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微笑》柳小桃

2、第一章（2）

　　“我们就按照学号来自我介绍。来，从一号同学程艺开始。”班主任笑容满面的。
　　因为学号靠前，没多久夏央就站在讲台上，她不禁有点紧张：“大家好，我叫何夏央，为何的何，夏天的夏，未央的央。我来自柳中初中部的6班。我很喜欢我原来的班级，我相信，我也会热爱这个新的集体。”她看见台下的颜子舟同意地点着头，略为羞涩地笑了笑。
　　夏央后面就是林伊了。林伊走去讲台的路上，听见人们的窃窃私语，什么“看见没有，附中校花林伊啊”，什么“啧啧，长得是不错哦”。她早已习惯这些，所以无所谓地走过去，大大方方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林伊，林黛玉的林，伊人的伊。我的名字容易写错，所以我现在写下来给大家看。”她纤长的手指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林伊”二字，娟秀之中带有一分刚强的风骨。
　　本来叶小夕正和颜子舟探讨着两个人有没有共同的朋友，突然颜子舟就不说话了，眼神凝结在讲台上那一个美丽无双的女生身上。她的发因为校规而没有披着，只用紫色的发饰简单地束起来。她的眉细细长长，似乎含着淡淡的哀愁。她的眼大而明亮，如同一汪深深的湖泊……颜子舟静静看着，再不愿意被打扰。
　　“哎！”叶小夕暗觉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哎，也是柳大附小的、后来上了附中的江浩然，你认识么？”
　　颜子舟魂魄出窍一般，没理她。
　　敏感的叶小夕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他该不会是对林伊一见钟情了吧？那么，夏央如果真的是喜欢他的话，怎么办？夏央会多伤心啊……
　　林伊站在讲台上，望着坐在角落里面和苏弈聊天聊得不亦乐乎，都顾不上听女朋友自我介绍的乔哲宇，心下一阵难受。乔哲宇对她，一向是不太主动的，甚至约会都要她打电话去找他，甚至……甚至他们的初吻，也是她踮起了脚尖，勇敢地吻了他。
　　她再也没有心思继续说下去，只勉强笑道：“嗯，希望和大家都能成为好朋友。”
　　可这勉强的笑容，在某个人眼里，也是那么地美丽。

　　叶小夕笑容满面地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叶小夕，叶子的叶，大小的小，夕阳的夕。我是附中的。我喜欢唱歌跳舞。”台下窃窃私语的内容是：“想不到附中美女如此之多……”

　　乔哲宇一本正经地说：“姓名，乔哲宇。性别，男。出生地，江苏柳陵。籍贯，江苏柳陵。民族，汉。婚姻状况，未婚。文化程度，初中毕业。兵役状况，未服兵役。宗教信仰，无宗教信仰。”他表情严肃，全然不顾台下的人已经笑成一片，班主任皱起了眉。

　　苏弈两手依旧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我叫苏弈。附中的。喜欢篮球。”然后酷酷地转身就走。短短十一个字，小夕却意外发现他声音很好听。虽然作了三年校友，她可从来没机会听他说话。

　　因为初中时候做了三年班长，颜子舟对讲台毫不陌生，俨然已有大将风度：“大家好，我是颜子舟，颜回的颜，孔子的子，一叶扁舟的舟。”小夕听到这里，得意地笑了。

　　班主任在所有人都说完之后，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她姓赵，是化学老师。她已经在柳中工作了十多年，这是她第三次从高一开始带一个班，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带这个班三年。
　　三年。夏央回味着这个词，想到坐在身后的颜子舟。又多了三年呵，多么值得期待！
　　随后班主任按个头的高矮安排了座位，高一九班基本定型。
　　夏央刚在班主任指定的位置上坐下，书包还没放下，就听到旁边的男生声音轻快地跟她打招呼：“嗨，何夏央。”
　　她转头看去，竟是乔哲宇，她的新同桌。她又惊讶又开心地问：“你记得我名字？”
　　“不是啊，我原来就认识你的，6班名人何夏央呵。”他笑的时候嘴角斜斜地上扬，自有一种帅气。
　　夏央为自己在初中还算有点知名度而高兴，笑容可掬地说：“这样啊……可是，不好意思哦，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哎！”他瞬间错愕的表情让夏央忍不住想笑，“你不认识我么？我感觉自己很失败哎。”
　　“你也是柳中初中部的么？”夏央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那，我可能见过你……”她终于没能继续伪装下去，扑哧笑了出来。
　　乔哲宇这才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孩子气地说：“算了，我也不认识你。”

