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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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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寺依山而建,距今为止已有两百余年的历史。
方丈约莫五十多岁,个子不高,此时正在诵经。
扶绫站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段家小辈里就只来了段悯之一个,等开光仪式结束,段夫人便去和一位相熟的高僧聊事情,叫她去找扶绫他们玩。
大殿里,扶绫请了长明灯,此刻正跪在蒲团上行三拜礼。
闻不予捐了不少香火钱,一位小师父双手合掌,微微欠身,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广施善缘,功德无量,小僧愿施主所求皆顺遂。”
他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签筒,摇了几下。
一根竹签掉了下来,是上上签。
“你求的什么?”扶绫走过来,好奇地问。
闻不予展开签文,“财。”
签文上写:天开地辟结良缘,日吉时良万事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中正帝王宜。
扶绫将脑袋凑过来,“给我看看签文。”
“不给。”闻不予将签文折起,塞进袖子里,眼里含笑,唇角挂着一抹狡黠。
扶绫懒得理他,直接转过头去。“谁稀罕看。”
灵山寺香火鼎盛,今日来参拜的人就更多了,颇有一种全城都到了的感觉。
这人挤人的环境逛着无聊。
许多年轻的男女站在树下祈愿,树上挂满了姻缘条,红绸如柳梢。
扶绫、段悯之和闻不予都对姻缘这事没什么兴趣,原是要直接离开这里的,可段夫人特意叮嘱了段悯之,叫她顺道为自己求一求,也去挂个条子。
等待的功夫,碰上了认识的人。
是方家兄妹。
方公子远远地就朝闻不予打招呼,如此闻不予也不好置之不理。
或许是上回的事情叫方小姐长了记性,瞧见扶绫和段悯之站在一块的时候还特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没有林天骄的身影。
“方姐姐,好巧啊。”
两个姑娘拉着手,开始一阵寒暄。
这位方家小姐已经相看好了人家,在挑日子准备着出嫁了。
扶绫在一旁听着她们聊起方小姐的未来夫家,似乎与段家也很相熟。
聊着聊着,话题开始跑偏,逐渐拐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上去,扶绫这才来了兴趣。
此处正是人多的地方,方公子提议去灵山寺后山逛逛。
灵山寺后山有片竹林,极负盛名,算是文人雅客们来了临江的必经之处。
临江没有高山,沿着蜿蜒小路拾级而上,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一座六角亭,站在亭里,可凭栏远眺山下景色。
灵山寺建在半山腰,僧人们在寺庙外围开垦田地,用以耕作。
入了春便要种上新的作物,此时正好有位僧人正在翻地。
这僧人干活利索,远远看他抡锄头往下劈的动作,有些像是在劈棍,应该是寺里的武僧吧。
只不过这么大一片田地,竟只有他一人在劳作,倒是有些奇怪了。
段悯之见扶绫一直在看僧人锄地,也走了过来。
她站在扶绫身侧看了一会,没瞧出有什么值得看的,不就是挥锄头吗?
扶绫问:“灵山寺的蔬菜都是自给自足的?”
段悯之答:“差不多吧。灵山寺僧人众多,寺里还有些前来小住的修行者,偶尔会出现供应不足的情况,那时候就需要出去采买了。”
“怎么问起这个?”
扶绫转身回到亭子里坐着,“就是好奇。”
“说到来寺里小住的,上回咱们一块收拾的那个贼眉鼠眼的人,是不是就在灵山寺?”
段悯之在她旁边坐下,“你说刘义啊,都过去多久了,他都回家好几天了。”
方小姐不知道这事,段悯之细细向她讲述了前因后果。
“他真的过年也没回去?”
段悯之摆摆手,“怎么可能。”
“二十八就往回跑了,我看他一直乖乖在家躲着,没出来惹事就没管他。”
“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一直待到初十才回寺里。”
扶绫摸着亭凳陈旧的木材,在一旁的柱子上找到遗传刻字,上书:建于弘德十二年,就比灵山寺小七岁。
“等下回再碰着他,可以用这个借口揍他一顿。”
扶绫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让在座几人都安静下来,方才还拉着闻不予吟诗作对的方公子此刻正默默看着扶绫,估计是没见过这样性子的姑娘。
闻不予轻笑一声,语气离带着微不可查的纵容:“舍妹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在山上玩了一会,到了开斋的时间。
扶绫吃过不少寺庙的斋菜,灵山寺的最少能排到前三。
门外走进来一位僧人,右脚微跛,鞋底沾着泥。
他应该就是那个锄地的僧人了。
那僧人盛了饭,自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安安静静吃饭。
这人生的一副平凡样貌,一眼望过去像是消失在人堆里一样,常年劳作的双手不仅粗糙,还格外黝黑,和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闻不予顺着扶绫的视线望过去,很快就锁定了这位不太一样的师父。
扶绫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碗里的菜,“怎么会有人的脸晒不黑呢?”
“姑娘是在说了尘师兄?”坐在扶绫身旁的小僧人说道。
了尘。
僧人法号可不是随便取的,叫了尘的人是想了断怎样的尘缘?
