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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胡文俊大喇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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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
裴君青被这个称呼唬得一愣,抬眼发现是胡文彤的妹妹,一时间心脏狂跳不止,某种猜想以燎原之势席卷他所有感官,他哑着声音问:“……俊俊,你怎么来了?”
“和几个同学约好来玩,我妈让顺便带点特产过来看你们。坐了半天火车快饿死了都,姐夫我要吃饭!”她眼巴巴地看着裴君青,毫不客气地开口。
一家餐厅内,看着胡文俊低头风卷残云的样子,裴君青不禁想起胡文彤,他撑着轮椅调整好坐姿后才问:“伯母还好吗?”
“好得很,嫂嫂生了双胞胎,她高兴坏了,在家忙着带她两个宝贝孙子呢。”胡文俊低头挖了一勺饭,又抬头笑说:“去年年底她琢磨着把家门口的台阶改成坡道呢,你到时候过来就可以方便一些了。”
“你没事多劝劝我姐,就说妈妈同意你们结婚了,让她回家吧。”
“……什么?”他一阵眩晕,用力咬住舌尖,用痛楚强迫自己清醒。
见裴君青面色苍白,俨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胡文俊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偷偷说,你别卖我啊……那年除夕妈不让姐找你,趁她睡着给她锁在房里了。结果姐半夜偷偷翻窗,只带了部手机就跑回枫州,这事闹得在我们亲戚那都传开了。”
“我姐那暴脾气你也知道,从那天起她再也没回来。”
裴君青听完喉头发紧,他说不出一句话,更觉得无法呼吸,眼前昏黑,天旋地转,最终在胡文俊的惊呼声下晕了过去。
她赌上一切连夜逃离家乡,以为勇敢可以抵挡万难,却未曾想过心之所向的人转头就把她甩了。她要面子,所以不敢回家,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分手的事情。
若不是正巧遇到胡文俊,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她当年经历了什么。
裴君青见过受害人家属因极度悲伤晕厥,却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胡文彤就站在病床边背对着裴君青接电话,语气很差地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
裴君青一阵恍惚,画面仿佛回到刚受伤的那段时间。每当撞见胡文彤与家人用方言吵架时,她总会向他解释,没有和家里人生气,只是她家乡的方言听起来有些凶。
想到那段过往,裴君青伸手抓住她外套衣摆,刚想问她怎么又和家里人吵起来了,却发现自己没立场。
感受到身后衣物被拉扯的胡文彤一愣,立马挂电话,回头看着裴君青:“醒了?”
她虚假的笑容让他瞬间清醒,迅速躲避她的目光,问:“俊俊呢?”
“让她回去了。”胡文彤说着看向楼下,见胡文俊上了车,转头就拎起自家妹妹带过来的特产,也打算离开。
裴君青见她要走,满腹的话语,因为着急只说出一句:“那位不是好人。”
胡文彤知道裴君青说的是她前不久的相亲对象,她也不管什么他这么说的原因,就是忍不住想呛他:“我看他挺好的啊,你职业病犯了也别谁都像贼吧?”
裴君青看她故意抬杠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信他?他到底哪点好?”
“图他嘴甜不行么?”胡文彤冷笑。
“是不是花言巧语哄你开心,无论好坏你都觉得可以给对方机会?”
“对,我就喜欢这样绅士幽默的。”
“绅士?不见得吧?让你一个女人搬东西回家?胡文彤,你看男人的眼光能不能有点长进?”
胡文彤瞪了他一眼:“是没长进,不然也不会遇到你!”
“我是在提醒你擦亮眼睛!”
“那谢谢您的提醒了!”她迈开步伐,发现裴君青仍然拽着她的外套,没好气的说:“撒手!”
裴君青努力撑起上半身,想离她近一些,语气有些喘息:“我是认真的,你好好听我说话……”
“我不想听!”胡文彤不愿意搭理他。
“从前吃多少亏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此话一出胡文彤炸了,提高音量:“怎样都是我乐意,我开心,我高兴!就算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了你也管不着!”
说完用力一拽,但裴君青撑着身子,手上的力量并没有胡文彤想得大,这么用力拽裴君青抓不牢,她整个人径直向后倒。
裴君青想再抓住她,但瘫痪的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文彤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两人陷入沉默。
裴君青冷静下来了,他舔舔唇,心下有些发怵:“我的手其实只有从前一半的力气,我,我……”
胡文彤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他的话头阴阳怪气地附和:“不是故意的——”她说完一骨碌爬起来将床边的轮椅推开,朝外走了。
“你别走!我有话要说!”裴君青伸手去够被胡文彤推远的轮椅,但好巧不巧腿突然发生痉挛,他低骂了一声,抬手按住。
就在这时,隔壁病床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吃瓜群众探头,看了眼裴君青正在痉挛的腿,恨铁不成钢:“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啊,女朋友都气跑了还在床上抖腿呢?赶紧追去呀!”
