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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踏上新的旅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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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蓝周不再害怕随时从角落爬出来的魂魄们。
很多魂魄是不成人型的,许多话也说不利索,看到蓝周只能手舞足蹈地扑上来嗷嗷叫。蓝周都笑着躲过他们,让宫永城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蓝周在宫永城的指路下继续向深处探索。蓝周本意是想在这里找到足够的物资,而相处的时间多了,蓝周隐隐感觉宫永城带着目的地想向他揭示什么。
“我有个问题啊,你们会受伤吗?”蓝周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废墟中,鞋底的泥巴让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相比之下宫永城就轻松了不少,闻言一挑眉毛:“应该,会吧。”
应该?
蓝周朝宫永城投去了一个很疑惑的眼神,宫永城摊手,眼神很无奈:“毕竟我们暂时也找不到什么自残的方法?”
“你想试一下自残吗?”
蓝周看着脚下的深渊,喃喃道。
宫永城有点尴尬地笑。
根据宫永城的记忆,两人义无反顾进入了这栋大楼。一路向上蓝周搜刮了很多营养针——虽然他还没有打过,但这东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况且营养膏那种黏嗓子的口感他还是不太能接受。两人一路走一路找,宫永城一个没当心踩在一个空板上,交叠垒起来的板一下全掉到下面,好在他自己即时后退站稳了。
蓝周摩挲着下巴。他一直不太明白这些魂魄的存在方式到底是什么,就从宫永城来说,他需要靠腿走路,现在看又有重量,但自己又摸不到他......或许是蓝周的眼神太露骨,宫永城有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蓝周笑意愈深,明显不怀好意:“你不想知道你们死后为什么还会以这种形态存在于世界上吗?”
宫永城抱臂,神情紧张:“你这算教唆自杀。”
三分钟后,两人站在这栋大楼的楼顶。
蓝周气喘吁吁,宫永城身上绑着蓝周临时搓出来的纸绳,视死如归。
此情此景好像不说点什么不太合适,但蓝周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么人话,遂自由发挥:“你往好处想,至少你不会再死一次了对吧,毕竟你现在已经死了。”
宫永城一张脸拉得老长,张了几下嘴没说出话。蓝周看他吃瘪的样子就想笑,故作严肃:“你有什么要我帮带的话吗?”
“你带的了吗?”
蓝周想笑,但是常年僵硬的面部肌肉做不出这种高难度动作,只好放弃。宫永城看着脚下的深渊,腿还是不自觉地抖。
冷风呼啸,楼顶这一块空气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片寂静中任何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蓝周耳朵动了动,好像有东西往这边过来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到蓝周耳朵里:“你们在干什么呀。”
两人回头,看到了一个,不太能称为人的生物。
体态能看出是人形,但在关节的连接处却有些细微的异样,蓝周注意到这点,眼神一凛。超出两人认知的是她四肢末端显眼的绿色,肌肉中悬浮的绿色颗粒像是……叶绿体?。
来人好像已经精疲力尽了,缓缓扶着墙坐下,仰头看他们。
那人好像也能看得见宫永城,朝那个方向指了指对蓝周说:“他们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啦,都是灵体,你可以理解为真实存在的一种东西。但按道理人类是看不见的,你应该是有什么特殊体质?”
话是疑问句,明显不是疑问的架势。蓝周默然,特殊体质他还真是。听这声音这是个小姑娘,在没分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蓝周决定先温柔一点:“你怎么称呼?”
其实他看表情是不太温柔的,但小姑娘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开开心心地回答:“叫我卜姗就行。听声音你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呢。”
蓝周没回答。卜姗转头的动作明显很僵硬,像是齿轮一节一节卡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卜姗突然开始重复这几句话,疑似是头的部分转向蓝周的方向。宫永城戒备地把蓝周挡在身后,两人向后退,宫永城眼睛死死盯着卜姗手脚处。
那里好像长出了一些枝叶末梢。
相比于宫永城的严肃,蓝周并不把卜姗的异动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宫永城,刚刚退后的时候,他的手和宫永城身体交叠的地方感觉到了熟悉的彻骨凉意。
是幻觉吗?
蓝周看着那边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卜姗,下定决心蹲了下来:“你也很好看。”
这完全出乎宫永城的意料了,蓝周没给他一个眼神,朝卜姗张开了双臂:“我来抱抱你可以吗?”
这句话像是咒语,正在疯狂抽条的卜姗一顿,声音也变回原来的样子:“好呀。”
宫永城回去路上的全程都是懵的,出来一趟蓝周是怎么捡一个人回去的?这个人还给他们这种魂魄下了个定义,好像比他还了解他们。
他几次想问,但看斜靠在蓝周身上有气无力的卜姗又咽了回去。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还是尊重每一个人。
蓝周意外地力气很大,抱着卜姗走得很是稳当。宫永城注意到这一点,仗着蓝周无暇注意他肆意地打量。
蓝周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宫永城想,永远脸板得那么正,像是什么东西都动摇不了他的心绪,他也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流泪吗?
