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是阴鸷反派》方旬若木

15、事了

　　花玉桥愣怔一瞬：“方丈这是何意？”

　　桌上几人纷纷面露困惑，林方仪侧头看向知寒酥，目光深沉。其实他也不只一次觉得，这个人的骨相和气质好像在哪里见过了。

　　悦乐微眯双眸：“这位知仙长，倒是与百年前那位名动天下的桃华上仙有几分相似么。知寒酥……竟与上仙在凡间时的字也是一样的。”

　　心脏像是被死死攥住一瞬，让知寒酥漏了一口气，咳了一声才好转起来。

　　他道：“未曾见过，巧合罢了。”

　　林方仪在悦乐说到桃华上仙时恍然大悟，在他幼年的时候，家中祠堂里还是供桃华的，是一尊玉雕，五官雕刻清晰。只是随着名望渐去，便也撤去了。

　　陆远谋惊道：“虽然我不知道桃华上仙的凡字是什么，但知仙长这气质与眉眼，还真与我家那尊有些像呢！”

　　花玉桥狐疑地凑近知寒酥地脸，仔细打量起来：“真的吗？我也没见过那桃华的仙像，如果真的像，那倒是与我们知耿有缘呢。”

　　要说也是凡人与神仙有缘，花玉桥这说法真是有些倒反天罡的意味了。

　　林方仪保持微笑，他伸手，轻轻掰过花玉桥的脸，小声道：“知道你与寒酥关系好，有长辈在还是收敛些好。”

　　悦乐哈哈一笑：“无妨，怎么说都是有缘，非在乎个先后做什么。”

　　花玉桥承认这句话让他对悦乐的讨厌减去了那么一点，他拍开林方仪的手：“就是就是。”

　　知寒酥沉默地喝着茶，目光低垂。

　　“李仙长醒了！”黄景一直注意着李晚煜，见他睁眼，立马与几人报告起来。

　　李晚煜抬眸便对上了悦乐的视线，他站起身面露厌恶：“我说过我意已决，你又为何非要等我。”

　　悦乐轻笑：“我现在可以当你少年气盛，你要知晓，离开我，你的地位，你的身份将一落千丈。晚煜，我知道你对外一直说自己是散修，但实际上，仙门六首，谁家不知你是我的徒弟。”

　　围坐桌边的其他几人皆是一愣，李晚煜这是要退出千佛寺么。那他先前攥在手中的木牌，怕不是每个仙门都会给弟子发的魂牌吧？

　　魂牌用来勘测弟子的生命状况，也是身份的象征。一般都是仙门一块，弟子一块，弟子有生命危险也可以用魂牌向自己的师门求救。

　　看来李晚煜这是铁了心要走啊，真是奇了怪，他不是最在乎名声么，花玉桥暗暗感慨。

　　李晚煜直视悦乐的双眸，目光坚定又满带嘲讽：“呵，谁稀罕！我就问你，你开法术前找个小僧通告一下城外很困难吗？”

　　悦乐无奈地摇了摇头：“晚煜，我想解释过许多次了。雀嗣钟紧急开启需要很多灵力，基本只要是在寺中的人，修为满十年的都要入阵。而剩余没满十年的，皆是还未修习到除祟锏的，根本来不及去通告。”

　　“都是借口！那王平凡和孙大庆呢！你们派人抽那么一点时间到城门口说一下，让他们去传啊！”

　　悦乐面色沉了沉：“晚煜，莫要动怒。他们二人只是佛如座下的小弟子，开始修炼不过七年，就算按你所说也是来不及的。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

　　李晚煜一步闪身，举双手就要掐住悦乐的脖子，却被悦乐一手挡下，按在桌上。

　　花玉桥思考着二者的对话，李晚煜应当不会仅仅因为被舍弃在城外的几个人发这么大火，还要闹着离开千佛寺，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只是他这样子好像不怎么想说明。

　　悦乐微眯起眼，凑近李晚煜的脸庞：“阿辰，你明白的，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抛弃一城的人。当年是我救了你，破例收你做关门弟子，给了你一个新的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魂牌给我，你就还是我的好徒儿。”

　　难怪佛如那么气，这么看来李晚煜这小子怎么像是白眼狼呢？花玉桥心想着，目光在那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不能吧，虽然他贱兮兮的，但肯定不是这种人。

　　李晚煜眼中仿佛包含了千秋不朽的恨，他拼力想要挣开被悦乐禁锢的双手，咬牙切齿道：“别那么叫我！我不需要，你自己清楚救我是为了什么！”

　　悦乐目光一凝，捏紧佛珠，松开李晚煜，起身往舷墙走去，一手背于身后。

　　走了两步，他侧过头，看向活动着手腕的李晚煜，道：“李晚煜，师徒一场，我不会去宣扬你的离开，你朋友这边自己处理吧。前路危险，这魂牌离了绑定也就没用了，你就当留个纪念吧，自己小心。”

