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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复仇之花杀神摧,归还因果为星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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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盘不知输赢的棋,下了数个日升月落,也并未分出胜负。
梨园的乐手都换过几批,舞女亦是如此。
没有喊停,就不能停。
另外一边的战场也如火如荼。
数天后,一切终于归于寂静。
摩昂带着敖丙来到西海和北海交界处的那个海眼。
敖丙看着,衣摆的下方都还沾染着污血。
敖烈捧着一只‘石贝’来到敖丙身侧。
摩昂与敖丙对视一眼。
敖丙打开敖烈捧着的‘石贝’。
‘石贝’里,放着蛟族首领的首级,以及蛟心,还有胆结石。
敖丙退开数步,祭起法阵,炼就‘碧血丹心’。
摩昂适时打开之前敖闰设下的封印。
敖丙一掌下去,令‘碧血丹心’,永镇海眼。
海眼之上,再无魔气。
敖丙深深呼出一口气,脸色微白。
摩昂来到敖丙身侧,按按敖丙的肩:“现在,你这龙族的太子东宫,当之无愧~”
敖丙牵强地笑笑:“但还是有些遗憾。若能再跟巫族谈谈合作的话,对修罗族也是一种牵制。”
摩昂收回手来,眉眼间带着些不赞同:“没有永远的利益,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针对现目前的形势来说,这些都已经足够。今日巫族能够与我们谈合作。明日修罗族又坐稳了魔族第一。今日之约,岂不白费?支持巫族,这海底还有不少的修罗族驻扎。有些事情,还是莫要太过。任何时候,动态的平衡,都比一成不变的平衡,要高明许多。所有人都可以是龙族的敌人,也都可以是龙族的朋友,就看其中利益牵扯罢了。”
敖丙了然。
摩昂摸上敖丙的脉,敛了敛眉:“好了,闲话少续,先随我回东宫去,我找章太医给你看看~你这脉很虚~”
敖丙怪诞地看着摩昂:“你这是去进修医术了?之前你也老摸我手~”
摩昂恨恨地瞪人一眼:“我这不是要伺候好主子,才好享受荣华富贵么?”
伸手一拽,根本不给敖丙回嘴的机会,裂空爪一出,就带人回宫。
敖烈见事情了了,懒得跟这俩深井冰同行,带着这次出来的兵,整装回宫。
当然,还是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将敖丙安置在东宫寝宫的榻上,摩昂才去找了章太医来。
仔细看诊后,章太医捋了捋胡子:“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虚耗了不少,服用一些‘补元丹’即可。好好睡个两三天,就无碍了。”
敖丙问道:“上次,本宫嘱咐的东西...”
章太医道:“准备好了,但太子真的决定这么做?”
敖丙反手一片‘生符’就刺进章太医的膻中穴,速度之快,根本都没人看到。
无辜得很:“父王太凶狠了,真的不行了~”
章太医眼中晕着心疼:“辛苦太子了~”
言罢离去,命人送上‘补元丹’。
摩昂也借个便利,吃上两粒。
确实,没有修习过道家的炼气术,他却要帮着守伤门的阵眼,也够呛。
两人一道休息。
几天后,这才整装,去紫薇宫御书房拜见敖闰。
敖丙端起揖礼:“启禀西海龙王,西海魔气肆虐一事,已经处理妥当。”
敖闰欣赏地看着敖丙:“如此便好。”
看向摩昂:“设宴!”
敖丙立刻道:“此事可否算了?父王等我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摩昂给敖闰打了个眼色。
敖闰起身来到敖丙面前,正准备按按敖丙的肩,却拿给一股极为刺鼻的血腥味差点呛到咳嗽。
敖闰瞥向摩昂,摩昂又递来一个制止的眼色。
如此,敖闰也只得拍拍敖丙的肩:“那记得代姑姑向你父王问好~东海有什么需要的,说一声就行~”
敖丙再拜:“侄儿告退。”
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前去客房收拾妥当,回归东海。
敖闰看向摩昂:“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杀伐之气和血腥气?”
