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金玉满堂春满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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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钟山地界，路上不时会见到身穿皂袍的弟子往来巡视。
何欢儿遭受了好几次狐疑审视的眼光，但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乌有思，又背着装满果蔬的藤筐，因此，并未有人上前诘问。
两个人盘山而上。
山道两旁入眼皆是插天的林木，枝叶成荫，郁郁苍苍，轻袅的薄雾缭绕其间，忽聚忽散，一派仙境圣地的气象，肃穆又空灵，见之令人涤尘忘俗。
何欢儿吸着仙气，脚下轻快了不少，不知不觉行至一方开阔平坦的谷地，眼前陡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平谷中人影缭乱，各色服饰的人正在游走穿梭，或是一人独行，或是两人相伴，或是三五成群地聚集交谈，而周围的山道上，仍有人在络绎不绝地赶来。
越过重重人群远眺，谷地尽头的山脚下，一座古朴庄严的楼阁巍峨矗立在翠竹茂林之中。两旁散落着数间竹舍，正在冒出缕缕白烟。
“有思，我们是不是到了？”
“嗯，前面那个楼就是了。”
何欢儿望着眼前的光景，脑子里一片茫然。
近一个月前，她因阴差阳错的机缘，进过一次白雀玄宫。不过，当时是半夜，她又是被套着头捉进去的，慌乱之中，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那栋楼就是白雀玄宫？”
“不是，那是迎客楼。你瞧见后边那个白色大殿了没？那个才是白雀玄宫。”
何欢儿凝神细观，果然，迎客楼后面有一列向上攀越的宽阔台阶，目光随着台阶上移，碧幛掩映之下，一座玉白色的殿宇若隐若现，犹如藏在密林中的珠宝，熠熠生光。
她又纵目望向白雀玄宫深处，除缥缈的重重云雾之外，一无所见。
顾子期，就住在那片云雾的某处。
何欢儿跟着乌有思穿过纷杂的人流，径直来到了迎宾楼前。
人群中，一个英挺俊朗的身影煞是显眼，高举手臂迎上前来，欣喜地叫着：“思妹！你终于来了！”
乌有思朝那人仰面一笑，拍了拍背后的藤筐：“六哥，俺们这些东西应该送到哪儿？还是老地方么？”
“跟我来！我带你去！”乔无争兴高采烈地说着，单手摘下何欢儿的筐子跨在肩上，另一只手拉着乌有思就走。
何欢儿摊着手，哭笑不得：“乔仙长，你抢了我的差事，我做什么？”
乌有思在七八步外回头，叮嘱她：“欢儿，日头落山前，记得回南山啊。”
乔无争头也没回，远远扔给她一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她——此行的首要目的是见顾子期，而要见顾子期的话，就得想法子混进白雀玄宫。
她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衫，理了理乱蓬蓬的发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体面一些，避免在鲜衣亮服的人群中寒酸得过于扎眼。
然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在迎宾楼附近闲晃了一会儿，发现迎宾楼两侧设有一道严密的结界，无隙可乘，根本溜不进去。要想进入白雀玄宫，只能光明正大走正门。
于是，她摸了摸怀中的金手牌，想着碰碰运气。
刚踏上迎宾楼前的白玉台阶，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吵嚷。
“什么不能进？我们兄弟大老远过来送礼，你居然说不让进？你算什么东西！把管事的叫出来，我跟他理论理论！”
“你们几个没有请帖，擅闯山门已是坏了规矩！我念在你们是不修道法的凡人，放你们离开已是宽大处理了！你们不知进退，反而在此大放厥词，简直岂有此理！若是继续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呦嘿！老子给你家少主送礼，你还要打人不成？你这破仙门，定的什么烂规矩？老子不服！有种你动老子一下试试！”
“你、你究竟是哪里来的泼皮无赖？敢跑到我神剑门撒野！来人啊，把这几个人绑了，扔出山门！”
“狗仗人势的东西，以为老子吃素的是不是？兄弟们，亮家伙！”
……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好几圈，人声嘈杂不已，但何欢儿很快听出了那个“老子”就是鬼城义社的头目之一，赵四哥。
她发动“泥鳅功”，三下两下挤过了密密的人群。
楼阁正门前，赵四哥和四个壮汉手持雪亮大片刀，正在与三个青衣修士对峙。
何欢儿快步冲上前，喊了一声：“赵四哥，你怎么来了？”
“丫头！”一见她，赵四哥又惊又喜，脸上紧绷的横肉都舒展了不少，“你来得正好！咱们兄弟来给顾少主送礼，这几个臭道士不通情理，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外撵客！丫头你说，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
一个青衣弟子冷哼道：“我神剑门的门槛可不是谁都够得着的！你想送礼，也得瞧瞧自己够不够分量！”
另一人从旁帮腔：“想参加少主的生辰宴就得有拜帖！不相干的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
眼看赵四哥又要发火，何欢儿抢先一步说道：“三位仙长容禀，这位赵四哥算是顾少主的相识，此次从曲州远道而来，也是一番盛情好意，不妨为他通传一声，就说是义社的——”