　　说完，虚影一晃，悦乐便不见了踪迹，余风掀起了李晚煜的衣摆。

　　李晚煜顿了顿，从怀中拿出魂牌，悬浮于掌间，最后还是一把握住塞回了衣衫中。

　　林方仪上前拍了拍李晚煜的肩，温柔道：“晚煜，你以后就加入蓝雨阁吧，我去与父亲说明。”

　　花玉桥虽然别扭，但还是张口道：“对嘛。以你现在在蓝雨阁的身份，肯定可以的。你不是最骄傲你的天赋吗？”

　　黄景也起身来到李晚煜跟前，但碍于李晚煜疏离的眼神，最终没有触碰：“李仙长，你别难过……”

　　陆远谋坐在那有点尴尬，要论熟悉，他与在场诸位都不算熟呢，要么就一个林方仪有些世交。

　　陆远谋坐在桌边看了几人一圈，搓了搓大腿，最后道：“李仙长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定然不会去瞎说的！日后也欢迎你来我们安夙宗做客啊！”

　　花玉桥看了陆远谋一眼，思考着要不自己也再说点豪情壮志的？但回想起天边桂……有点拿不出手啊。算了，还是不说了。

　　李晚煜长叹一声，终于开口：“我没事，我今日之举其实并不突然，我早便想过这么做。抱歉，耽误大家了。”

　　这时，知寒酥干了手中那杯茶，淡淡道：“新生快乐。”

　　李晚煜神色一怔，看向这位祝贺他的人。他的确觉得今日的决定对于他自己的一生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但他没想过居然会有人察觉到这点，还是一位看似对一切都毫不关心的人。

　　李晚煜轻笑一声，看知寒酥的目光柔和了几许，转而对所有人道：“谢谢。”

　　随即，他又看向花玉桥，笑道：“花老板这次倒是不好奇了？”

　　花玉桥被这突然点名问得一愣，才想起他说的是刚到五色戈壁时自己在铜钱上追着他问的事。

　　想到这，花玉桥甩袖背过身去，语气中刻意夹了些许轻蔑：“谁好奇你了，你爱说不说啊。我先前那般只是随口一问，我可没有探究别人私事的癖好。”

　　李晚煜看着那背影微扬唇角，在他要坠落于飞舟前时，他看见了，紧追在林方仪身后要来接他的，就是这抹红衣。

　　林方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两人又得掐起来了。看来此间之事，倒是比在沼泽林打那一架更管用。

　　***

　　“天道碑有一处就特别不好啊，他功碑只记和除祟除恶有关的，过碑也只记那些大命案。”花玉桥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描过桌案上的纹络。

　　陆远谋叹道：“如果事事巨细的话，行客每七日一报，光一个过碑就要报上一整天了。”

　　林方仪道：“毕竟记录天下千秋，不可能都展示上去。只是这般，我们对那黑衣人的行踪也就无法及时追踪了。”

　　“就怕到了地方已经死了人。”李晚煜跟道。

　　黄景看着舟外云雾掠过，风声呼啸，不由感慨：“若是天启未出如此重大的事故，按照林少主这飞舟的神速，自药谷召来出行，我们早便到天启城了。”

　　林方仪无奈道：“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想着追回天启。总之，早日将这人捉拿归案要紧。”

　　知寒酥安静地听着，闭目养神起来。他的目的只有除去那个黑衣人，如今有人同行，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
　　只两刻钟不到，飞舟便驶入了天启城境内，青山绿水映入眼帘，炊烟屋舍错落有致，看来城中修缮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

　　黄景趴在舷墙边看下去，兴奋极了：“我们终于到了！”

　　花玉桥看着下方美景人间，忍着新奇道：“和我那边还是挺像的，就是冷多了。”

　　赵叔五人也都来到了甲板上，经历了死里逃生后，他们看着四周熟悉又亲切的景色，一个个都欢喜极了。

　　三月中，南方初春，位居东北的天启与柳城严寒未去，风划过脸颊像是裹了冰碴子般，凉得很。

　　飞舟行速依旧极快，林方仪微笑：“快到了，就在城中那片山峰。”

　　约是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各个峰顶的建筑清晰起来。

　　李晚煜眼中闪过精光，定定地眺望那座最高的主峰。依稀可见青石阶从山脚铺到山巅，青松碧竹映带左右。

　　再近了，知寒酥瞧见了石制山门，以及那极其显眼的，紫底金字金镶边的“蓝雨阁”。他微微蹙了下眉，回忆涌现的瞬间被他强压了回去。

　　花玉桥目光闪了闪，看着那明晃晃的牌子，他心中竟泛起了些苦涩。

　　飞船驶入蓝雨阁护阁结界，淡紫色波纹漾去后，一道平静的声音在林方仪耳边响起。

　　“林温，你还是在城里给我找个客栈吧。就别带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