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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牵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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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玕居除了头一日入府逛了一圈,春杏也是第二次来。算是现下将军府内最为清新雅致之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重月亮门内,是雪青色水晶珠帘,珠帘内曲折布景,有花石飞瀑,最深处是一盏小小的凉亭,大约能坐三四个女眷。
崔贵妃虽说是微服出行,但毕竟漏了口风,冰鲜果品都是提前备好的。春杏还没走到月亮门附近,姜姨娘就走来拉着她的手:“鸣漪,快来。”
随行的周尚宫打起珠帘,崔贵妃一探头,便看见水灵灵的春杏,顶着张和姐姐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几人在凉亭内歇下,合了走失的时日与地点,都是对得上的。她拉着春杏道:“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吃了这么久的苦头。”
春杏轻轻一笑,顺着她的话道:“也没什么不好,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祝府里的下人,本就同崔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次刚认回千金,自然更是有人将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崔贵妃。
春杏这几日表现的性情柔和,待人得体,她对这个侄女儿是很满意的。
所以省去了客套,崔贵妃便带着真情,说了不少姐姐的事情。
春杏对生母很陌生,听她描述,大概是位貌美又有才气的世家闺秀。她没有多少实感,也尚且无法共情。两人正说着,周尚宫站在外道:“兰世子听说娘娘出宫,亲自送了些鄂州土产来。”
兰世子?
春杏坐直了后背,她咽了咽喉咙,这不是他们胡家的青天大老爷吗?他不会要过来吧。
胡凌云没来得及告诉妹妹。外男自然不会入后院见女眷,遑论此刻还有一位官家的宠妃在。
崔贵妃点头:“侄儿有心了,周尚宫,你招待好。什么土产?拿过来尝尝。”
周尚宫应了一声,出去安排。
姜姨娘接过食盒,打开看,白瓷小碟里摆着三五个圆圈儿形状的小饼,各个色泽焦黄,形如盘丝。崔贵妃捻过一个,直接塞进春杏嘴里,笑眯眯道:“你先尝尝。”
春杏咬住,嚼了嚼:“很好吃。”
崔贵妃心思细密,一眼看透春杏眼中的好奇,笑着打消她念头。
“他不会过来的,”她忍笑:“我听说兰世子很受你们小姑娘喜欢,你说是也不是?”
姜姨娘打趣道:“娘子才回来几日?每日都是学习诗书礼仪,努力练字学画,可没染上那些恶习。”
“您说的是兰太师家的兰世子吗?”春杏道:“殿下乐善好施,侄女儿的确久闻大名。”
崔贵妃道:“是那孩子。”
与食盒一同送上来的,还有一份信笺,崔贵妃抖开信纸,思忖片刻,忽然挑眉一笑。
春杏和姜姨娘怕她读信不自在,都默契地别开眼说着闲话,见她笑了,姜姨娘忙探口风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喜事?”
崔贵妃道:“确有喜事。你们都退下,我有话与侄女单独说。”
等人走干净了,春杏惶然看着她:“小姨?”
崔贵妃摇着团扇,开门见山道:“兰世子求我给他牵线,选一门亲事——你可愿意嫁给他?”
春杏哪见过门开这样大的,她吓得蓦然站起来:“娘娘,您在与我说笑吗?”
“是认真的。”崔贵妃道:“这孩子家世、才貌俱佳,临安城里仁懦秀丽的五陵少年,都比他差了几分英气。他既然求到我头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自然先紧着亲侄女儿挑。”
春杏觉出自己言行失态,她慢慢坐下来,诚恳道:“我的身份……父亲没有回来,尚未有确认的定论。而且终身大事……侄女儿其实根本没见过他的。”
这话倒是大实话了,且不是拒绝的意思。
崔贵妃也没觉得她会拒绝。毕竟几日前,她还是个农庄女,几日后便有机会攀上枝头做世子夫人了。又有谁能拒绝?
不过小娘子自然是羞怯的,崔贵妃柔声笑道:“你不排斥便好,媒妁之言,几个是婚前便见过的?”
“至于身份,哪还再需要验,这张脸摆在这儿呢,”她接过春杏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茶:“你放心,做宗妇,旁的且不说,你出嫁时的陪嫁俱是私产,夫家绝不会惦记。小姨还会额外为你添妆,女人嫁给谁,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夫君人品好,有当担,日子过得如何,还是看私产经营的好不好。”
春杏一怔,她与姜姨娘说过的一字一句,都只会添油加醋地回到崔贵妃耳朵里,她是专程问过将军府千金月钱的。
崔贵妃又怎么会看不穿,她为财而来的小心思?