……
裴君青再见到胡文彤已经是年后返岗的事情了。同事查到胡文彤想起相亲对象与正在潜逃的经济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也拿到了嫌疑人基本资料。
夏某,诈骗惯犯,目前以相亲为由行骗,长相英俊,擅长花言巧语,骗财骗色,目前涉及经济案三起,三年前伙同……
看完资料,正巧听见搭档老汪对新来的小警官说:“看来需要入户了。”
裴君青连忙划着轮椅上前:“这次入户我也去。”
此话一出,两人惊了半晌。裴君青衔级高,本身也是在办公室里待得多,加上身体原因外出更是少之又少,这次主动要求入户实属罕见。
见两人都没反应,裴君青继续问:“什么时候出发?”
作为前搭档的老汪想起七年前两人一起在基层的日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大手重重拍在裴君青的肩上,声音洪亮:“现在就出发!”
据说打扫卫生可以缓解压力,今早胡文彤趁有空,边听脱口秀边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她看着干净的屋子,满意地长舒一口气,觉得确实有缓解时,门铃响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小麦色皮肤的警官,以及他背后背的同事——裴君青。
就在她目光定焦到裴君青脸上时,裴君青也适时偏头看向胡文彤,对她笑得亲和:“早安,胡文彤。”
早安个屁!胡文彤没有心情早安。
制服的震慑力向来有用,两位警官把胡文彤相亲对象所作所为,以及她即将要怎么相亲对象骗的套路明明白白地同她捋了一遍。
这会的胡文彤如坐针毡,全听进去了。
胡文彤想起那些天裴君青的肺腑之言,她愣是一句没听进去。因着前男友这个身份,她带着个人情绪对待他,反而狭隘地以为他余情未了,殊不知,这只是人家裴警官工作比较尽职。
此时,记着反诈指标的老汪顺口问:“反诈App下了吗?”
这句让胡文彤如芒在背。
她想到了刚在听的脱口秀表演。如果这里是脱口秀场,那不明真相的老汪现在就是给她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callback。
“长按,拖动,卸载——”忘不掉自己那贱兮兮的语气,也忘不掉当着裴君青的面卸载软件时的得意忘形的嘴脸。
胡文彤别过脸看向窗外,忽然有种想从自家楼上向后翻转三两周半跳下去的冲动。
经老汪这么一提,裴君青也想到了那天的事情,他撑着身子往前了些,探头看胡文彤的反应,唇边带笑:“下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胡文彤精神力被裴君青这句话击碎了:这tm明知故问什么意思?好你个死瘫子追着杀呀!
她失去了所有力气,面孔很疲惫地看向老汪,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回答:“听您两位的。正在下了,谢谢。”
*讨厌的人
胡文彤下班比其他人晚,但她并不急着回家,而是习惯到处走走看看,以往兴致来了会到常去的店小酌一杯。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散步。
见到一条街上有□□打靶心送公仔的摊子,摊前的人零零散散,她盯着放在货架最顶上的公仔许久,恍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右下方传来。
“老板,来一打。”
胡文彤低头看,发现是裴君青。
他仰头看着她,眼眸明亮,嘴角荡着笑意。在些许凉意的夜晚,穿着比别人厚的外套,腿上盖着厚毯子。
胡文彤很是惊讶,抬眼环顾四周。
看出胡文彤的疑惑,裴君青兀自解释:“两年前我搬出来住了,就这不远,有空上我家坐坐?”
老板递来一把枪,裴君青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笨拙地穿过扳机,抬头问她:“最上边的那只?”
胡文彤看着裴君青灿若星辰的眼眸依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继续看着货架上的公仔。
他收回目光看向靶心,自问自答:“好,十发之内拿下。”
“开什么玩笑?”胡文彤被他夸张的说辞惊到了,明明是个把手指放进扳机处都不灵便的人。
见胡文彤终于搭理他了,裴君青笑意更甚,“等着看吧。”
但结果显而易见,他没拿下。
“没出事之前我枪法很准的。”他说的是事实,但此时此景在旁人听来更像是在挽尊。
“是啊。”胡文彤感喟了一声。
见胡文彤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裴君青撑着把手调整坐姿,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目光诚挚地发出邀请:“一起逛逛吗?”
胡文彤并不回答他,径自转身离开,没有答应的意思,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胡文彤一直往前走,裴君青尽量与她保持并行,见她在摊位边停留,也在试图挑起话题。
但胡文彤并不领这个情,她的目光甚至没在他身上。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被烦透了才开口赶人:“你回家不行么?”看着他比常人厚的穿着,又补了一句:“到时候生病了可别讹我身上。”
裴君青默了一会,苦笑着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当你关心我了。”
胡文彤被这句话激怒了:“你有多远滚多远行么?”
“要不要加个微信?方便你随时骂我?”他仰着头小心翼翼看她,眼中翻涌着乞求。
“神经病。”
裴君青不还嘴,胡文彤这股气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想发脾气没处发,最终,她挂起了营业微笑,笑眯眯地阴阳:“我不加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