摩昂脊背一弯,语气复杂:“因为恨意,杀疯了~而且,这个恨意只能将蛟族拿来祭天,不能真的对那个人动手~”
敖闰眼睛一眯:“意思就是你们还去了那个海眼?”
摩昂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削下蛟族首领的首级,剖肝沥胆,挖心,取人胆结石,炼就‘碧血丹心’,永镇海眼,母王觉得如何?”
敖闰以手掩口,往后踉跄一步:“这怎么做到的?就算已经融合,这也...那些事,他又怎么知道的?”
摩昂深沉地看向敖闰:“没什么可奇怪的,锋利的刀已经有了灵~现在,就是一条癞皮蛟,来带领蛟族,向三伯称臣。以后,蛟族绝不踏出族居之地半步,否则蛟族就会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蛟族和巫族之间的勾当,用来交换巫族与我们针对人族的利益。现在,所有刀片统统反杀。”
敖闰摇着头,笑道:“呵~这就是刀~这就是刀~刀本凶器,还看谁拿啊~”
摩昂喉结微动,再说不出话来。
***
敖丙回到东海,却没直接去水晶宫见人,反倒去了东宫。
将西海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放好。
这才仔细沐浴,重新换好衣服,让蓝玉给他把头发打理好。
想着也快吃晚膳了,便用的是发簪。
这样,也比到时候拆发冠来得好。
正准备离开,蓝玉却道:“启禀太子殿下,大王在紫薇宫宴客,暂时不在水晶宫。”
敖丙微微眯眼:“谁?”
蓝玉回道:“玉帝陛下。”
敖丙一怔。
继而又冷冷勾了勾嘴角。
看起来,今晚是要和父王亲热不成了啊~
快步去了紫薇宫,一问宫人,往望舒台而去。
见得敖光,直接撒丫子,有些脚步不太利索地冲上前去,长长的袖子一划拉,人抱住了,下巴也搭在人肩上,但却扫落不少棋子,只是兴奋地道:“父王,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是超想你的呢!”
敖光伸手一挡,敛着眉:“没规矩~”
敖丙皱皱鼻子,委委屈屈地站好:“就想你嘛~”
憋憋屈屈地转过身,见得玉帝,又变作了那个清尊玉贵的小公子:“敖丙见过义父,义父圣安。”
玉帝一瞧这乱糟糟的棋盘,眉毛一挑:“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敖丙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去西海追摩昂哥哥了吗?这我才好不容易搞到手,又想着都离开东海好久了,也想父王嘛~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舍不得啊~”
玉帝打量着敖丙:“你这是追来追去,被摩昂咬脖子了?给你父王丢人呢~”
敖丙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义父~”
敖光扶额:“你还不如不回来!尽给我添堵!”
敖丙拽着敖光的袖子,晃晃:“父王,我喜欢他,又为什么非要跟人争个高下?他是我哥哥呀~他很疼我的~你放心嘛~”
敖光直接扭过头去,没眼看:“好了好了~准备准备,吃晚膳吧~”
玉帝站起身来,轻笑:“胜负未定,你我下次再比~”
言罢,身形逸散。
很快,就消失不见。
敖丙看向玉帝坐过的位置,眼中蒸腾着恨意的火焰,恨不得能够把人给碎尸万段。
但那是三界之主,他~~~不能如何!
然而,就是这样的三界之主,竟然窃取他的龙珠,还想借着灵珠的事,把玉虚宫的矛头直指龙族!
可恨!
可恶!
可耻!
不是那么喜欢阴谋诡计吗?
那就看看,到底是你的阴谋诡计厉害,还是我的杀伐之力强劲!
义父,棋局才刚刚开始,的确胜负未定啊~
敖光小心瞥了眼敖丙的状态,若有所思地看向棋盘。
方才那一步,就该玉帝走。
目前,玉帝再走一步,无论走哪里,都是总计数的,他压了半子。
而敖丙这么一捣乱么...
