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元素》茶合

26、Chapter 26

　　孟行知握住林牧荑的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愧疚与自责吞噬啃啮着他的心。明明和林牧荑朝夕相处，为什么他却对林牧荑经受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应该对林牧荑细心一点，再细心一点，或许他就能从她的欲言又止、她的闪烁其词窥见她所承受的痛苦的一角，他怎么能对他的爱人粗心至此呢？如果他对林牧荑更上心一点，去主动了解她一次又一次不明所以的低落，去探寻她眼泪背后的原因，那么或许，他就可以成为林牧荑遇到困难最想求助的人，可惜他没有。在林牧荑向他袒露脆弱时，他竟真的因为林牧荑的一句没关系而不再深究背后的原因，他竟愚蠢到忘记林牧荑本就不是一个会主动跟别人坦露心扉的人，而现在，因为他的愚蠢，他竟差点失去她。
　　孟行知将林牧荑的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颊:“对不起。”
　　一滴眼泪顺着孟行知的脸颊滑过，落在林牧荑的肌肤上。

　　林牧荑睁开眼睛，雪白的墙壁率先跃入眼帘，阳光从薄纱窗帘投入病房，她有些不适应这光线，忍不住把头偏向另一边。
　　孟行知此时正趴在她的床沿睡觉，一向妥帖的西装此时也变得皱巴巴，眼下的青黑泄露了他的疲惫。
　　林牧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孟行知也在此时睁开眼睛，对上她的视线，林牧荑对他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早上好啊，孟老板。”
　　孟行知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有些发红：“现在可不早了，林记者。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林牧荑摇了摇头。
　　孟行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乖，我让医生来看看。”
　　医生简单给她检查了一下。
　　“她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好好静养休息几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医生。”孟行知目送医生离开后，就在林牧荑床边坐下。
　　“我睡了很久吗？”
　　“三天。”孟行知拿了个苹果边削边回答。
　　“我睡了这么久啊，”林牧荑本来还想说感觉那天李胜也没捅到要害部位，怎么会睡那么久，但孟行知凝重的神色让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话锋一转，“还好今天醒了，不然感觉自己要变成睡美人了。”
　　林牧荑本来是想以开玩笑的方式告诉孟行知这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料这句话让孟行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差。
　　“你能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是当时他的刀偏了那么一点，怎么办？”
　　林牧荑第一次见孟行知生气的样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对不起。”
　　林牧荑可怜兮兮的语气让他不忍再说重话，他虽然对于林牧荑这种不顾自身的行为感到生气，但他其实更气自己不能让林牧荑信任，不能成为她遇到困难最想依靠的人。
　　他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削着苹果。
　　“我想吃苹果。”林牧荑主动打破沉默，“你正在削的那个苹果是给我的吗？”
　　“不是。”孟行知面无表情地回复。
　　“哦，好吧。”
　　林牧荑慢吞吞地准备缩进被窝。
　　“给你的。”
　　林牧荑看着眼前切好的苹果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这不是给我的吗？”
　　“是给某个睡美人的。”孟行知戳了一块苹果递到林牧荑嘴边。
　　“谢谢。”林牧荑就着他的手吃了苹果。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孟行知顿了下，“我只是有些害怕。”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嘛，那你现在能不能抱抱我。我现在可脆弱了，你可不能拒绝我。”林牧荑朝孟行知张开了手，无辜地看着他。
　　“你啊。”孟行知有些无奈地笑了，俯下身，伸手环住林牧荑的腰：“谢谢你 。”

　　“林林，我的林林，你终于醒了。”病房门口的姜青竹飞扑向林牧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林牧荑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
　　“都住院了还没事？”姜青竹放开林牧荑。
　　“真没事，我可是……”
　　孟行知在旁边幽幽开口：“你可是有超能力的美人鱼。”
　　林牧荑顿时被噎住了。
　　姜青竹一个劲地检查着林牧荑的身体，对他俩间的微妙气氛全然不知。

　　林牧荑住院这几天真是拥有了难得的清闲时刻。对此，赵芹可谓是羡慕不已。
　　赵芹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这几天清闲日子过得怎么样？”
　　“当然是惬意，真可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林牧荑摇头晃脑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真是够了，对了，那个什么孟行知，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异性好友？”
　　“是的。”
　　“我就说嘛，长的还挺帅，对你还蛮上心的，你昏迷那几天，他可一直守着你呢，真可谓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呢。”赵芹也学着林牧荑的样子，摇头晃脑起来。
　　赵芹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通电话打断了她。
　　接了电话之后，赵芹一脸垂头丧气。
　　林牧荑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怎么了？”
　　“临时有个采访，我得赶紧走了。”
　　“辛苦了，赵记者，好好加班吧。”林牧荑笑眯眯地看着她，将一个苹果塞进她的手里，“来，带在路上吃。我就不送你了。”
　　赵芹：“……”
　　赵芹走了后，林牧荑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去走走，毕竟天天躺着也不个事。
　　林牧荑正准备走出病房时，护士提着一袋水果刚好走进来。
　　“门外有个阿姨让我把这带水果给你。”
　　“阿姨？”林牧荑心里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长什么样？”
　　护士思考了几秒：“和你长的还挺像的。她在门外站了半天，看我来了就把水果给我，急匆匆地走了。”
　　护士话音刚落，林牧荑就连忙跑了出去，她四处张望都没看见蒋莱娣，最后是在医院大厅涌动的人流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与林牧荑初见的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
　　林牧荑鼻子一阵发酸，就在她忍住想哭的冲动，准备迈出步伐追上蒋莱娣时，她看见医院门口有个年轻人跟蒋莱娣交流了几句，然后蒋莱娣就跟着他走了。
　　那个年轻人跟蒋莱娣长得有几分相像，林牧荑猜想那就是她的儿子。
　　林牧荑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她就这样静静地目送蒋莱娣远去。

