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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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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很快走到尽头,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助理早已帮忙摁好电梯,队伍前后走进电梯,助理再走进来摁楼层。
电梯不大,队伍不可避免被分成两半,梁庚衍从进门开始就位于队伍末端,自然留下来等下一趟。
苏咏良和应承歆进了电梯才看到他,神色稍作吃惊,像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应承歆和苏咏良耳语两句,走出来和梁庚衍一起等下一趟。
梁庚衍看她和颜悦色单独径直朝自己走来,直觉没有好事。
果然,应承歆站定后的第一句话就验证了他的猜想,“望予让我跟你聊聊。”
梁庚衍轻叹,认命般看向光洁的地板。
他和苏咏良同岁,和应承歆也差了八岁,却很少觉得自己面对她们时在年纪上占了什么优势。
“为了程筝的事?”他问。
“她说你最近对一个小姑娘很上心。”应承歆笑。
“聊得投缘。”梁庚衍言简意赅,尽可能体面地表露出不想提这件事的抗拒。他苦口婆心把人劝走了,哪怕只隔一天重提,也成了旧人。
应承歆少见的不识趣,声音温柔婉转取笑他,继续话题,“当初咏良对我的反应和你一样,他觉得我年纪太小,又觉得自己年纪太大,我怕他以为我占他便宜,他也怕他占我便宜。别人问他怎么看我,他说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梁庚衍明白她意思,也理解她来当说客的好心,“我们情况不同,你们能幸福很难得。我就算了。”
“她今年几岁?”应承歆问。
梁庚衍笑,“比修和小两岁。”
应承歆沉吟片刻,“她家里人什么态度?”
梁庚衍不想聊结婚那么长远的事,刚好电梯门开,左手往前一伸,向她示意女士优先,“你如果为我着想,她家里的意见听了没用,要是为她着想,不如问我什么态度。”
应承歆哭笑不得,先他一步走进电梯,梁庚衍最后一个进来,摁楼层收尾。
她从苏咏良口中了解过梁庚衍的行事作风,工作上的决策她不多评价,但在家长里短这方面,从给梁安取名便能窥见一斑。
梁望予刚怀孕时,梁修和提议叫梁舒,因为梁望予的姓名是望舒去舍,梁舒正好补全她。梁庚衍提议取名叫梁明开,寓意头脑清明,继往开来。
马上就有年纪大点的叔伯跳出来说女孩不能取梁明开这么大气的名字,压不住,叫梁舒最好。梁庚衍当作耳旁风,“我说了算。”
但最后梁望予都没采纳,愿望质朴什么都不求,不求孩子出人头地,更不希望她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求她的孩子一辈子平安健康,因此取名梁安。
叔伯们松一口气,直夸梁望予懂事,怪梁庚衍没大没小。为了这件事,梁望予还去找梁庚衍道歉,梁庚衍知道她怀上梁安不容易,没生她的气,两人说开后,这件事就当翻篇。但之后梁家旁支再生别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取名时都识相避开明和开这两个字。
同胞兄妹性格之迥异,由此可知。
说起梁庚衍的光荣事迹,取名是一件,六亲不认更是典型。梁修和刚上大学不久,爹妈双双出轨闹离婚,双方律师都头疼怎么分家产,毕竟两口子的私生子加起来不少,也还不是省油的灯,谁知梁庚衍暗中运作,大厦将倾之前就把爹妈连皮带毛地逼出了公司。
老两口争不过他,被倒打一耙后在家里把能砸的都砸了,最后指着他鼻子大骂他不孝,梁庚衍气定神闲,告诉他们说人不中用了生的都是不孝子。
一句话,瞬间把老两口消弭许久的危机感和胜负欲唤起。
家丑不可外扬,撕破脸了对谁都不好,老两口老当益壮,各自另起门户各组家庭,公司平静易主,五口之家分崩离析。外界问起就是不爱了,年过半百开始追求真爱是自由且勇敢的行为,孩子长大了,是时候放手让他们独当一面。
梁修和出生得晚,生活没受到这场腥风血雨半点影响,只是某一天从学校回来听到爸妈和平离婚的消息,但卡没停钱没少,要车有车要房有房,便接着该吃吃喝喝,至今仍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梁望予亲眼目睹了一切,应承歆也没想到梁庚衍看着与世无争,偶尔还会嬉皮笑脸同人开几句玩笑,背地里却牢牢把所有东西都抓在了手中,和生养自己的双亲断绝关系也在所不惜。
从爸妈再到程筝,梁庚衍对婚姻不抱希望,情有可原。应承歆爱莫能助,给梁望予发去劝说失败的消息。
她和苏咏良的例子就在眼前,梁庚衍如果愿意相信,根本不需要她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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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在五楼,梁庚衍和应承歆进来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半。梁庚衍自觉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投影设备已经调试好,苏咏良一点头,小助理便开始系统介绍霍普实验中心的基本情况和近期已公开发表的科研成果。
梁庚衍虽然不懂科研,但也能看出今年这场汇报准备得十分认真,某些抽象得应该一句带过的概念和现象,竟也有条不紊讲了将近半个小时。
梁庚衍瞥一眼旁边的应承歆,发现她竟然做了不少笔记,“你听得懂?”