有意思~
看起来,当年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被偷了龙族最重要的龙珠,敖丙要是不恨,才奇怪了~
离间,反离间。
果然是很有趣的一对反力。
想要杀神的气运,也得看看,承受得起吗?
不过...
确实有意思啊~
敖丙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棋盘。
脑中迅速闪过之前他并未打乱的棋局模样。
竟然...
看起来,这位三界之主,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难怪那么奇怪。
如此,肯定是刻意来找父王的。
而且,下棋的规则,也是由这个混账东西提出的。
只是...想要掌控三界,凭借着这些鬼蜮伎俩,能够长久?
不过么...
敖丙拿起玉帝那一方的黑子,稳稳压死天元。
只是气劲过强。
棋子四分五裂。
敖光心头笑笑。
瞧瞧这小崽子的火气哟~
怕是恨不得把人给碎尸万段。
只可惜祭天的是蛟族~
敖丙一下收回手来,十分愧疚:“哎呀~这棋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质量那么糟糕?”
敖光站起身来,从后方抱住敖丙,拿起人的手给看看,似乎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割伤你~否则,父王都要心疼死了~”
敖丙浅淡地撇了下嘴:“这丝竹之声如此悦耳动听,这翩翩之舞如此赏心悦目,父王哪有时间心疼我啊?”
敖光嘬了口人的耳尖:“哎呀~这不是人家玉帝来,也得给个排场吗?”
将人搂紧些:“陪父王好好吃个晚膳,好好休息休息,行吗?这么一盘棋,十余个日夜没歇啊~父王老了,精力可比不起三界之主的法力高深了~”
敖丙一怔。
十余日吗?
也就是说,他带人去围猎那个森林的时候,这混账东西就来了。
跟父王下棋...
原来,天意的手,是这样博弈的吗?
有意思啊~
敖丙偏头,蹭蹭敖光:“好嘛~我们一起休息休息~舟车劳顿,丙儿也很累~”
敖光又嘬了一口敖丙的耳尖。
长出了利爪的小龙,也很美味呢~
***
蓬莱海岸边。
金黄色的灵光逐渐汇聚。
玉帝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踩着柔软的沙滩,遥望着水天相接。
一身着藏蓝色短打的男子,在玉帝身后远处单膝跪地现身,正欲开口,玉帝却道:“下去吧~结果,朕已经知道了。”
影卫行上一礼,消失不见。
玉帝口中晕着一抹苦涩。
敖光啊敖光,若朕不是这先天生灵,不是这三界诞生的玉帝,将这样一个位置让你来坐,我们彼此间,又会少去多少烦恼与纠缠啊~
你比朕,更有帝王之相,也更有帝王手段。
灵珠这样的杀器,你都能握在手里,让灵珠凭你驱策。
朕都没有这个本事呢!
玉帝抬眼,看向晚霞晕染的天。
不过,敖光,我们来日方长!
***
在西海这么一耽搁,东海这边都快要入秋了。
相比于西海,东海这边的秋日则还晕着些夏日的余韵。
不过,这样的余韵更多的,在午后那段时间。
早晚则相对舒服一些。
休息数日,敖光和敖丙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敖丙心头计量着,关于凝音石的事情,是不是要主动坦白。
虽然此番西海一役的结果,他猜,父王已经预料到了,否则,不该玉帝那边再走一步,无论在哪里,父王都能压了半子。
加之,事情到底处理得怎么样,摩昂那边肯定都要向东海这边递上折子。
更或者说,那些暗探在他们把‘碧血丹心’沉入海眼的时候,消息就已经回传了。
当然,玉帝在,不可能明说。
肯定是有什么暗示在。
如此一来,凝音石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更何况,摩昂还是大大咧咧去找的,都没说隐秘点。
这不是纯粹坑他呢吗?
粗粗算来,可又是六十大板啊~
这...
