低着头看着腿边的小朋友，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啊？”

　　一旁的林稚禾有些无奈的捂住了脸，一把拽住还想继续追问，整个人都快扒在季清砚腿上的林安禾。

　　“小安！”

　　被扯住帽子的林安禾不满的提了踢腿，试图挣扎。

　　“姐姐！你干嘛呀？我要和哥哥聊天。”

　　不理会弟弟的挣扎，林稚禾有些抱歉的冲季清砚笑笑。

　　“不好意思啊，我弟弟第一次见到我同学，可能有些激动。”

　　同学二字让季清砚眼里的光微微暗了一瞬，他摇摇头，若无其事摆摆手。

　　“没事的，你弟弟性格挺好的。”

　　林稚禾还是歉意的笑笑，然后低下头戳了戳小朋友肉嘟嘟的小胖脸。

　　“这是姐姐的好朋友，你是不是应该表现好一点给哥哥留个好印象啊？”

　　本来还在不停挣扎的林安禾听姐姐这么一说，立刻安静了下来。

　　可怜巴巴看向季清砚。

　　“哥哥，小安很乖的，哥哥不要对小安印象不好。”

　　好朋友三个字像是绳索，猛地拽住了季清砚不断下坠的心脏。

　　他双眼重新亮起来，看向面前委屈的小朋友，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哥哥很喜欢小安，小安很乖，没有给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安禾感受到脑袋上的温热，听着耳边传来的话，笑容重新挂回脸上。

　　“我也超级喜欢哥哥！”

　　清脆的童声环绕在季清砚耳畔，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看样子，同桌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魅力呢，第一次见，我弟弟就这么喜欢你。”

　　熟悉好听的声音响起，季清砚慢慢抬起头，对上熟悉的，充满笑意的双眸。

　　刚刚捡皮球时往前走的那一步，正正好让季清砚走到光亮处。

　　此刻暖光不偏不倚照射在三人头顶，点亮了周围。

　　两双盛满光亮的眸子笑意盈盈看向季清砚。

　　深处黑暗的小孩儿也被光偏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