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97》老JJ

4、第 4 章

　　1988年，夏末。

　　滨城四中，高一二班。

　　今天是高中报道的第一天，曹离早早就来到班级，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没一会，有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曹离正盯着面前的桌角发呆，一个好听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哎，强子，咱俩一个班啊！”说话的是一个少年，头发有些长，身高不是很高，16岁的年纪，还没长开，笑起来明媚的像个小女孩，曹离看他和坐在前桌的一个男孩打招呼，应该是认识的。

　　“卫川！太好了，我们又在一个班！”周强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看去，卫川竟然和自己一个班，俩人初中就在一个学校，关系很好，顿时惊喜不已，搂着卫川的脖子就打闹在一起。

　　卫川和周强打闹的时候往后瞥了一眼，没办法，在这一教室没长开的男孩女孩里，曹离坐在那实在太突出了。曹离的脸很小，线条流畅，鼻子高挺，眉骨凸显，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带着疏离感，极其吸引人。

　　“你好同学，我叫卫川，你叫什么名字啊？”卫川主动和他打招呼。

　　曹离被问的一愣，卫川的眼睛特别亮，此时微笑着和曹离问好，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曹离。”

　　“你名字真好听。”卫川还和曹离说些什么，被周强打断：“干嘛呢，老师来了。”卫川只好先转身坐好。

　　看着卫川转过去的身影，曹离还隐约有些遗憾。

　　开学第一天，老师没讲什么内容，让大家自我介绍，互相熟悉熟悉，曹离长得出众，很快被班里的人记住了。下课后，很多女孩子围在曹离周围和他讲话，曹离不习惯这样的氛围。

　　“不就长得好看点吗，她们至于吗？”周强对着旁边的卫川说道，“哎呀，想当初在初中的时候，哥也是挺抢手的啊。”说着还举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

　　卫川不想搭理在一旁开屏的人，早上起得太早，想趴桌子上睡一会，侧过头正好看到曹离泛红的脸，在阳光下像是一朵娇艳的花，好看极了。

　　放学后，周强拿着篮球，想叫卫川一起去打球，“川，走啊，打球去。”

　　曹离收拾好书包，站起来刚要走，就被卫川叫住，问：“哎，曹离，打篮球，去不？”

　　曹离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卫川，此时正满脸期待的问自己。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好吧，那下次一起。”被拒绝，卫川表情明显感到失落。

　　曹离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吧，人都没影了，哎，你那是什么表情，像个小媳妇似的。”周强看着卫川被拒绝，撞着他的肩膀打趣道。

　　“滚蛋！”卫川骂道，抢过球先走了。

　　“等等我！”

　　之后很多次卫川都想要叫曹离一起玩，曹离都说自己有事，拒绝的次数多了，卫川就不再找了。

　　课间的时候，曹离总是自己一个人坐着看书，从不主动找别人说话，卫川觉得这人真是挺没劲的。

　　又一个放学时间，曹离还是很快的收拾好课本，背上书包就走了。

　　时间到了六点半，曹离按时来到打工的一家小吃部，换上衣服就忙了起来。

　　曹离家里条件不好，外面还欠着挺多钱，他没有父亲，和母亲一起生活。平时放学就出来打工，因为还是个学生，没有人要他，只有这家小吃部晚上很忙，缺人手，才愿意雇他，不过给的钱要少很多，即使这样，曹离也能接受。

　　最近天气热，来店里吃的人也多了起来，今晚上格外忙碌。

　　卫川是被周强拽来的，周强想吃这家想好几天了，今晚上正好家里没人做饭，就拽着卫川来了，进屋里一看，都是人，俩人只能坐外边。

　　“我跟你说，这家店特别好吃，我和我家里边人总来这吃。”周强拿起菜单给卫川，叫服务员点菜。

　　“您好，点些什么。”来的人正是曹离，看到卫川和周强也是一愣。

　　卫川没想到在这碰见曹离，见他身上穿着店里的衣服。

　　“曹离，你怎么在这？不是，这你家店啊？”周强也很惊讶，问曹离。

　　“不是，在这干活，你们想吃什么，给你们点完，我那边还忙着。”曹离语气平淡，问道。

　　周强点完单，曹离就把菜单拿走了，听到有人叫服务员，又过去了那面。

　　“不是，兄弟，他怎么在这啊，这店雇童工啊。”周强对卫川说。

　　卫川没应，没一会他们点的菜也陆续上了。看着曹离忙来忙去的身影，卫川见很多双眼睛时不时往曹离身上瞟，不止是女人的，曹离身材高挑，长相有着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味道，很招人。这感觉让卫川很不痛快，一顿饭吃得越来越生气。

　　曹离很忙，一直到他们吃完也没时间说上话，俩人只好结账离开。

　　那天在小吃部碰到曹离之后，卫川对他更加关注，曹离的书包和衣服都是旧的，有的还带着补丁，看得出来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

　　之后，卫川每天放学，总是会骑着自行车特意路过曹离打工的地方，看到他一直忙着干活，基本没有闲着的时候，卫川每次看一眼就走，不会留很长时间。

　　这天，和周强打球晚了些，到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卫川没靠的太近，怕曹离看到自己。