他现在想起,之前趴在人腿上,哭得六神无主,却还是阻止不了刑具撕咬血肉之躯,都觉得如坠冰窟。
关键是,不是说这龙鳞是刀枪不入的吗?
为什么刑具依然可以突破这么一层防线,让他哭得死去活来?
虽然这无比的丢人,但这跟那之前他大婚翌日那种不带技巧的痛,是两回事。
不带技巧的,那也就是当时难过。更何况,父王看着挺凶,但也真的没把他怎么样。
这种带技巧的,真能让他觉得,他去了一趟六道轮回。
敖丙心头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忧虑。
但又压着,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此番,东海海底西北方向一处地界也到了出现‘银湾落晖’这样美景的时候。
弯弯曲曲的一条银带,就那样飘在深海。
瑰丽的色彩将其点缀。
这实际上是海中沙地里的细碎银屑因为暗浪而被托起,又折射着附近各种颜色水晶矿山,而显现。
左右也没什么事,敖光就带着人去赏景了。
瞧着这‘银湾落晖’,敖丙心下也慢慢感觉到了,几千年前,父王为什么要一统四海。
确实,那样的分裂割据,带来的只有海洋的遭乱。
关键在于,王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事。
而这样的遭乱,实际影响最大的,是那些普通的海族。
这些海族在各大势力之间夹缝中求生存,艰难度日。
日日不得安,日日不果腹。
何苦来哉?
若是有人将生存的问题给捋顺了,那么海洋自然就能够安稳度日了。
此番西海一役,多少血流成河,多少尸横遍野。
南海一战,多少海族被蛟族欺压,多少海族被蛟族异化。
血腥气,好像都还在将他包裹着。
他的父王...虽然凶悍无匹,但竟然有着这样的仁善之心。
看到的是整个海洋,而不是就龙族的那一亩三分地。
以强横的武力横扫四海,实际是以战止战,真正为大家带来晴朗的大海。
父王曾说,爱,既是武器,也是铠甲。
既攻无不克,也坚不可摧。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也难怪,无论父王做什么决定,族人们都没有任何反驳。
因为他们都知道,父王做任何决定,都是为了整个海洋的利益,绝非为了一己私利,也绝非为了龙族的一己私利。
只有大家的利益都得到保障,海洋才有更遥远的未来。
父王的目光...深邃得似乎穿透了数千年的光阴...
如此,才确实是有敬重和爱戴。
否则,当需要牺牲自己部分利益来满足更大的盘面需求利益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愿意呢?
只有内心真正尊重这个王的决定,才会愿意追随啊~
瞧瞧蛟族那些混账~
卖友求荣,背叛获利...
蛟族的首领能够做到被群起而攻之,甚至是被族人主动将藏身的地点暴露给他,也真是挺绝的。
这么一战,摩昂哥说,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龙族太子东宫...
可他也只是武力尚可,比起父王的政见还差得远。
当年,父王与师父合作,将他作为赌注。
他其实不该怨,也不该恨。
作为王族,本来就应该为了守护大家,挺身而出。
怎能为了一己私利而龟缩在后?
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父王见得他就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心碎成那样...
父王既是龙族的王,也是海族的王,还是整个海洋的主人,但也是他的父亲啊~
此次,作为龙族的太子殿下,他是该冲锋在前,破除那些浑蛋针对海洋的阴谋诡计。
但作为儿子,作为爱人,也实在不该让父王担心。
就算此番要痛死过去,不也该去承受吗?
也只有越痛,才越会让他知道,父王那滴水不漏的面容之下,到底潜藏着多少对他的疼爱和担忧。
敖丙松快与敖光牵着的手,挽住敖光的臂弯,偏头靠在敖光的肩上。
敖光瞥了一眼这玉砌般的人儿,笑道:“怎么去了西海一趟变得这样粘人?当真小别胜新婚?”
