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苦海金身（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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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玖苏仗着自己随时能存档回档的本事，毫不犹豫地拍下拍胸口，夸下海口。
崔昭却不知怎的，满脸涨红，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吩咐侍卫将那尊佛像拖走。
看到如此一美男子在她面前展示脆弱，任何一个大女人都会忍不住查看一下人物界面，看看他的人物立绘有没有亮起来。
很可惜，没有。
江玖苏无奈关闭了界面，盯着已经变黑的天。
外面还在下雨，明日就要去配药。
寻仇的乞丐男大概率和那位死掉的姨娘有关系。
她不信什么人肉里能生出金子，更别提长出一尊佛像。
虽说佛像现世后立时有雨，可干旱之后的降雨，本就并非科学上无法解释的事。
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利用天时设下“祈雨”的局，一切反倒显得合情合理。
或许，崔昭所谓的“中邪”，也与那金身佛像脱不开干系。
念头逐渐清晰，她心底的沉重感反而一点点褪去。
意志越是坚定，胸口压着的阴冷与窒息感就越发减弱。想到后来，她竟觉得浑身轻快，原本被那木佛像压下的惊惧，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江玖苏忍不住开始骚扰系统：“1987，你说会是谁打晕我的呢？”
是那个乞丐男么？
可是对于他，她一个落单的、接触到这么多线索的农家女，杀死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就像他杀崔兆玉的狗腿一样。
但是他每次都会放过她。
系统1987：“请玩家自行推测。”
江玖苏甩甩脑袋：“力气这么大，悄声无息地潜入到身后，在目前接触到的NPC里面，就是他可能性最大。”
不过那个兰韵也很可疑。
先不说她神神秘秘的，她似乎对崔府的秘密也知道不少，可是每一次都说话滴水不漏。
至今也套不出什么明确的信息。
虽然那个木佛像不重，外面雨下得不大，可是她和崔昭在屋子里并没有听到太多得声响。
如果只是乞丐男一个人，又是放佛像，又是潜伏在她周围。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忙不过来。
系统1987好心提示：“本游戏与主线剧情相关的重要NPC不止攻略对象，请玩家多多探索，收集线索。”
江玖苏没忘记存档，接着就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中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1987，你之前说的崔兆玉相关的攻略剧情是怎么触发的？”
系统1987：“玩家如果继续躺在床上，是触发不了剧情的。”
江玖苏起身推门，记忆虽然模糊，却依然精准地找到了崔兆玉的院落。
院子比她想象中冷清许多，荒凉得过分。
若不是游戏背景设定在古代蓝星，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刻意营造的“侘寂风”。这份寂寥，与崔兆玉身上叮铃咣啷的珠宝装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院落静得出奇，她小心翼翼地敲门。无人回应，门却虚掩未锁。
江玖苏推开门。
他的房间布置得也十分简单，纱帘遮掩得背后似乎隐约有个人影躺着，江玖苏思考了一秒钟是否要冒这个险。
毕竟崔兆玉有着让她直接速通结局的前科。
罢了！
大不了重新读档。
江玖苏壮起色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不定还能刷一下好感值。
她轻轻掀开纱帘，却在下一秒愣在了原地。
帘后躺着的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是死不瞑目的崔兆玉。
他依旧俊美，却失去了生气。白色里衣衬得他面色青白，漂亮的眼睛死死睁着，瞳仁空洞而无神，仿佛正盯着江玖苏。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
江玖苏猛地干呕出声，几乎要吐出来。
“系统1987！”她满脸惨白，“攻略对象死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恋爱游戏！哪有恋爱游戏里，攻略对象说死就死的？！”