扶绫夹了口饭放进嘴里,小师父用筷子指了指那位名叫了尘的僧人。
“了尘师兄在剃度出家之前被大火毁了容貌,如今这幅面容,是当时暂住在寺里的一位会做人皮面具的施主,好心赠与了尘师兄的。”
“原来如此,多谢师父解惑。”
这一番解释,叫扶绫更加好奇了,以至于出了斋堂后,扶绫的视线仍时不时看向了尘。
了尘回身望过来,古井无波的眼睛在扶绫身上扫了几眼后就离开了。
看着那跛脚的僧人渐渐远去,扶绫嘴里吐出一句话:“原来是了断杀业之尘。”
回去的路上,扶绫和闻不予乘一辆马车。
今日艳阳高照,沿途山色正好。
一声马啼回荡在空气中,车厢剧烈摇晃,一抹血色染上帷帘。
扶绫快步冲上前,掀起帷帘的一角。
车夫死了,一箭命中胸口,当场毙命。马屁股上还有一根箭,应该是一开始想杀车夫射歪了的。
受了惊的马儿拖着车厢不断向前奔驰,车轮碾过路上的碎石,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
忽有劲风破帘而入,寒芒从眼前擦过,一只箭射了进来。
扶绫将插在车厢上的箭矢拔下来,“没毒。”
闻不予打开车座下的暗门,从里面拿出两把剑。
车厢撞在路边的大树上,缰绳崩断,马儿跑出不远后倒地不起。
车厢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那伙人逼近了。
扶绫从怀里掏出两颗药,将其中两颗扔给闻不予,“吃。”
闻不予也不多问,直接就将药丸扔进嘴里。
茶壶里的水洒了大半,余下的也够用了。
扶绫将小瓷瓶里的药粉尽数倒进去,摇晃均匀。
绢帕沾着药水,细细涂抹剑身,扶绫将闻不予的剑也抹上了毒。
那伙人特意避开了段家母女的车架,很明显就是冲着扶绫来的。
扶绫缩在城中数日,他们怕刺杀扶绫时会暴露身份,所以一直不敢有所行动。
好不容易等到她出城,这一回怕是抱着取扶绫首级的目的来的。
扶绫摸着护腕间藏着的袖箭,静静等着有人拉开帷帘。
闻不予今日穿的宽袖,此时正用手扯着束起袖口的绳子,试探松紧。
他另一只手拿着剑,随时准备出手。
车帘无风自动,杀意扑面而来。
扶绫向前方射出两枚袖箭,箭尖淬毒,破皮见血就能送人归西。
车厢轰然炸开,二人飞身而出。
尘土四散,扶绫捂着耳朵,眉心微蹙。
除开刚刚被扶绫解决的两人,还剩十三个,此刻已将二人团团围住,正在步步逼近。
扶绫和闻不予背靠着背。
闻不予问:“你还有暗器吗?”
“有。”扶绫剑尖前挑,直冲刺客面门而去,抽出功夫玩笑道:“要不你把他们按住,我来杀了他们?”
为首的刺客闻言大笑,说道:“好大的口气,你们两个受死吧!”
“江湖上讲究师出有名,尔等覆面而出,不敢以真容示人,是恐刺杀不成,惧我来日上门索命?”
一来一回间,扶绫语气张狂。
打来打去,扶绫身上伤痕不少,闻不予也是一副惨样。
而那十三个人可就惨了,命都没了。
“全靠我。”
扶绫靠着树慢慢坐下,面颊旁一道伤口,是敌人冲着她脖颈砍过来时她避闪不及,才被划了这么一道。
万幸是扶绫提剑挡下了些力道,所以伤口不算深。
血丝从伤口处渗出,缓缓流到脖子上。
闻不予在马车的残骸里翻翻找找,找到了金疮药。
“出门只带毒药了?”
他袖子上的绳子解开,用长袖轻轻擦去扶绫脸上的鲜血,将金疮药敷在他脸上。
扶绫将脸凑过来,脑袋歪着让闻不予好上药。
“你以为你吃的那两颗药是什么?一颗能解百毒,另一颗是上好的伤药。我不提前叫你吃了,万一你着了道可怎么办?”
药粉接触到伤口,痛感更甚,扶绫疼得龇牙咧嘴的。
“没我的毒药咱们哪能打赢啊!”
“二打十五,光靠两把剑可不够,还是得玩阴的。”
扶绫闯荡江湖多年,给自己立下了两条打架准则:
一、与人切磋时要藏锋守拙,最多出个七分力。除非事关紧要,非赢不可,不然此条准则不可破。
二、遇上生死相搏之时,先找机会给兵器上涂毒。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敌人可以捅我很多次,只要没捅中命门,那就不是大事。反正自己就是大夫,自己治自己呗。
但我这毒见血封喉,一出就是阎王索命。只要对方疏忽大意那么一次,便只能落得一命呜呼的下场。
江湖啊,还是玩阴的靠谱。
要是光靠一身功夫,她们师徒早就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