　　终于出院了！
　　林牧荑不由得有些开心，在医院的这几天虽然清闲，但真的很无聊！
　　本来赵芹和姜青竹都表示要接她出院，但林牧荑都拒绝了，一则她们也挺忙，二则，反正有孟行知送她回家。
　　很快就到了林牧荑住的小区。
　　林牧荑倒了杯水给孟行知：“谢谢你送我回来，喝点水吧。”
　　“谢谢。”孟行知接过水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有些水珠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线条滚动，最后没入衬衫。
　　孟行知随手擦了擦。
　　“你先休息一下，等下我让人给你送晚饭来，虽然出院了，该补的营养也不能少。”
　　“好，那，你晚上会工作到很晚吗？”
　　“或许，这几天公司有一个大项目，大家都很重视。”
　　“哦。”林牧荑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失落。
　　孟行知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捏了捏林牧荑的脸颊：“怎么了，林记者，很想见到我吗？”
　　林牧荑用力地点了点头：“可以吗？”
　　“只要你想，就可以。”
　　“想，很想。”林牧荑语气笃定。
　　“那你抱抱我。”孟行知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好。”林牧荑向前走一步，伸手环住孟行知的腰，她仰起脸问孟行知，“这样可以吗？”
　　“做的很好。”
　　“那你一定要来，好吗？”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们等下见。”
　　然而林牧荑仍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孟行知心头一紧：“可以吗？”
　　“可以，你问什么都可以。算了，我自己说吧。”林牧荑靠在孟行知的胸膛上，自顾自地讲了起来，“我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李胜是我的继父。我们那里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女生很早就要嫁人生孩子。李胜很讨厌我读书，因为他觉得我早点结婚，他就可以得到钱，他之所以不反对我妈妈带着我的原因就在于此。他脾气特别暴躁，爱喝酒赌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我和妈妈泄气，所以我一直特别怕他，一看见他我就会不自觉的颤抖，恐惧。高考完之后，他跟我妈商量着要把我嫁给一个年纪特别大的人，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么轻浮恶心，我当时很害怕，所以我就跑了，在那以后没再跟家里联系。前不久妈妈来找我了，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那个弟弟，他要结婚了，妈妈让我出钱。我觉得我和妈妈的关系真的很奇怪，我讨厌她的偏心，但我又不可避免地会心疼她，就像她明明不喜欢我，但在李胜打我的时候仍会护着我，在我求她让我继续读书的时候仍会帮助我，对于她的要求，我很难拒绝，所以我答应了。再然后就是我的继父来找我了，之后的你也知道了。”
　　孟行知听着林牧荑平静地叙述她的过去，将怀里人搂得更紧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卖惨，让你心疼我。其实我并不觉得我的过去比别人惨，每个人的历程都不一样，但每个人经历的痛苦都是一样的重量，只不过表现形式不一样罢了。我说这些，只是因为如果我们要成为伴侣，那么你应该了解我的过去，这样你才能更好地了解我的当下。我之前之所以不敢和你确定关系，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喜欢到害怕失去你，如果不拥有，那么就不会因为失去而痛苦。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能直面我内心最深处恐惧，那么我也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所以，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林牧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孟行知。

　　其实孟行知之前有让人调查过林牧荑的过去，因为他迫切地想要了解林牧荑的一切，但当资料递到他的手上时，他迟疑了，最后将那些资料烧了。
　　比起用直接强硬的手段了解她的过去，让她主动讲述她的过去或许更好，而他，也确实等来了这一天。

　　“当然，这将是我引以为傲的新身份。”孟行知将额头与林牧荑的头相贴，“我知道你很坚强，很独立，但，以后你遇到困难请告诉我，不管什么事，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好。我现在确实有一件需要你帮助的事。”林牧荑眼睛一转，露出狡黠的笑意。
　　“什么事呢？”
　　林牧荑忍住笑：“你帮我上班好不好？”
　　“那我可该走了。”孟行知戳了下林牧荑的额头。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走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将对方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