“玩家自愿参与本游戏。不同游戏世界，根据主线剧情的特点，角色的死亡概率会有所变化。"
系统1987平静地回答，“这一切都在玩家参与游戏之前签的合同上。”
说着，系统甚至煞有其事地调出了一份合同，总共300页纸。
江玖苏绝望地发现自己在最后一页签名页上留下了手印和签名。
那确实是她的字。
这游戏绝对是骗色鬼进来受虐。
江玖苏打起精神来，开始查看周围的环境。一切都毫无异样，崔兆玉身上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伤口。
难道是中毒了？
江玖苏问系统：“是不是只有攻略对象死亡导致玩家无法进行更多的探索，才会游戏失败？”
系统1987没有回答。
江玖苏却笃定如此。如果她之前没有救下崔兆玉，按照原身那臭名昭著的行为，她大概率是进不了如此声名显赫的崔府。
进不了崔府，就无从探索崔府的秘密。
现在她进了崔府，崔兆玉是死是活，并不会特别影响她的主线探索，因此就不会强制性要求她救下崔兆玉。
更何况，任务目标是要求攻略对象存活，按照人物界面，她还有剩余两个备选的攻略对象。
既然如此，那个崔兆玉好感度大于等于80的通关条件——
“1987，游戏通关是否条件不止一个？”江玖苏问。
系统1987：“正确。"
他甚至还好心补充了一句：“从头至尾，系统都没有说过要崔兆玉好感度大于等于80才可通关。”
的确，系统的提示里一向只有一句话，攻略对象好感度需超过八十。至于是哪一个攻略对象，从未细说。
游戏只是利用了玩家理所当然的思维罢了。
江玖苏也习惯了系统对她完全不坦诚的状态，她继续追问：“另外一个通关条件是什么？”
“探索度100%。”
系统1987的机械男音顿了顿，“游戏公司并不建议玩家以探索程度100%为目标。不同游戏世界中存在的NPC能力不同，在有超自然存在的世界中探索程度100%较难达成，玩家也可能会因此意识受损。”
言语间意思是恋爱攻略是为更简单的通关条件。
江玖苏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没有超自然存在咯？”
系统1987再次开始装死。
江玖苏叹了口气。
这个游戏世界里，她可以选择不救下崔兆玉。
崔兆玉就像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外面镀了层金，看似耀眼，实则难搞、危险，还脆弱得一戳就碎。
她就算救了他一次，也无法预料未来还要救他多少
可是如果不救他的话——
在这个世界里，就不会有他了。
起码在这个江玖苏作为玩家的世界里，就没有他了。
系统1987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声了。
“玩家是否确定要救这一名攻略对象？剩余两个攻略对象的解锁条件基本达成，只要活过配药剧情，玩家就可以进行攻略。好感度大于80一样可以通关。”
少女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一眼床上死不瞑目的美人。
她没有理会系统的警告。
江玖苏轻叹一声：“读档。”
瞬间，她回到了自己屋子的床上，眼前出现了久违的红字。
【支线：隐藏的身世探索程度40%。请玩家再接再厉。】
【注意：若不影响主线剧情探索，玩家只有一次拯救攻略对象的机会。此次存档失败，将无法重来。】
江玖苏翻身起床，一路疾奔到崔兆玉的院落。大雨倾盆，溅起的泥点子斑斑点点地染在她粗布的裤脚上。
她立在门前，浑身湿透，鬓发贴在脸侧，活像一只从雨夜里爬出的女水鬼。
屋里的人似有所感：“谁？”
江玖苏心稍微放下来了些。
“是我，二少爷。”
短暂的沉默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细缝。
崔兆玉的眼睛出现在缝隙中，漂亮却凌厉：“你来做什么？”
他原本并不打算让她进来。
可就在那一瞬，他看见门口的少女抬眸望向自己，眼神骤然一亮。她湿漉漉地站着，双手提着裤腿，仰头看他，竟像一只被雨水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
他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外面雨下得好大。”崔兆玉听到她说，“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公子你就帮帮我吧。”
崔兆玉的神色冷了下来。
“休想。”他的语气里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兄长的床你爬不成，就想来找我么？你仗着这点手段和颜色，以为我会受用？”
江玖苏：......
