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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小虚峰(14) ...

  •   云雾之上,太华主峰。
      内门弟子在山下被人打伤的事情,很快传了回来。平时忙于修炼,无暇他顾的弟子们,此时有了八卦的素材,都三五成群地闲聊起来,演武场几乎要吵成一锅乱粥了。

      尤其听说了是谁被打后,不少弟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略有欣喜略有嘲讽的表情:
      “原来是他们呀,他们向来嚣张惯了,仗着那门弟子的名头作威作福,这次总算吃到苦头了,活该!”

      但也有人疑惑,“关键是他们怎么会去到山下的?”
      “黄级下等的弟子,去哪都不值得吃惊。那群废物私逃下山去珍宝阁,大抵也就是想走捷径,买些让自己变强的法宝吧。”

      太华剑派新收入的内门弟子,需要经过十年内练,十年外修。这十年的内练里,每年打乱分组,七人为一组,每月小考,分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天级组最优秀,自然享有资源最多。
      依次递减,到了黄级组,下半年高强度的小考几乎都可以不用参加了,反而经常被调去总务院帮忙,彻底沦为内门实质上的杂役弟子。
      在其他峰不知情的弟子面前,尚且可以假装显赫,对于知情人士,便不过卑微如尘埃。

      以贩卖消息为生的韩童儿,好似亲历现场,点头道:“的确是如此,他们想抢一颗六转筑基丹,没想到那小虚峰弟子不肯给他,便起了争执。”
      听众无不摇头嗤笑,“不愧是黄级下等,连一个炼药峰的普通弟子都打不过,传出去,我们内门真要被别人笑掉大牙了!”

      韩童儿却竖起一根中指摇摇晃晃,轻蔑一笑,“听我讲,最离奇的点正是在这,他们可不是被那个小虚峰弟子打伤的,而是被小虚峰一个叫李良玉的杂役打伤的。”
      大家都啧啧称奇。

      这时,人群中一个并没有留心听故事,更没有加入说风凉话大军的明丽女弟子,听到“李良玉”这个名字时,忽然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但大的浪潮仍是不屑:
      “被一个杂役打伤,要我就不活了,治好了也是白赖!真不知道他们这些废物当时是怎么考上太华剑派的。”
      有人言简意赅地总结到:“天才与天才之间,亦有不同。”

      众人奚落的声音忽然小了,浪潮涨而后落。也没有多少人继续去讲那内门弟子被副峰杂役打倒的笑话。
      因为早会即将开始,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天级组弟子,身姿挺拔,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峰,皎如日月不可直视,不可忽视,亮起了人的耳目。
      先前吐槽黄级弟子的话,不约而同地回荡在各人脑海中,震耳欲聋,久久不散:
      “天才与天才之间,亦有不同。”

      惟有先前走神的女弟子,追上去询问韩童儿,“韩童儿,你说那个打上内门弟子的女孩叫李良玉?”
      向来风流散漫的韩童儿,摸了摸下巴道:“女孩?我可没说过她是女孩?你认识她?”

      “嗯,算是认识吧,你知道现在她在哪里吗?”前来问话的女弟子,名叫陆施琅。在参加仙缘大会的时候,和李良玉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便感觉到那个相貌普通的女孩,身上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锐利。
      还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顺利地进入太华剑派,两个人有机会成为好朋友呢。

      不过自登仙梯之后,就没有再瞧见她,陆施琅。还以为李良玉失去了别的山峰,万万没想到她是落选了,然后竟然进入小虚峰,成为了一名杂役。
      在听到她的消息之时,竟然是这样的一副局面。

      韩童儿看有生意上门,笑容往上扬了几分,伸手做了个摸钱的动作:“我韩童儿虽然有问必答,但是你也很清楚我的原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施琅皱着眉头看他,在此之前,她可从没有想过修仙门派里,还会混进这样见钱眼开、见缝就钻的人。“整天钱钱钱的,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别的东西吗?亏我们以前还是同组的,来来去去还是讲到钱!”

      “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民生疾苦呢,少和我谈感情,谈钱吧。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命韩童儿。”
      陆施琅身上别无他物,只好拽下腰间的玉佩,“给你,说吧!”