话未讲完，中间的青衣弟子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谁呀？”
何欢儿陪笑道：“我是南山新进的见习弟子，何欢儿。”
那名弟子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冷声道：“南山没人了不成？为何派一个见弟子来打杂？”
旁边两个青衣弟子也发出了讥笑——
“南山真是没落了，收的弟子越发寒碜了！”
“想来是谷师姑老眼昏花，看不清她脸上的麻子！”
赵四哥暴喝一声，怒斥道：“你们这几个兔崽子，竟敢明目张胆欺负人！老子这就在你们脸上开几道口子，看你们以后拿什么脸嘲笑人！”
在他举刀的刹那，何欢儿横跨一步，挡在了赵四哥身前。她扬起一张麻脸，来回扫视着三位青衣弟子，问了一句：“若小女子所料不错，你们三个是西山弟子吧？”
“是又如何？”
何欢儿半眯起眼睛，又乍然瞪开，用尽全力吼了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
三个西山弟子惊了一跳，齐齐后退了一步。
中间的弟子神色犹疑不定，问道：“你……你此话何意？”
何欢儿叉腰昂首，歪嘴一笑：“前阵子，你们西山的少爷陆无庸是不是下山来着？”
“是……又如何？”
何欢儿向旁边一闪，将赵四哥往前一推，言辞铿锵：“这位赵四哥，乃是陆少爷的救命恩人！换言之，也就是你西山的大恩人！你三人对他这般无礼，该当何罪？”
赵四哥闻言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仰天大笑，拳头把胸膛砸得咚咚响，朗声道：“不错！要不是老子出手，那个姓陆的道士早被一群恶鬼撕成碎片了！你们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就把他叫出来，一问便知！”
那三名西山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
边上一人道：“怎么办？要不我把少爷请过来？”
中间弟子断然摇头：“此事并不光彩，若是被少爷知道我们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只怕我们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另一人道：“师兄所言极是！不如……放他们进去？”
……
三颗头凑在一处，一阵窃窃私语。
过了片刻，中间那名弟子清了清嗓子，指着何欢儿道：“你说你是南山弟子，拿出手牌一验。验明正身之后，我可以网开一面，由你画押作保，放他们几人进去。”
何欢儿心中有些打鼓，掏出那块金手牌，闭着眼、颤颤巍巍递出了手心。
三个西山弟子伸过脸一瞧，顿时发出了惊呼。三张脸凑作一处，围住金手牌左看右看，然后又相互对视了一番。他们直起身，全都换上了一副客气的笑脸，对着何欢儿不住地抱拳拱手。
“姑娘，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毕竟职责所在，还请姑娘千万不要怪罪！”
“是啊是啊！”
“不要怪罪！”
何欢儿喜出望外：“这金手牌作数？”
三人一齐点头：“作数，当然作数！”
“那么，可以进去了？”
三人一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进，快快请进！”
就这样，何欢儿昂首挺胸，引着赵四哥以及四个义社的兄弟大步向前，迈入了迎宾楼高高的门槛。
赵四哥收刀入鞘，笑得一脸骄傲：“丫头，多亏了你机灵！要不然，今天还真不好收场。四哥心里明白，我们手里这几口刀只能吓唬吓唬凡人，碰上会法术的，一点用也没有！”
何欢儿摆手道：“其实我也心虚得很，原本只想摆出陆仙长诈唬他们一下，谁知竟奏效了，也是碰巧走运了，哈哈。”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四哥大手一挥，“运气也是跟着有本事的人！我赵四哥看人一向很准，还能有错？是不是，兄弟们！”
四位壮汉呲着两排大牙，齐声喝道：“是！”
赵四哥从腰间的褡裢里摸出一块碎银，递到了何欢儿跟前：“丫头，这块银子你收下。”
“不必，不必！”何欢儿慌忙把手背到了身后，“我本来也要进楼来的，只不过正好撞见几位壮士，这谢礼大可不必！”
“丫头，你误会啦！”
赵四哥不由分说拽出她一只胳膊，强行把银子塞到她手中，而后拍了拍她的肩。
“这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赵四哥晓得你有本事，不靠姿色谋生，可是这种大场合，还是打扮得体面些，不能叫一些孙子小瞧了咱！这点银子你拿上，给自己置办两身好衣裳！”
何欢儿心上涌过一股暖流，但仍是摇了摇头：“赵四哥，你义社的钱是用来救助穷苦百姓的，一分一厘都是活命钱，我怎么好用这些钱去买衣裳？使不得，使不得！”
“真是个好丫头！不过呀，这钱你放心收下就是！”赵四哥推回了何欢儿还银子的手，揪着腮边的虬髯，欢喜之情跃然脸上。
“瞧赵四哥这神情，莫非发了一笔横财？”
赵四哥朗然大笑，喜滋滋道：“义社新招了一批人，其中有两个小花子，一个大头，一个哑巴。他们为了入伙，上交了一根玉簪子。我拿到茂城一家相熟的质库去换钱，结果，那掌柜当不起，跟我说那簪子可能是宫里流出来的物件。于是，我便去了茂城最大的质库，你猜当了多少银子？”
“多少？”
“一百两！”
“一、一百两？”何欢儿惊得原地晃了两下。
那可是十两黄金！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金玉满堂春满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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