谢邀，有点后悔救你了兄弟。
话一出口，崔兆玉心底也微微一滞。
他确实看不上这个农家女，可若真把她惹急了，让她把崔家人苦心掩藏的秘密宣扬出去，最终坏的仍是他的筹谋。
绝对是因为这个才后悔的。
... ...不是因为方才那句话。
江玖苏：”二少爷，崔夫人吩咐我明日跟着兰韵姐姐去配大少爷的药。你是府里的少爷，你可知道这配药要怎么做，才能让夫人和大少爷都满意呢？”
她此刻满头湿透，脸色被寒意冻得有些苍白，发梢的水滴在说话时顺着面颊滑落。
好像一滴泪。
崔兆玉愣住，手中动作不由自主，门也随之开大了一些。
他的手指已然伸出，却在察觉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他极力忍下拭去她脸颊水珠的冲动。
真是碍眼，他心想。
江玖苏继续说：“二少爷不想我进去也没事，我们就这么说也可以啦。”
只要崔兆玉不要突然死掉了就行。
就在她以为两人就会这么一直一里一外地站着说话得时候，出乎她的意料，崔兆玉表情冷淡地叫她进了屋。
江玖苏麻利地闪进屋内。崔兆玉抱臂倚在窗边，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她身上。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被他盯得发毛，她有些不自在，试着开口转移视线：“二少爷，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帮帮我？我虽采过些草药，可实在谈不上会行医。”
她边说着，手还有些不安地拎着自己的裤腿，像是怕弄脏了他的屋子一样。
可怜兮兮的。
崔兆玉不知道她纯粹是被他每次放置即化的死亡率给吓到了，动作保持不变是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找话题留在屋子里面。
江玖苏根本不在乎什么地脏不脏的。
崔兆玉终于说话了。
“会有人带你。”他冷冷地说到，“你可知道——”
他没说完，但他却不想说了。
她大概率是回不来了，就跟那些曾经消失在药房里的、被崔老爷宠幸过的婢女一样。
江玖苏好奇：“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罢了。”崔兆玉不再看她，“你等雨停了走回去。别留在这里碍眼。”
一如既往的嘴臭。
江玖苏撇撇嘴，放下了裤腿，流淌下来的泥水弄脏了地面。崔兆玉眉心跳了跳，却没有忍住没说什么。
反正这是她活着的最后一天了。他告诉自己，尽力忽视心里某种怪异的感觉。
“二少爷，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崔府呀？”江玖苏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你和大少爷的名字怎么这么像？老爷夫人为什么要把你要来？”
崔兆玉懒得再去细想江玖苏究竟是不是被派来的奸细。
他眼下明面上不能违逆崔夫人，暗地里又始终被窥视，心底早已生出几分厌倦。
或许是无聊，或许是不在乎，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出生时，长兄才五岁。”他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我与长兄同月同日同时而生，八字除却年份，余下全都一模一样。”
“这么巧？”江玖苏惊呼，“看来你们两确实注定就要做兄弟呢！”
崔兆玉没有接话。
注定吗？
若真有天命，那他便是注定要被带进崔府，成为大少爷的药引子。用自己的生辰去冲喜，冲掉所谓的痴病。
两人名字、生辰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玉”，只为成全崔府那虚妄的“佛恩荣光”。
令人作呕。
崔昭的痴病是否痊愈，他不得而知。但他却日渐消瘦，血色一天天褪去。
而崔昭，却不知出于何因，反而练起了剑，越发强健。
崔兆玉自嘲地笑了。说不定，他的血……真的有用呢？
他就像一截正在腐烂的木头。外表披金戴银，掩不住骨瘦如柴的手臂，也掩不住皮肤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遮掩虚弱，实则内心早已裂开，破成一个黑洞。
他渴望着什么，却连自己也说不清。
“可这么说来，为什么有人同时想要害你和大少爷呢？”江玖苏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总觉得是府里有人想要害你。除了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男人，你可有发现谁特别不对劲？”
明明第二天她就要死了，她却还在关心别人。
崔兆玉嗤了一声：“我周围都只是些奴仆，名字都记不得。”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熟悉的声音。是兰韵。
“二少爷。”她恭敬地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氤氲的汤药，声音却有几分诡异的平板，“明日便是给大少爷配药的日子，奴婢来送补方。”
屋内空气骤然凝滞。崔兆玉眉头一挑，却意外看见江玖苏猛地站了起来。
“快躺到床上！”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带着急促。
不知为何，那一瞬，崔兆玉也生出一股说不清的寒意。
鬼使神差间，他竟真的照做，任由自己伏在床榻上，仿佛……一旦不照她说的做，门外那双脚步，就会踏进来将他们一同吞没。
江玖苏下意识想存档，却意识到机会只有一次。
因为崔兆玉只是攻略对象的其中一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心一横，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
接着，在崔兆玉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江玖苏忽然放声嚎哭起来：“对不起二公子，我再也不敢爬你的床啦！”
门外的兰韵手中汤药失了力道，猛地摔落在地。
瓷碗碎裂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苦海金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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