      市侩的韩童儿,眯眼对着日光看了看玉佩的质地,满意地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我不知道你口中的李良玉,和我口中的李良玉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我知道的那个李良玉现在在戒训堂里关着。”
      随即挥袖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陆施琅可犯了难,戒训堂可不是一般弟子可以去的地方,掌管戒训堂的玄静长老,更是个和鸿烈长老齐名的可怕人物,所有弟子都恨不得绕开她走。
      看来也只好先往周围打探打探消息了。

      此时,除去在藏书阁不管事的希夷长老之外,太华四大长老齐聚戒训堂,商量着对李良玉的处罚方案。
      只因此事实在纠葛复杂,干系甚大。

      新一届的内门弟子,按照道理来说,由传道殿的尔雅长老管理。
      但涉及门派弟子触犯门规,又是应该由戒训堂的玄静长老负责。
      再加上五大长老之首总揽全局的鸿烈长老,仅仅屈居于紫宸掌门之下,有权过问门派内一切事物。

      这三股势力交错在一起的时候,已然十分棘手,再加上一个看热闹的玉纬长老,更是一团乱麻。
      鸿烈长老先声夺人,表明自己的意见:“大胆,怎么敢打伤我内门弟子,不管是谁都必须严惩!”

      尔雅长老长得一副菩萨像,男女难辨,捏着一串绿色的菩提珠,声音细柔:“我殿弟子违反门规下山,这可另罚。但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几乎命都保不住,却还是要一个交代的。”
      宽袍白衣的玄静长老,单髻玉冠,容颜冷清,听着他们说话,只是冷笑:“掌门将戒训堂交给我管理,一切事情便由我明辨处理,你们还想干预我戒训堂的事情不成?”

      鸿烈长老便道:“长老分工,各司其责,这点我没意见,你只需要按门规处理,我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你们已经多说了。”玄静毫不留情地指出,然后又说起旧事来:“我记得几年前,有内门弟子打伤外门弟子的事情,当时就是由你鸿烈长老做主,说外门弟子有错在先,内门弟子虽打伤了人,但两方弟子武斗,只要不致死致残,便在可以谅解的范围内,所以不予重罚。今日不过反转过来,鸿烈长老,你怎么就变了说辞?”

      她虽声音冷清,但句句如剑,剑剑戳心。
      鸿烈长老被说得挂不下脸去,“玄静,这怎么一样,分明是两码事,你何必混为一谈?”
      “这怎么是两码事?烦请鸿烈长老详谈。”
      玉纬长老便眯着笑眼,用手托着脸颊听他们针锋相对。

      “那肇事者又不是内门弟子,并不适用于我演武场的规则。”
      玄静长老听后更是觉得好笑,“如此说,难道他是那门弟子就可以免责了吗?今日你能关押人家,不过因为那人是小虚峰的弟子罢了,还能勉强套上一个以下犯上的名头。要是他只是仙缘镇的一个普通人,两方公平武斗,成王败寇,我们太华剑派又有什么资格关押人家?”

      尔雅长老眉头微蹙,纠正了一句:“听说打伤我殿弟子的,不是小虚峰的记名弟子,而是小虚峰一个普通的杂役。”
      玉纬长老不着痕迹地轻“呵”了一声,意味有些不明。

      而鸿烈长老被玄静长老犀利的言语所攻击,所有名为道德的衣裳都藏不住手脚,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勃然大怒:“普通杂役哪有如此实力,可以重伤我内门弟子?分明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玄静长老一向看不惯这老男人小肚鸡肠,外强中干,知道他又是要将脏水泼到小虚峰峰主洪朔身上,“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鸿烈长老却不慌,镇定道:“你不应该问我有没有证据,现在应该确认那杂役能够正面击败内门弟子的可能性,查出他杀招的来源,一旦此事有模糊的地方,届时,怕是任何一个包庇肇事者的人都难逃罪责!”
      便把涉事的内门弟子叫过来问话。

      鸿烈长老仍是要抢到最前头:“我问你们,当天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从头说来,若有一句隐瞒,拿你们是问。”
      堂下弟子便瑟瑟发抖,将事情如实招来,只是涉及师兄的地方多有美化,避重就轻。

      可鸿烈长老怎么会听不出,他们话语中搪塞的部分?他自知部分内门弟子,在修仙之路上渐渐落于人后,心有不甘,恶念有如猛虎,使得他们的心智也有所扭曲,做事不再符合常理。
      此种经历他也曾有过,便不忙着责问,而是追查:“你们可看清那杂役弟子是如何击败方回的?”