　　叶小夕坐在苏弈的前面，因为左右两边的人她都不认识，暂时也没什么兴趣认识，所以她刚放下书包就转头和苏弈扯东扯西的。
　　“苏弈，我是叶小夕，你认得我吧？”
　　“嗯。”
　　“你是附中几班的呀？”
　　“十一。”
　　“你们十一班考来多少个？”
　　“不知道。”
　　“除了林伊，这个班你还有同学么？”
　　“没有。”
　　“那你还认识谁么？乔哲宇？”
　　“嗯。”
　　苏弈就一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用寥寥几个字回答小夕的问题。小夕的脸色却丝毫不因他的不在意而变化，依旧是热情洋溢的。

　　林伊和颜子舟同桌，两个人作了更详细的自我介绍。
　　“嗯，我叫林伊，喜欢听音乐跟看电影。然后，我比较擅长语文，物理化学比较差。”她心情依旧不是很好，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过不易察觉的忧伤。
　　“我叫颜子舟，柳中初中部的。我擅长理科的那些，语文和英语都不怎么样的。呵呵，以后可以向你请教了。”颜子舟笑道。他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于是努力地调节气氛。
　　林伊敷衍地说声“应该是互相学习才对吧”，转过头看着左后方的乔哲宇。他不知道和旁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一起开心地笑着，都笑得眼睛弯弯。
　　也许他们之前就认识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哲宇就是喜欢逗他的朋友，一张嘴可厉害了。

　　“想不到哦，我们都听说过对方，就是没有说过话。结果现在倒成了同桌了。”夏央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右前方的林伊和颜子舟，那两个人似乎都不是小夕那样超级外向的，气氛有一点冷。
　　“所以说，这是缘分嘛！”他扬扬眉毛。
　　“说到缘分，那，叶小夕，你的幼儿园同学，你还记得么？”夏央想起这茬。
　　乔哲宇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好像，也许，隐约，我是有这么一个幼儿园同学……”他在教室里面找了一圈，看见了苏弈前面的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女生，“嗯，我现在想起来了，是她没错。”
　　“缘分……”夏央念叨着，“你，和林伊分到一个班，也是缘分呢。”
　　他的笑容僵硬了一秒，旋即恢复过来：“嗯，也许是吧。”
　　夏央敏锐地捕捉到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心想，也许这对情侣之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问题呢。嗯，冷暖自知，人人都羡慕夸赞他们的登对，却不会了解他们内心的感受。
　　“你对咱们班主任有什么看法么？”夏央用了“咱们”这个词，刚一出口就发觉是很亲密的语气。
　　“还好吧。看起来蛮会管人的。还有，个子不高，鞋跟倒很高。”乔哲宇瞟瞟班主任的高跟鞋，“我说，你们女生，是不是恨不得要踩高跷啊。”
　　“才没有呢。”夏央不服气，“ 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高跟鞋！我连皮鞋都不穿！”
　　乔哲宇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她：“拜托，你好歹是高中生了哎，连高跟鞋都没穿过？还不穿皮鞋？”他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对这个女生有了别样的感觉。16岁的女生了，不穿皮鞋，不穿高跟鞋，有点与众不同。
　　“这有什么？”夏央噘着嘴，不知为什么脸红红的，“只不过是你接触的女生都比较爱打扮么。林伊？”她好奇地又看去颜子舟那边。可惜中间隔了若干桌腿人腿，她看不到林伊穿了什么鞋。
　　“拜托，不要老是提她好不好。”拉长了声音，不耐烦的语调。
　　“我错了……”夏央低下头装作乖乖认错的样子。
　　“算了算了。”乔哲宇挥挥手，“朕赦免你了，平身吧。”
　　“谢主隆恩！”夏央听懂了他的玩笑，知道他不计较，于是配合他的台词。
　　乔哲宇笑着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正好撞上林伊关心的眼神。他的笑容又僵硬了。