　　曹离出来倒垃圾，看到一只奶白色的小猫蹲在一张桌子下面，见曹离看它，冲着曹离直叫，叫声很小，听着好像没什么力气。

　　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猫，身上脏的一片片的，看它的样子应该是饿了，曹离回店里面拿了一小根火腿肠，又拿着一块抹布出来。

　　蹲在地上把火腿肠喂给小猫，看着它吃完了，又用抹布一点点把小猫身上脏的地方擦干净，擦完发现这小猫长得挺可爱，眼睛又圆又大，亮亮的，曹离突然想起了卫川的眼睛，和这只猫一模一样。

　　小猫吃完之后，精神好了起来，一下子跳到了曹离的肩膀上，曹离偏过头看着它，它也学着曹离的样子歪着脑袋瞅，看它这模样，曹离突然笑了出来。

　　卫川站在远处，看见灯光下曹离的笑脸，心突然加速跳了起来。卫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天天路过这就为了看人一眼。

　　曹离平日里总是冷冷淡淡的，话不多，看着不好接近的样子，更没见他那样笑过，那样温柔的，美好的。

　　有人叫曹离，卫川见他把小猫放到地上，轻轻揉了揉它的头，就进去忙了。小猫舔了舔身上的毛，没一会儿也溜溜达达的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曹离总能看见那只小猫蹲在店门口的角落里等自己投喂，身上也不如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么脏，像是有人打理过，应该是它的主人吧。

　　晚上十点，曹离把店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拿着垃圾出来，扔到路边垃圾桶里，下班往家里走。刚走到街边的一个转角，就遇到几个混子在和人要钱。

　　“赶紧的，兜里钱都拿出来。”

　　“没钱？糊弄谁呢，盯你好几天了，怎么的，揍你一顿才能老实啊！”

　　说话的是附近的小混子，曹离之前也被他们堵过。

　　曹离下班晚，回家的时候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了，有一天被这伙人碰到，见他身上穿着校服，就堵住他要钱 ，曹离没给，对方就动起手，曹离身量高，拳头也硬，最后谁都没落好，再后来很长时间都没再见过他们。

　　今天又在这碰上了，曹离不想多事，只想快点回家休息，正要走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我没钱，让开。”

　　曹离脚步一顿，这声音很耳熟。

　　卫川很厌烦，刚刚在周强家玩游戏机玩的时间有点晚了，回家的路上就遇到这帮人，见对方不给钱不放人，本来想给他们点钱打发了，一掏兜，今天还真没带钱出来。

　　几人看卫川迟迟不肯拿钱，以为他不想给，就动手推搡，卫川也不是好脾气的，被人这么一推，伸手就打了回去。

　　可对方四五个人，卫川一看又不是经常打架的人，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不知道被谁踢到膝盖，一下子吃痛跪在了地上，卫川想今天可能要栽这，突然感觉他们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曹离正拿着一根钢管，对着几人就是一顿抽，抽得他们抱着脑袋躲。

　　打头的那人认出了曹离，“妈的，又是你，你他妈给我等着。”说完转身就跑没影了。

　　曹离回头看地上的卫川，把钢管随手一扔，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见卫川嘴角被打出血，就问：“有没有事？”

　　卫川呆愣的看着曹离，磕磕巴巴的回答：“没、没事。”

　　“这几个人是附近的混子，整天堵学生要钱。”见卫川还穿着校服，曹离皱眉：“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我、我去周强家里写作业了。”曹离眉头皱起来的样子像是生气了，卫川没敢说自己是玩游戏忘了时间。

　　卫川回答的声音很小，曹离以为他被刚才的事吓到，语气也放轻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刚走出一步，卫川感觉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抓着曹离的胳膊，停了下来。

　　“怎么了？”

　　“腿好疼。”

　　曹离感觉到卫川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怕他哪里受伤严重，赶紧蹲下来，掀开卫川的裤腿，就看见他的膝盖青紫一片，刚刚那几人踢得太狠，有的地方还在渗血。

　　“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哪里疼？”曹离蹲在地上，仰起头问卫川。

　　这个仰视的角度看人实在是犯规，卫川的心突然又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卫川摇摇头。

　　放下裤腿，曹离站起来转过身去，弯下腰，双手向后，冲着卫川招了招手，“上来，我先带你去诊所包一下。”

　　卫川没想到曹离要背自己，傻在原地，在曹离的催促声中才缓过神来，缓缓上前。

　　曹离很轻松就背起了卫川，少年人的身形瘦弱，不重。

　　“曹离，谢谢你。”卫川趴在曹离的背上，手搂着曹离的脖颈，和他说谢谢。

　　“没事，以后这么晚别在外面了，早点回家。”曹离好心叮嘱他。

　　“那你怎么在这？”卫川反问。

　　“我刚打完工，要回家了。”曹离的声音低沉。

　　“啊...不是，咱们才高一，他们就用你啊？”卫川疑惑道。

　　“我已经十八岁了。”曹离上学晚了两年，十八岁才上高一。

　　“什么，你比我们大？”卫川一脸惊讶。

　　“嗯。”

　　卫川突然觉得身下的肩背都可靠了许多，趴在曹离耳边说：“那以后叫你离哥吧，哎？怎么有点别扭，要不就叫你哥得了。”

　　曹离没应声，卫川还在说：“好不？哥？哥！”

　　卫川隐约听见身下的人回应了一声好，但又好像听错了，曹离背着他走得越来越稳，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