敖丙眼底有些酸涩:“...只是战场无情,让丙儿心有余悸,更想珍惜现在这样太平的日子,和这样与父王平淡相守的日子。以前,或许觉得,非要有个蘸碟,这海贝才美味。但现在却觉得,纵然日日都吃海贝,却是平淡的美好。因为激烈而下,什么都如同绚烂的烟花。绚烂,也短暂。唯有平淡,才是一直都可以得到的润泽心头的幸福。父王,我...我...不想再和你共此一帘幽梦。我只想和你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下去,直到总有一天,天道将我们分开。但我也会就在这里,守护着父王留下的一切。哪怕到处都有父王的影子,曾经所有的感情都变作了淬毒的利箭,丙儿也要和血吞下,不负族人,不负卿。”
酸涩大概是会传染的。
敖光伸手搂过敖丙的腰,将人带到面前。
控住人的后脑,就要将人吃拆入腹。
敖丙紧紧地抱着敖光,再不想放开。
藕断丝连。
缱绻缠绵。
两人旋转着升上海面。
闪回行宫的卧房。
敖丙仰躺在床。
敖光依旧捉着那张小嘴,不肯放开。
敖丙眼睫轻颤,清泪顺滑而下,将那头瑰丽的紫色头发,渐染上晶莹,渲染上艳丽。
敖光渐渐放过敖丙,深深地看着那双眼睛:“哭什么?”
敖丙环住敖光的脖子,眼泪流得更多,却笑出来:“当然是哭,父王多久没有翻东宫的牌子了?独守冷宫的滋味,过于难捱~这是喜极而泣~”
香腺轻轻阖动。
青涩的沉水龙涎香若涟漪般散开。
敖光眸色一深,却不轻不重地一巴掌给人扇过去,掌嘴。
敖丙的脸甚至都因为这么一巴掌给侧过去,脸颊也跟着红了一片。
但也知道,相似的两个人,情同此心,还要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得到的结果自然不好。
敖丙眼睫颤颤,依然伸手摸向敖光的腰带。
但却拿给敖光挡住。
敖丙一愣。
缓缓闭上眼,失魂落魄地瘫下去。
敖光缓缓起身,坐在了床边,背对着敖丙。
屋子里,落针可闻。
只有敖丙的眼泪像是要将洪荒淹没。
就这样,一个瘫在床上,哭了一天一夜。
另外一个就那样坐在床边,坐了一天一夜。
敖光撑住膝盖,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敖丙那断了线的珍珠依旧未停。
但却一下翻身坐起。
跌跌撞撞地往前扑去。
一把抱住敖光的腰,埋首在敖光的白发中,声音已经全哑了:“求族长垂怜~”
敖光温柔而坚定地掰开敖丙的手,抽身离去。
敖丙跌坐在地,更要水淹天下。
大概是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敖丙才缓缓地爬起来。
捂着心口,笑得疯癫。
原来,心痛真的可以撕裂灵魂~
一跃入海,只做东海的太子东宫,不再踏进水晶宫一步。
秋分这天,敖丙处理好政务,就跟蓝玉留下口信,他想要去见见哪吒,听说人族在秋分这天会有有趣的活动。若是有要紧的事,再用海螺给他传音就是。他出去玩个几天,就回来。
留下口信,就真的去回忆,魔丸的气息到底长什么样,循迹而去。
来到魔丸气息的附近,敖丙仔细看了看周围。
又再次感知着魔丸的气息,轻功一起,如履平地地飞上断崖。
果然,哪吒在这里。
正盘腿坐着。
应该是在练功。
敖丙就站在远处看着。
须臾,哪吒收功,睁开眼:“你来了?”
敖丙带着淡笑走到哪吒身边,盘腿坐下:“想你了,来看看你~我们这一别,都有一年多了吧?”
哪吒浅浅垂眼:“你若真的想我,那前些年,不管不问,又算怎么回事?”
敖丙斜了哪吒一眼:“你这是秋后算账呢!”