　　没多久，班主任宣布了下一阶段的安排，就放学了。
　　林伊迅速地收拾好了包，简单地跟颜子舟说声“再见”，就跑到乔哲宇这里来：“哲宇，快点，等你一起走。”
　　“你先走吧，我今天不回家。”乔哲宇冷冷地，“而且我们也不同路。”
　　“哲宇……”林伊咬住嘴唇，小声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们讲清楚好不好？”
　　夏央把书包背起来，知道自己应该识趣些，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向小夕挥挥手，快速地走过去。
　　“我中午都不回家了。我告诉过你吧，我初二的时候搬过家了，月亮园。”小夕揉揉夏央的短发，笑嘻嘻地说。
　　夏央怅然，本来这时候应该去揉乱小夕的发型，让她抱怨自己好不容易梳好的刘海被搞乱的，她也只顾着惆怅了：“我都给忘了……还以为能像以前一样天天跟你一起回家呢……”
　　“莫傻了。”小夕不知怎么也跟着惆怅了，“我们回不去从前的。”
　　“我今天就一个人走了。唉……”她勉强笑笑，目光习惯性地去寻找颜子舟的所在。他正和朋友一起走出门，说说笑笑的。
　　小夕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颜子舟，蓦地想起那件事，转转眼珠，说：“夏央，这可是高中第一天，你陪我吃饭好不好？”她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不然我一个人在这儿，多难受啊……”
　　夏央心一软：“那好吧，你陪我去‘可的’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走出学校的路上，小夕看似无意地说：“哎，颜子舟人很不错嘛。”
　　“是啊。”夏央赞同地笑起来。
　　小夕又说：“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夏央瞪大了眼睛：“什么？”她的心里慌作一团，尽管努力掩饰，却还是表现了出来，“你、你喜欢他？”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小夕看着夏央慌乱的表情，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夏央沮丧地反驳：“我哪有……”
　　“我不行了，哈哈哈……”小夕爆发出一阵大笑，“哎哟，夏央啊……你才是那个喜欢颜子舟的吧？”
　　夏央连忙捂住小夕的嘴：“什么啊！”她急得满脸通红。
　　“你骗不过我的。”小夕得意洋洋，“你就快点承认了吧，啊？”
　　夏央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可是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两个女生先去“可的”打电话，又去“金苹果”买了鸡腿汉堡和奶茶，边吃边走在小花园里面。夏风温柔地环绕在她们身边，似是了解了她们各自的心事。
　　“所以你从初一就开始喜欢颜子舟了是吧？”小夕感慨不已，“真是痴情的好孩子。”
　　夏央还在脸红，喝着奶茶，没说话。
　　“唉，你真是幸福。”小夕的心情急转直下，她连连叹气，夏央敏感地问：“亲爱的……你也有喜欢的人吧？”
　　“是啊，有……”小夕的脸上难得地没了笑容，“初一的时候我也喜欢上一个人，特别特别喜欢，每天都想遇到他，想跟他说话……”
　　“那后来呢？”
　　“后来……他知道我喜欢他了。我一个绝交了的朋友告诉他的。”
　　“那他做什么了？”夏央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颜子舟知道自己喜欢他，那时候他会如何表现呢？
　　“他？他找到我，特别随便地问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小夕眉眼低垂，“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我明明喜欢他，为什么当时就是不肯不答应呢？如果答应了，我的初恋就是他了呵。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而已……可是我明明知道呀，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初二的时候转学去上海了，所以我以后不可能跟他再有什么交集了。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我拒绝他的时候，他有多失望。我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失望。”小夕的眼泪在眼眶中转圈，可一直没有掉下来，“后来我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也两年没有见过他了。我一想到以后我的初恋不会是他，就特别地难过。毕竟他是我长这么大最喜欢的人，那种小女生的、小心翼翼的喜欢，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可是我就这么错过了他……”
　　夏央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真心实意地想要安慰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平时也不是多么笨嘴的人，但每每到了这时，就只能当一个忠实的听众，而说不出有效的安慰字句。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初一刚开学没多久，他穿了一件白衬衫，靠在栏杆上跟林伊在聊天。那天阳光特别灿烂，我路过操场的时候随便看了一眼就看到他了，他是那种人群里你能一眼认出来的人，很耀眼，很与众不同。”小夕悠然神往，嘴角含笑，眼角却含泪，似乎又看见那天那个地方的那个少年，而那是她回不去的从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夏央不由念出这一句她很喜欢的词，“小夕，你其实很幸福，比我好。我都记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了，我也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就记得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而已……”
　　“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夏央，我好羡慕你，你以后每天都能看见你喜欢的人，还可以跟他讲话，而我……”她不禁哽咽。
　　夏央看着小夕泪盈盈的双眼，深深地为她心疼：“亲爱的……”却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觉得自己这一声是如此的无力。
　　“不过你莫担心我啊，我很抗打击的哦！”小夕倔强地微笑着，“我今天只是被你的事情弄得小伤感了一下而已。没关系的，我很好。”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开始啃汉堡，“嗯，今天这鸡腿炸得不错，而且我这里面好多沙拉酱哎，真好吃！”
　　夏央为小夕的坚强而微微笑起来：“嗯，我也觉得呢，是很好吃。”心里想的是，这样可爱的小夕，一定会有很多很好的人喜欢。