      抖如米筛的弟子,纷纷摇头:“那女子出招奇怪,招招逼人,简直闻所未闻。”
      尔雅长老听后,微微吃惊:“行凶者竟然是位女子?”
      “是啊,看上去年纪挺小的,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她的一招我们实在难以抵挡,群而攻之,也围困不了她多久……”

      眼见鸿烈长老携带着怒火的目光,要在他们身上烧出个洞来,弟子们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平日叫你们多多练习,不要偷懒,不要懈怠,这些话怕是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老息怒!不是弟子乱说,也不是弟子无能,那女子的招式的确复杂诡谲,难以捉摸……”为了洗清自己,他斗胆说出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魔族奸细呢?”

      此话一出,在场长老,脸上一红一白,一青一黑。
      最后还是鸿烈长老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会有这样蠢的魔族奸细,因为这样的小事,和你们死斗而暴露身份?还是说魔族奸细混入太华剑派山下,我们这些愚蠢无能的长老却毫无所觉?”

      弟子连忙跪倒,“长老饶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猜测,只是猜测。”
      “愚蠢的猜测就不必谈了。”鸿烈长老大手一挥,一手按着头,似乎极为头疼。“你们说你和那小虚峰杂役过过招,且演示给我们看。”接着似乎担心他这群愚蠢的弟子不可靠,又在训斥:“别告诉我,你们这些成天修炼的内门弟子,连别人的一招都记不住。”

      弟子们便纷纷起身,商量了几句。开始模拟当时和李良玉对战的场景。
      他们害怕至极,惶恐至极,一进入回忆场景,又悔恨至极,怨恨至极。

      “我们先是这样将他围住,她使出一个剑招,一下子就把我们打散了,当时方师兄还想再做补救,看似精妙的一招,不知为何被她躲过了,她还从极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刺了方师兄一剑,不对,她当时拿的是一根木棍。”
      流动的空气忽然有些停滞了。“……你们再重新演示一遍……”

      “是!””
      “再重来一遍。”
      弟子们不敢有怨言,如此反复,模拟了一遍又一遍,也只能达到勉强成形、形似的效果。

      长老们却越看越眉头紧皱,面容像是放在暗处的神像,阴沉可怖。
      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复原场景,在他们眼中,简直犹如小孩子玩把戏,幼稚至极,可笑至极。可就是这么幼稚,这么滑稽的招式,硬是被他们看出些端倪来。
      终于在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后,鸿烈长老呵退了弟子。等室内重归于安静,他才沉重地说出自己的猜想,却是只盯着玄静长老。

      “这是小虚剑法杂篇中的包藏祸心一式,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竟然会这等绝学,你们觉得洪朔峰主还能脱得了干系吗?”
      玄静长老的面容也有些凝重,但还是保持着冷静:“现在不是意气相争的时候,我们都清楚洪朔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这几十年来他怕是没有接触过剑招。”

      “可他就是小虚峰的峰主,除了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破解小虚真人的心刻灵印?”
      玄静反击道:“你也说了他是小虚峰的峰主,就算他破解了小虚真人的心刻灵印,也未尝不可。”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小虚真人的武功交给一个杂役弟子,更不该对内门隐瞒如此重要的事情?”天知道,他们当时调动了多少人,去小虚峰研究心刻灵印,最后无功而返。本以为这一剑法会永远地失传下去。
      没想到却在一个杂役弟子身上得以窥见。却是在一个杂役弟子身上。

      尔雅长老知道此事的解决难度又上一个等级,忙从两位长老之中调解:
      “倒不必大动肝火,事情现在还没有确定,心有疑虑,找洪朔峰主过来一问便知。”
      又道:“把那个女弟子也叫过来。”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先到达戒训堂说明情况的,并不是洪朔峰主,也不是被关押李良玉,而是一个完全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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