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烬》猫莲华

2、青冥照影

　　子时的青冥河泛着磷火般的幽蓝，舒亦仙腕间的红鸾契突然收紧，勒得骨节发白。她盯着河面倒影怔住——自己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一缕白发，在夜风中如蛛丝般颤动。
　　"看够了吗？"澜默扯动锁链，玄铁剑鞘重重磕在渡口青石上。他肩头三道爪痕还在渗血，那是半刻钟前遭遇尸傀围攻时留下的。那些腐烂的爪子本要掏穿舒亦仙的后心，却被他用剑鞘生生格开。
　　舒亦仙将白发绕在指尖轻笑："澜公子方才救我，是怕自己跟着陪葬？"话音未落突然踉跄跪地，喉间涌上的血腥气染红了鹅卵石。心口血莲印记疯狂闪烁，十二瓣莲叶竟有一片开始褪色。
　　澜默皱眉按住她颤抖的肩，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看清真相——少女魂魄正被某种力量蚕食，那些溃散的光点化作银丝，正顺着红鸾契往自己灵台钻。
　　"血魄珠在反噬宿主。"他强行截断银丝流转，剑气割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符。符咒成型的刹那，舒亦仙突然抓住他手腕，瞳孔里浮动着不属于她的猩红月光。
　　河面倒影就在这时泛起涟漪。本该映出两人身影的水面，此刻却显现出诡异画面：十五岁的澜默跪在冰棺前，棺中女子额间朱砂痣渗出血线，与此刻舒亦仙心口的血莲纹路完美契合。
　　"你母亲..."舒亦仙话音戛然而止，剧痛让她蜷缩成团。白发又多了三根，这次是从发梢开始寸寸霜染。
　　澜默猛地掐住她下颌，剑锋般冷厉的眸光下暗潮汹涌："你看到了什么？"
　　渡口浓雾里突然传来摇橹声。腐朽的木船破雾而出，船头引魂灯照着摆渡人佝偻的背影。那盏青铜灯映在河面，竟将方才的幻象烧成缕缕青烟。
　　"两位要渡河？"摆渡人声音像生锈的铰链，灯影晃过他空荡荡的左袖——那里本该是手臂的位置缠着浸血的锁链，链尾拴着七颗头骨。
　　澜默将舒亦仙拽到身后，剑尖挑起装着灵石的锦囊："去对岸。"
　　木船离岸的刹那，舒亦仙腕间银铃突然炸响。她反手扣住澜默的剑柄借力腾空，原先站立的位置刺出九根骨刺。浑浊河水翻涌，十几具缠满水藻的尸傀扒住船舷，腐烂的眼窝里跳动着引魂灯的幽火。
　　"天阙阁的尸兵。"澜默挥剑斩断骨刺，却发现舒亦仙正盯着摆渡人的背影出神。那盏引魂灯照亮船夫侧脸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师尊提着同样的青铜灯走进密室，灯油里泡着三枚带血的鳞片。
　　尸傀的利爪撕破船舱木板，澜默的后背撞上舒亦仙的胸膛。命契在肌肤相贴的瞬间泛起红光，两人同时闷哼出声。舒亦仙突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共鸣，染血的指尖点在澜默眉心："借你剑气一用！"
　　血色剑光冲天而起，青冥河水倒卷成幕。当最后一只尸傀化作齑粉，舒亦仙踉跄着栽进澜默怀里，白发如霜雪落满他玄色衣襟。她涣散的瞳孔映出少年杀手紧抿的唇线，恍惚间竟与记忆中师尊的容颜重叠。
　　"你方才用的...是清玄宗禁术。"澜默扣住她命门要穴，却发现对方灵脉中盘踞着黑色雾气，"这些阴蚀之气从何而来？"
　　摆渡人的笑声突然刺破夜空。青铜灯爆出惨绿火光，拴在锁链上的头骨发出婴啼般的呜咽。舒亦仙看着船头逐渐浮现的银色云雷纹，终于明白这场截杀真正的杀招藏在何处——天阙阁早就买通了青冥摆渡人。
　　澜默的剑比她的念头更快。剑锋穿透摆渡人心脏的瞬间，七颗头骨同时炸裂，飞溅的骨片在船舱织成血色罗网。舒亦仙腕间银铃自动结阵，却在触及骨片上的咒文时骤然黯淡。
　　"闭眼！"澜默突然捂住她双目，剑气割破手腕将血洒向虚空。舒亦仙在黑暗里听见梵音轰鸣，鼻尖萦绕着雪山檀香——这是天阙阁镇派绝学梵天剑祭，需以二十年阳寿为代价。
　　当啷声响起时，她睫毛扫过澜默染血的掌心。少年杀手跪坐在船头，剑身插着半截断裂的锁链，那锁链尽头本该拴着头骨的位置，此刻正静静躺着一枚凤凰形状的玉珏。
　　舒亦仙伸手去碰玉珏，指尖却被灼出血泡。她看着玉珏表面浮现的"昭明"二字，突然头痛欲裂——百年前的画面涌入脑海：戴着同样玉珏的女子被长剑贯胸，血泊里开出的红莲缠住了执剑人的手腕。
　　那执剑人的袖口，绣着清玄宗长老独有的流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