　　乔哲宇和他深蓝色的变速车缓慢地移动在林伊身边，她的脸上犹自带有泪痕。
　　他垂头丧气的，不能理解自己怎么又一次败给她的眼泪。刚刚在教室里面，他一直生着无名之气，直到发现林伊有哭鼻子的趋势才乖乖跟她走，结果才出教室，她的眼泪就掉下来，怎么哄都没有用。
　　“小伊，小伊，我错了，我不应该惹你生气。”他软语道，“不要哭好不好？”
　　林伊只是闷着头向前面走，不理他。眼泪不停跌碎在路面，在水泥地上氤开一小块，又很快蒸发。
　　局势改变得如此迅速。乔哲宇自知理亏，只剩下跟着走的份。两个人一起去车库拿车，一起出了校门，林伊又不骑车，只是推车在自行车道走着。看样子她是真的生了气，连她心爱的粉红色书包都是随便丢在车篓里面，背带拖在外面她也没管。
　　“小伊，别不说话好不好？”他觉得自己车速慢得无法忍受，肚子饿得也无法忍受，自己跟在女生后面低声下气请求原谅的场景更无法忍受，“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办？我去金鹰买哈根达斯好不好？”
　　“你……”林伊刚说了一个字，又恨恨地转过头去，“别跟着我！”
　　乔哲宇见她肯说话了，便知道局势有所好转：“小伊，我跟你说哦，女生千万不要动不动就生气，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动不动就哭，这样会加速衰老的哦。”
　　林伊白了他一眼。
　　“不过老了也很浪漫的。听过这首诗么？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深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地读……”
　　他的声音极有感染力，将林伊带进那浪漫的意境之中，她不由自主笑了出来：“切，谁说老了，我们才多大年纪。”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么。不生气了吧？”乔哲宇诡计得逞。
　　林伊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哲宇，我真的好担心会失去你。答应我，不要离开好不好？”
　　他皱了皱眉：“乌鸦嘴，怎么说这种话？”
　　“你答应我嘛！”
　　“好，我答应你，除非你先放手，不然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乔哲宇聪明地给自己留了后路，也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他一定不是全心投入的。
　　“胡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先放手？”林伊轻声道，眼神灼热。
　　当时的甜蜜誓言，到了最后，最是伤人。