哪吒看向远处:“说吧~你要找谁,你要做什么~你假意跟摩昂这样那样,炒得沸沸扬扬,实际却暗度陈仓,跟敖光恨不得生死与共。你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否则,深爱的人,哪里离得开彼此?怕是恨不能将彼此融入骨血~”
敖丙略有些惊奇:“这倒是奇了~你竟然懂得感情了~”
哪吒苦笑:“自与你们分别后,我选择入世。我看不懂你们之间的所有,这是我心有迷障。我选择来到战场,亲眼看看,这红尘纷扰。慢慢也心有所感。纵然我现在还没有伴侣,也感受到曾经与你的关系,过于怪诞。混元珠本是死物,纵然不可分割,但终究还是被师祖给分离开来。然而,这并不是我们本该有的关系。龙族与人族,本就是相互排斥的两个种族。但我们却似乎要生死与共。父亲在面对陈塘关即将开战之时,对师叔说,陈塘关与龙族并非势不两立。这多么荒诞~陈塘关的百姓对你恶言相加,你又何错之有?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并非势不两立吗?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想要跟龙族谈判而已。然而,就算被锁链限制,龙族的战力依旧可观。这并不是我等人族能够匹敌的。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还妄图坐在谈判桌上,这与割地求和,有何差别?我们能够合作,其实并非基于混元珠的关系。而是基于我们都不甘于被操控的命运,不甘于生死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多讽刺的一句话~曾经的年少无知,早已被战火洗礼。现在,我再也说不出这句话了。”
敖丙按按哪吒的肩:“无需如此悲观,我们确实是朋友。”
哪吒轻笑:“当我的火尖枪对准你的时候,你也这样想?当我的混天绫将你缠住的时候,你也这样想?当我的风火轮要把你给烧了的时候,你也这样想?当我要杀你父王的时候,你也这样想?”
叹道:“说到底,是共同的利益,在主宰着这么一段关系。若当年我真的杀了你父王,恐怕就是真的要被天元鼎炼成丹药,你也绝不会与我合作,反而会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你们龙族天生战力非凡,寿数长久。所有人死了,你们也是最后死的。”
敖丙奇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疯狂?”
哪吒看向远处:“无论你本身是不是,但混元珠这个法宝本身就是杀器。无论是灵珠的寒冰彻骨,还是魔丸的真火怒放。终究的,都是杀意滔天。只是我们在有意识地操控着这样一种力量。若我们放任,天下化为炼狱,又有何难?”
敖丙撇撇嘴:“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么糟糕~在龙族里,我可是美少年呢~多少海族对我心生向往~”
哪吒懒得与人纠缠:“快说要找谁!我这会儿去给你找~只有早上吃饭前的这段时间人是齐的~吃了饭之后,大家就要各自去执行任务了~没时间跟你这二世祖纠缠~”
敖丙浅淡地叹了口气:“你这样要能找到伴侣,大概率对方得是个聋子才行~”
正色道:“你帮我找小师叔吧~我找他有事~”
哪吒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掉。
敖丙缓缓站起身,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通过断崖,居高临下地看着哪吒的背影进入最大的那个帐篷。
冷冷笑笑。
果然,这世道就是有趣。
那样一个浑身反骨的家伙儿都被磋磨到了这般模样。
是世态炎凉将这个挺直了腰背的男子给打断了脊梁吗?
有趣~
着实有趣~
果然这人界就是天道博弈的棋盘。
区区人族,是该这么一副苟且偷生的模样~
姜子牙顺着小道,走上断崖。
打眼一瞧,这个指名道姓要见他的敖丙。
淡紫色的头发,几乎及腰。
只取了一半,用小巧的银冠一束。
他猜,大概这银冠的正前方应该有一块紫色的宝石。
如此,才够得上敖丙这样的身份。
千金云锦做的白衣几乎委地。
这是他们东海的特色。
深蓝色的腰带,将那劲腰一束。
宽肩窄腰。
瞧得出对习武有着一定的习惯,相对健硕,不似竹竿。
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大概是做东宫习惯了吧。
这个时候来找他...
朝歌那边...