这的确是个天大的诱惑。
若是真如崔贵妃所言,祝家陪嫁一笔嫁妆任她支用。
那么小妹的药钱,就再也不用愁了。
但她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另外的顾虑。
在关系简单,又无长辈的将军府装装样子还勉强糊弄得来。循王府岂能如此儿戏。
再说,“要把青天大老爷兰世子当成自己夫君”这件事,她也觉得窒息的要命。
“我也该回去了。周尚宫时常去采买,下回让她给你带鹤林的画像,”崔贵妃拉着她起身,若有所指:“你有什么话可以让她传给我,不过时不我待,磋磨误事。”
春杏懂她是要她早做决断:“多谢娘娘为鸣漪操心。”
临走前崔贵妃又嘱咐:“祝府就这么小鱼小虾三两只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万事有小姨为你撑腰。”
春杏当然不会真的相信,崔贵妃是可以为她出头的人。不过能说这番话,她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送走了稍坐片刻的崔贵妃,姜姨娘招呼春杏吃鲜果:“娘娘都没动,鸣漪,你不要嫌弃,都是上上品。”
姜姨娘不是个贪嘴的人,春杏知道她话里有话,便陪她坐着:“好,姜姨娘,也尝尝兰世子带来的点心。”
果然,鲜荔枝刚剥了几颗,姜姨娘便开始探口风:“兰世子与娘子年岁得当,家世合宜,娘娘可是要给娘子牵线?”
崔贵妃说话时是故意支开姜姨娘的,春杏不能直接承认这件事。
可她若是想得到更多讯息,姜姨娘无疑是最佳人选。故而她剥了颗荔枝给姜姨娘:“嬢嬢为何会这么想?”
姜姨娘笑道:“世子生母与你母亲,还有崔贵妃,未出阁时便是挚友。尤其是世子生母与我家娘子,时常互传书信。这些可都是我去传的啊!”
春杏道:“真的呀。”
姜姨娘好像也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最后却叹了口气:“后来她们各自嫁人,便见得少了。再后来世子生母与我家娘子都过身了,兰世子对娘娘,便是独一份儿的信任。婚姻大事自然也会向娘娘求助。娘娘么,这样好的乘龙快婿,自然先紧着亲侄女儿。”
倒教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春杏沉吟道:“竟还有这些事呢。”
姜姨娘明白这就是默认了,她提醒道:“鸣漪啊,贵人相助可遇而不可求,你可万万不要辜负娘娘的好意。”
这是在替主子提点她呢。倘若崔贵妃有意撮合,春杏却拒了,多少是个不识抬举的意思。今后再想依仗她就难了。
晚些时候,春杏忽然想起马厩里的黑马,再去时发现马已经不在了。
小厮以为她是来看骡子的:“娘子,您亲自喂了干草之后,骡子喝了几瓢水了。好得很呢。”
春杏道:“刚才马厩里有一匹很漂亮的黑马,你知道是谁的吗?”
那匹马小厮也印象深刻:“是兰世子的人牵来的马。具体是谁的,我就不清楚了。”
春杏点点头,也没有深究,本想着若是府中人的,她如今孤立无援,可以“挟恩图报”,凭缘分培养出一个年轻力壮的心腹来。既然是外面的,后面再看吧。
骡子在旁不安地动了动。小厮笑道:“娘子可是喜欢那马?您的骡子要吃醋了。”
“确实心动,”春杏忍俊不禁,安抚地拍了拍骡子:“不过你才是自家宝贝,放心,最喜欢你。”
崔贵妃前脚一走,后脚将军府便发了月钱。春杏拿了一贯钱打赏院中的下人,又额外从崔贵妃给的赏赐里挑了件漂亮的小东西给雀儿。
雀儿正欢天喜地,听春杏道:“晚上街上是不是有灯,陪我去外面消消食。”
雀儿应下,麻利地安排好随从和小辇。这是春杏来府至今,头一回外出,小辇停在热闹的街市附近,雀儿扶着她慢慢走进去。
春杏掩饰地给家中姨娘和弟弟买了小玩意儿,走到一处算命的摊子前,书生摸样的年轻男子,摸着贴歪了的胡须道:“娘子,近来是否遇上难以抉择之事?”
春杏带着幕帘,隔着白纱看了胡凌云一眼,她对雀儿道:“先生说的很对。我算一卦,你在旁边等我。”
胡凌云给她抽了一根上上签,神神叨叨地:“娘子随心抉择便是,此事乃是良缘。”
春杏压低声音道:“真的假的啊。先生算到我要嫁人了吗。”
妹子终于有人要了,胡凌云有些激动:“将军府的人脉就是广啊,你要嫁给谁?”
“事成之后再告诉你,”春杏拨开他的上上签,将银票塞在桌下:“小妹都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