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明星前男友》汀上流霜

2、她不喜欢他了

　　纪凌泽边与对手女演员说笑，边状似无意地瞟着不远处的沈颜——她正边拿着平板涂涂画画地演示，边与助理讨论着什么。这是他这一天里第无数次看向她，但从来没有撞到过她望向他的眼睛。
　　沈颜，他高中时期的女朋友——虽然他从未正式对外承认过。即使已经间隔了七八年没见过面，但仍能从现在的她身上看到高中时期那些熟悉的影子:她的身材，她走路的方式，她说话的音调，她笑着时的眼睛和嘴角。
　　唯一变了的，是她看向他的眼睛。
　　纪凌泽还能回忆起那段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都是碎片式的。那时的她看向他时总会流露出恋慕中带着点疑惑的眼神，很像猫咪。这让他那个时期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地满足，他觉得自己既有魅力又神秘。
　　高中时期的沈颜，身材高挑，颜值中上。走在校园里会有很多男生看向她，打量她，甚至教学楼上还会有些不安分的人在窗口故意冲着她喊叫、起哄、吹口哨，想要引起她的注意。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有点疯，即使这儿是重点高中，压抑的荷尔蒙也需要找个点释放。通常沈颜会一脸冷漠地装作没听到，很快地走开。
　　其实在她第一次主动找他之前，他就见过她，见过很多次，只是她都不知道。纪凌泽的班级位置在二楼，他的座位在后排靠着窗户，她曾经很多次从他的窗下经过。当时他的同桌就是那些冲着她大声喊叫的男生之一，他同桌甚至还在她经过时故意放大音量，点评她的外貌。而她只当作没听到，脚步加快地走远了。当时18岁的纪凌泽，虽然没有附和着起哄，但也看着窗外跟着笑。
　　那时的他，表面上有很多朋友，其实性子很独，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内心。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这样。他总是在衡量，衡量很多东西。18岁的男孩子，交朋友竟然会不自觉地衡量家境、学习成绩、喜好和外貌等等这些老掉牙的东西，让任何人知道都会认为他迂腐、势利又可笑。可他就是这种人，直到现在依然是。匹配度可以，就深交；匹配度不行，也还会很友善地正常社交，只是不走心罢了。
　　高考后与沈颜分手就是他综合衡量的结果。
　　18岁的沈颜，身高和颜值与他相当，但成绩普通，家境普通。他观察过她的衣着、书包和鞋子，基本没有品牌的，也问过与他交好的沈颜同班同学，得知她的父母都不是职工。综合来看，他们匹配度失衡。即使他的成绩也普通，但他父亲是做生意的，有自己的小公司，母亲是国企职工。他的家境在同学中属于偏上水平，所以他跟沈颜没有未来。
　　但高中最后两年谈个不张扬的恋爱，还是可以的。
　　他是在高中的最后一年真正喜欢上了沈颜。虽然让现在的自己来看，也许喜欢的只是沈颜给他的那种感觉，以及那个时期的自己。说起感觉，也没有什么特定的模式，就比如某个晚上、某一个瞬间，那种感觉打动了他，让他留恋。在那个当下，他的喜欢是真的。
　　而最开始，他只是想找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给乏味又高压的高中生活增加些色彩。
　　现在28岁的纪凌泽对自己已经有认知了——他本质是一个花心的人，他只是在装深情。他在恋爱中的那个当下，爱是真的，分手时的不爱，也是真的。爱的时候专一深情，后来的分开也只是顺其自然地发生。
　　现在28岁的沈颜，看向他的眼神很平淡，仿佛她看向的只是一件待完成的工作。她看着他的头发、眉毛、眼睛、嘴唇，这些都是她的工作。他感到很陌生，这种陌生的注视却又让他产生了一种新鲜的刺激感。
　　他想跟现在的沈颜试一试。
　　不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那样试，而是拥有着青涩初恋的两个人，久别重逢后，身上带着这些年对方所不知道的成长和阅历，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是谈恋爱，是先试一试。
　　纪凌泽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看到有个男人正一手握着杯咖啡、另一只手提着个大包，鬼鬼祟祟地走到沈颜背后，猛地将手里那杯咖啡贴到了沈颜脸上。正全神贯注地在平板上圈圈画画的沈颜明显吓了一跳，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她身体狠抖了一下。
　　这显然是一个惊喜，因为她转身后很明显地笑了起来，迅速起身与那个型男来了个拥抱，随后熟稔亲热地拉着他坐下聊天，眼睛再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沈颜的助理显然也对他很熟悉，从她立刻主动让开位置——顺手接过那个大包——毫不客气地打开开始翻看，就能看出来了。
　　沈颜助理从包里拿出几个外包装很精致的零食，放到了沈颜手边，随后就开始跟周围的人分食剩下的饮料和水果零食，仿佛这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场景。
　　纪凌泽疑惑了。以他对沈颜的了解，她是一个很爱分享生活的人，所以如果她有男朋友的话，她的朋友圈定然会有发图片和有趣的文案。
　　没错，他已经有了她的微信，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重逢时他主动去加的。然而直至今天，微信对话框里还是一片空白。
　　这时，服化设计部的老大来到纪凌泽旁边，打量了会儿他的妆容后，突然开口喊道：“小沈！沈颜！”
　　沈颜笑着回头，随后笑意停住，她很迅速地站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在纪凌泽记忆中的某个重要时刻里，沈颜也是在这样类似的情境中站起身朝着他走来。此刻，记忆与现实交错着，碎发齐肩、穿着校服的青涩沈颜与现在脑后卷发束起、衣着干练入时的沈颜交替出现着，他渐渐恍惚起来，直至沈颜的脸无限近地出现在他面前，近到只有一个低头的距离。
　　他听到沈颜说：“好的，那我之后就减少遮瑕，主要盖盖泪沟和黑眼圈，保留这几颗小痣和这里的痘印，这样更贴合高中生的形象。”
　　一根棉签轻柔地擦拭着他的鼻尖，他记得他鼻尖那里有一颗小痣，沈颜的鼻尖也有一颗。她了解点面相，在某个夜晚暖黄的路灯下，19岁的沈颜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鼻尖说：那我们就互为对方的贵人啦。
　　纪凌泽下意识地看向她鼻尖上那颗小巧的痣，喉结动了动。
　　18岁的那个初冬晚上，她从几排课桌间走向他。
　　28岁的这个初秋下午，她从围绕着她的人群中走向他。
　　18岁的那个晚上，他向她解释，坦言他之前从未喜欢过任何人，而现在，他喜欢上了她：“我们在一起吧。”
　　28岁的今天，他却开不了口问她：“我们要不要试试？”
　　因为，他明白，她不喜欢他了。
　　28岁的沈颜，已经不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