哎~
现在这云霄,碧霄,琼霄,三霄仙子摆下九曲黄河阵,他们这边折进去多少人啊~
然而,有混元金斗在,真的是毫无办法。
他思虑良久,还是只有去找师尊来帮忙才行。
现在...
敖丙找上门来,是要做什么?
纵然纯血龙族以水化作武器,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依然怕是没法啊~
思索间,姜子牙来到断崖。
敖丙一见人来了,端起揖礼:“师侄敖丙见过小师叔。”
姜子牙虚虚一扶人的手肘:“不必多礼。”
敖丙收礼,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
这个时候,姜子牙才看清敖丙的样貌。
当真生得俊美。
有铁血男儿的刚毅,也有海水的柔情。
确实如同太乙师兄说的那样,是个漂亮娃娃。
不过,比他还高的骨架,以及这衣衫遮盖之下的肌肉,恐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柳扶风却能倒拔垂杨柳的娃娃了,而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一件兜领的与腰带同色的高领里衣,削减了东宫的气势,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些。
竟然穿的是宽袖中衣,外面套的白色立领长款马甲吗?
腰间一块白玉六龙玉牌。
还坠着一条白色金丝绣六条金龙却深蓝色滚边的蔽膝。
一块青玉玉佩坠着。
好生贵气。
这一切,都跟太乙师兄的描述差不多。
所以是以私事的样子,来叙旧的?
姜子牙心中正打着鼓,敖丙却直言道明来意:“师侄想要借阅一下封神榜,可否?”
姜子牙心下纳罕。
敖丙怎么知道这个事情?
其想要做什么?
姜子牙回道:“不知师侄借阅,所为何事?”
敖丙笑道:“小师叔要保西岐八百年的国运,没有混元珠在手,怎么能行?”
姜子牙心下一紧。
这是...
敖丙语气放轻:“或者,小师叔想要向姬昌食言而肥,又或者期望朝歌增添一员虎将?”
姜子牙呼吸一滞。
这确定是个跟哪吒同岁的龙族娃娃?
略略思虑过后,姜子牙也笑道:“已知求未知,师侄好兴致啊~”
敖丙清淡一扬眉。
凑近姜子牙耳畔,絮絮叨叨半晌。
退回原位:“不知小师叔意下如何?”
姜子牙变了脸色:“你竟...”
敖丙眸色变冷:“当他决定要与龙族为敌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更何况,我想,我为师祖除去这样一个叛出玉虚宫的混账,师祖应该高兴,不是吗?”
姜子牙后退半步:“你...”
敖丙和缓面色,还略略带着嗔怪:“小师叔这是作甚?小师叔可是掌控杀器的人啊,怎么能够被杀器给吓到呢?”
姜子牙只觉得喉间发紧,后背冷汗涔涔。
敖丙拍拍姜子牙的肩,还一派明媚:“小师叔不说话的话,我可就当小师叔答应我了哟~”
抽身离去。
来到朝歌之时,此处依然繁花似锦。
看不出一点战争的阴霾。
尤其那些装饰华贵的地方。
敖丙慢步期间,忽然觉得其实人界还是有那么些趣味。
只是没有摩昂陪在身边晃荡,总还是欠缺那么两三分乐趣。
一瞧这白天也没什么好玩的,敖丙暂且去了其他地方瞎晃。
等着华灯初上,再来到朝歌的灯红酒绿之中。
一瞧万花楼门前一排的姑娘们在招揽客人。
抬脚就去。
丝毫犹豫都不带有的。
开了个包间,点了一群女子作陪。
小酒喝着。
小姐姐的手摸着。
靡靡之音,勾缠这心弦。
这日子过着,确实是舒坦呐~
忽而,敖丙感到,他...为何要那么执着地非要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
只要不遵从一点这个歪脖树的意愿,就不要想从这个歪脖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冷酷至斯啊~
无情至斯啊~
决绝至斯啊~
瞧瞧绝情到了何种地步?