　　小夕吃完饭之后就变得开开心心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她和夏央一起走回教室，一路又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夏央，你知道么，苏弈，就是我指给你看的那个，真的特别冷，都不理我！”小夕走在前面，突然转过身来站在上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说话，“我一个早上都在跟他说话，他总共就回答了几个字！气死我啦！”
　　夏央仰着头说：“有的人是就这样的性格呀，你不要太计较了。再说，你干吗非要跟他说话呢？”
　　“我觉得我周围坐的其他人都不怎么样，懒得搭理。而且我早就对苏弈好奇啦，你不知道，我们初二篮球赛的时候，他可出风头了！”小夕转过弯，拐进教室。
　　“是么？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夏央随口开着玩笑。
　　“他？苏弈？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小夕斩钉截铁地说，一只脚迈进教室，“你别说了哦，我不可能喜欢苏弈的！”
　　“哎……”夏央无奈地看着她后面。苏弈不知怎么也没有回家，他正低着头向门口这里走来，听到小夕的话不由停下脚步。
　　小夕嘟囔着“什么啊”，抬头正好看见苏弈僵硬的表情。她吐吐舌头，笑道：“你听到了？”
　　苏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座位，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要睡觉了。
　　小夕向夏央做个鬼脸，表示自己不在乎，轻手轻脚地走到夏央的座位去，小声问：“我们干什么呢？”
　　夏央坐在乔哲宇座位，摊开双手：“很无聊哎，都没有事情做。”
　　“有书看么？”小夕记起夏央的爱好来。
　　“你看这个么？”夏央从自己书包里面拿出一本《小王子》。
　　“啊我好喜欢这本书的！”小夕叫起来，叫完才发觉不妥。她连忙看向苏弈那边，他的脸埋在手臂里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将头转向另外一边，还戴上了耳机。
　　又惹着他了……小夕仍旧吐吐舌头，表示毫不在乎。
　　“你看吧，我睡会儿。”夏央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她趴在了乔哲宇桌上，只觉天气炎热，连桌面都有了温度。夏日慵懒的气息让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旁边有嬉笑的声音，于是抬起了头眯着惺忪睡眼问小夕：“亲爱的，几点啦？”
　　“12点半。”轻快的男声。
　　夏央一惊，意识清醒过来，发现乔哲宇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她想起刚才自己那声“ 亲爱的”，不由面红耳赤，忙不迭解释道：“那个，我以为是小夕，我……”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叫我。”他笑容灿烂，“不过我还是有点失望哦，你不知道你这一声‘亲爱的’有多动听。”
　　“你！”夏央又羞又急，索性踢了他一脚。
　　他没能躲闪过去：“哎哎哎，何夏央同学，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太没人道了啊！我不过开个玩笑嘛！”
　　夏央不理他，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她又四周望着寻找小夕。
　　“不用找啦，我就在你后面。”小夕从后面拍拍她的肩，“不错不错，打情骂俏的啊。”
　　“你别瞎说啊！”夏央急得满脸通红，“我没有！”
　　“看你脸红的……”乔哲宇还在笑，“真逗，急成这样。”
　　夏央恨不能就此消失。她一边双手抱头表示投降，一边责怪自己怎么不看看清楚。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幼儿园同学的组合？”

　　苏弈一直都没有睡。从小夕那声“啊我好喜欢这本书的”，到乔哲宇左手一罐可乐右手一个汉堡进了教室来，到两个人正式认清了幼儿园同学的关系，到他们商量怎么耍何夏央，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懒得抬起头跟他们搭话，虽然他和乔哲宇常常一起打篮球一起吃烧烤，彼此熟悉到极点，虽然他早就习惯了乔哲宇跟女生迅速混得熟络的“本事”，但看到自己的好友和叶小夕有说有笑的样子，他还是不舒服。
　　叶小夕……他想起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初一的新生文艺表演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主持人。他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坐在自己班级里面。而舞台中央站着叶小夕与因为紧张而忘词又前言不搭后语的男搭档，所有的灯光都投射在他们身上。她言笑晏晏，风头丝毫不减后来因一支古筝曲《渔舟唱晚》而惊艳全场的林伊。
　　然而这也只是他关于她全部的记忆了。他和她的生活，本是没有交集的。直到今天。高中同学，前后桌。
　　小夕和他没话找话说的时候，他保持了自己一贯对女生冷漠的态度。等到放学，叶小夕跟何夏央一起离开的时候他才暗暗有点懊悔。这样对人，是不是太冷淡了些？会不会伤到这个他其实不讨厌的女生 ？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距人于千里之外地保护自己。
　　所以他无法让自己参与到乔哲宇和叶小夕的聊天当中。所以他埋头假装睡着，翻来覆去听一首歌：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世界，那么多哭，那么多累，那么多莫名的泪水。

　　缘起总是波澜不惊，而结局会让所有人都感慨万分。
　　如果他们没有被分在一个班，如果他们的座位不是这样安排，他们这三年、以及高中之后的生活，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
　　可是走到结局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想，这样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