“这几年我也跟着学了一点。”应承歆朝他笑笑,很快又投入记录。
梁庚衍惊讶她的好学,“今天是你主动要来?”
应承歆笑,“他们说今年做出的结果很漂亮,特地发邮件请咏良来看看。我也想听听。”
难怪。
梁庚衍目光落在前排认真的背影上,又看一眼电子屏幕前讲了快一个小时仍神采奕奕的年轻助理,后知后觉他最初几年一直扮演着扫兴的角色。
基金会刚成立那几年,苏咏良很少有时间留下来听这样的汇报,都是他代理,但他对他们的研究不感兴趣,对他们的进展也不关心,没听几句天书就喊助理直接开始对接赞助的工作。
他本以为这样一来省时又节力,皆大欢喜,殊不知不经意间堵住了一颗颗想要倾诉和探讨的心。
他一个无所事事的商人,突兀闯进学者的圈子,给予经济上的支持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努力,貌似有点施舍的意味。
难怪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及看苏咏良那么殷切。
好像理解比支持更重要?
梁庚衍目光往窗外一移,望向外面的大片绿地放松眼睛。
既要支持又要理解,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未免太苛刻。
不知不觉,会议到了尾声,苏咏良站起来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接着轮到助理对在座各位发表致谢,着重点了梁庚衍的名字。梁庚衍感觉到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望远的目光慢条斯理从窗外收回,笑容礼貌得体,“能为人类的健康事业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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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霍普,苏咏良和应承歆还要继续赶往下一个研究机构,梁庚衍懒得再跟。
有些事情经历过第一次就不再具有新鲜感,再说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电灯泡。
正打算就此住下不再回国,管家突然发来一张照片,是李清秋脱下的那件毛衣,正耷拉在他房间小沙发上。管家问他怎么处理,要不要还回去。
梁庚衍手指虚空描摹了毛衣的轮廓,想起两天前的晚上,李清秋那颗被毛衣嗦过的粉红脑袋以及底下的白色贴身秋衣,画面太过滑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李清秋被他拒绝后套上那件鹅黄色开衫就抽泣着走了,他看到她落下的毛衣,原地喊她两声,但她头也不回,他也就不去管她。
越听话的人闹起脾气来反而越难哄,梁庚衍不想哄,于是吩咐管家,“找地方收起来,等她自己来拿。”
关掉手机,梁庚衍让司机送他回家。
梁家上下如今只有梁望予在国内扎根,他每年回国很少是为了工作,更多是为了看望梁望予和梁安,所以这一次久留在他计划之外。
车子刚起步,李清秋的消息也发了过来,“我的毛衣落在你家里了。能帮我送回来吗?”
梁庚衍刚要打字,下一秒,李清秋已经把门牌号都发送过来。
梁庚衍眉头一挑,甚至能想象到她为了发出这两条消息做了几次深呼吸的模样。
原来不是闹脾气。
在这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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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梁庚衍接过管家递来装有毛衣的手提袋,站在李清秋家门口。
门铃响过两遍,没人来应门。
梁庚衍捏捏眉心,强行驱散这些天来回奔波的疲惫。
逃兵也有逃累的时候。
梁庚衍怎么都没想到,活了这么久,也有他自己送上门的一天。
他算是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她投机取巧,而是他愿者上钩。他如果无动于衷,就凭她这点蹩脚的手段,他们之间能有进展就怪了。
门后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两秒后,门从里打开,露出李清秋白净的脸蛋。目光对视的瞬间,小脸平添一抹粉红。
梁庚衍等她先开口。
他主动了这么久,招待人留宿的是他,送钱送车的也是他,现在越洋赶回来觉也不睡,第一时间上门给她送衣服的还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追她。
李清秋为他做过什么?
除了脸红还是脸红。
也不知道她和前男友谈的什么恋爱。
这么想着,梁庚衍心中负罪感减轻了不少,李清秋也慢慢把门打开到最大,“进来吧。”
说着伸手过来接他手里的纸袋,不小心碰到他手背,马上又缩回去。
梁庚衍对她的羞赧司空见惯,却怎么也看不厌,仍想逗她,“怕我还叫我过来?”
李清秋发消息给他时,他手机上依然是国内的时间。
晚上九点。
他不信她什么都不懂。
李清秋眼神闪烁,还带着点埋怨,“你也没有回我消息。”
梁庚衍一愣,他还真忘了。
视线下移对上李清秋幽怨的小眼神,梁庚衍忍俊不禁,“你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