一句话没有说对,就是一耳光抽过来。
但他的话又有哪里不对呢?
他都那样哀求了啊~
那样的话...
他到底是怎么才能说出口的啊~
求族长垂怜?!
这到底低贱到了何种程度?
他都那么主动了,还要他如何?
难道要他做那妲己娘娘吗?
可他...确实没有妲己娘娘的姿色啊~
哪里服侍得了大王呢?
哈哈哈~
烈酒烧喉,但却烫不热碎了的心啊~
敖丙一把抢过小姐姐手中的酒壶,直接对瓶吹。
瞧得周围的小姐姐们,都面面相觑。
一掷千金还长得这么美妙的客人的确是她们喜欢的,但这...一瞧就是有那方面的问题,堵着心头,这才借酒浇愁。
如此情形...
一蓝衣小姐姐轻柔地按住敖丙的手,往下压了压。
敖丙瞥了一眼人,还真的放下了手:“小姐姐这是作甚?想要和我分享这口中的甜蜜?不愿意我一个人独占?”
蓝衣小姐姐摇着手中的团扇,眼波流转:“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酒再好喝,也得这心里甜,喝着才甜啊~心里苦,喝什么都苦~”
敖丙目光离散,看着远处的一颗球状的灯罩,出神。
他...
有多久没去过水晶宫了?
水晶宫里到处都是夜明珠啊~
他...
去干嘛呢?
他都被拒绝了,哪里还敢再爬上龙王的床呢?
呵~
敖丙冷冷一笑:“酒就是酒,哪有什么甜苦?”
接着灌。
直到喝得满身酒气,都还不撒手。
迷离中,看见了一件白衣。
伸手去拽。
还真的拽住了。
敖丙嘿嘿笑着:“哈哈哈~抓住了~抓住了~”
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人按在地上。
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竟主动地褪衣:“...今晚让本宫好好服侍大王~一定让大王满意~”
寻着气息赶来的摩昂与哪吒,一脚踹开门。
见得就是敖丙这是要侍寝。
被敖丙压在地上的那个白衣女子吓得都快厥过去了。
摩昂也与那个女子差不多,吓得一脸惨白。
倒是哪吒反应快一些。
瞧着敖丙这明显是喝大了,疾如闪电,一个手刀劈下,接住人的身子,不满地看向他找来的援兵:“喂!愣着干嘛?还不把你们家这个疯子给送回去!”
摩昂这才一下反应过来,与哪吒一道扶着人站起。
再一瞧这情况,从怀里摸出一颗珍珠来,往旁边的桌子上一弹:“这是给诸位压惊的,还望这件事莫要外传。”
与哪吒架着这个深井冰离开。
出了万花楼,哪吒对摩昂道:“这里是朝歌最繁华的地方,你随意找一个客栈安置就是。这边是妖族的地盘,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我就是发觉他今天不太正常,不敢真的不管。好了,人也送到你手里了,我先走了~”
正欲离去,又退回来提醒一句:“你能不能让敖光别这样折磨敖丙了?你看看,都变成个什么鬼样子了?今天,不知道他跟小师叔说了什么,这么一天时间,小师叔都跟被吸走了魂魄似的。他还这么一副以烂为烂要死要活买醉的样子,可怎么了得?你说这敖光要是续弦,还能有崽子,倒还好说。一个废了,还能有别的顶替上来。他这不再续弦,又跟这家伙儿纠缠不清的,敖丙废了可怎么办?他的东海是不是不打算要了?求你们了,别作了,成吗?现在和平的日子过着不好吗?非要搞点事?你看看这个鬼样子,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我认识的那个虽然有礼自持但依旧暴躁爆头的敖丙。人要站起来很不容易,但人要垮下去,站不起来,却容易得很。你是他哥哥,也不想他染上那些恶习吧?他这个摇摇欲坠的样子,没了内心的支撑,你们这家底也够厚,任他这么作下去,你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家底能够拿给他嚯嚯的!哎~”
摇摇头,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