看向那边,蓝周一脚深一脚浅,依旧尽量放轻动作。
他心很软,宫永城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回到营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蓝周挥手让所有人都先离开,原本是不想让卜姗感到难堪,卜姗让兰周很意外。
“很高兴认识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蓝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把人放下之后就去煮饭了。这个营地里只有蓝周一个人需要食物,想上手烹饪的却一个队都排不下。
即使蓝周对食物的要求已经很低了,他们的烹饪水平依旧不敢让人恭维,蓝周在差点中毒几次后坚决地把煮饭的活揽了过来。
正烧着饭,一个人就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安静坐在锅对面。蓝周从他异于常人的发型中认出了本尊,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虽然知道他们听不见,蓝周因为前世留下的习惯还是会说两句话:“思远?你找全了?”
岂料对面一愣,随即猛地站起来,手背掠过火焰的时候还被烫了一下,有个很明显瑟缩的动作。虽然被烫到,他也只是随意吹了吹又跳起来。
这反常的表情自然引起了蓝周注意,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两分钟,蓝周意识到自己读不懂张思远激动之下的口型,只好去找宫永城。
在卜姗的帐篷外抓到宫永城的时候,蓝周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宫永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蓝周的表情,兴致勃勃和蓝周分享:“她说她也不是只能靠光合作用,腐生也行,我们有机会可以找两个试一下。”
每次这种情况蓝周都感觉自己像是幼儿园老师,唯一能听懂人话的家长宫永城还不配合,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去看一下思远,他好像有话想说。”
“他说,他能听得到你说话了。”
宫永城反复向思远确认了几遍,终于不可置信地回答蓝周。蓝周也没料到这个情况,按着惯性还是问:“那他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他说,他不想拼自己了,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没多想,兰周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不行。
宫永城却很不理解,反问他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我总不能说把卜姗带回来是为了防止你靠信息差蒙我吧?蓝周大手一挥装自己是不讲道理的统治阶级,示意宫永城跪安。
那边小小一个鬼听到了,急的直跳起来想锤蓝周的膝盖。蓝周仗着自己碰不到直接无视他,继续肆无忌惮地和宫永城对峙:“后面的路只会更难,既然已经拼全了身体,早点投胎不好吗?”
他像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执念。
蓝周独自坐在那,把早就煮成一锅糊糊的晚饭端起来吃了。星空很亮,只要人类离开了,自然就能变回最初的模样,像个轮回一样生生不息。蓝周的厌恶几乎是没由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轮回这种东西,生生死死,像是穷尽一生也跳不出去。
也许是情况安逸了吧,自己都有空在这伤春悲秋了。蓝周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自嘲地笑了笑,收拾东西回去。
夜幕深深,像是罩在所有人头上的笼。蓝周睡不着,坐在帐篷门口向外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鬼魂们是怎么度过晚上的。一个个莹白的灵体将自己压缩成一张纸的厚度,往房梁上,往缝隙中缩,像是回窝的鼹鼠。蓝周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却发现有几个往后山的方向走。
后山按照着蓝周的设想,埋葬着那场浩劫中的逝者。
兰周稍微一沉思,跟了上去。
那场毁灭中更多的是一无所知就离开的人,压根没有成为灵体的可能性,但蓝周把所有找到的人都安安稳稳的下葬。
按道理是要有块碑的,但蓝周既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也与他们只有这一段浅浅的因果,自认没有这个资格。
爬上后山,这里已经站了很多人。头上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无数个逝去的灵魂注视着这些渺小的生物。
蓝周默然,宫永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走到众人跟前,蹲下去抚摸着这片土地。
夜风混合着泥土的腥味传过来,蓝周感觉大地深处传来的震颤逐渐合上心跳的拍子。宫永城在后面自以为很小声地劝所有人都回去,蓝周在见到大部分人都走光之后叫住他。
“帮我个忙呗。”
第二天卜姗在找了一圈之后终于在后山找到了蓝周。
蓝周和宫永城一个趴着一个靠着,手臂下垫着一块石板。卜姗努力凑近石板,手指摸上那雕刻的印记。
仅以此碑,纪念行将陌路的人类文明。
时间长河漫漫,我辈手举火把独行,非死不停。
以上,
我们终将重逢。
几日之后,暂时还没找到归途的鬼们收拾好东西,跟着蓝周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走出这片遗迹就是茫茫沙漠,好在这个队伍里,卜姗是不用带任何吃的的,鬼们只需要一个活着的蓝周续命,负担大大减轻。蓝周边走边哼歌,看起来心情好得不行,引得卜姗几次侧目。
许多人都看见了那块碑,但没有一个人敢去问立碑的两个人。宫永城给蓝周抛了个眼神,凑近了压低声音:“他们都在看你。”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蓝周明显在宫永城面前没有那么紧绷了,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那咋办,你去让他们都把眼睛闭上?”
宫永城就笑,说自己才是最知道蓝周心思的人,哄得他眼睛弯弯,假装生气:“就你嘴甜。”
一路无事,大家也都放下心来开始说说笑笑。蓝周还带着那个手环,看到已经快中午了,说先休息一会。众人找了一个平缓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为了省事就没把压缩帐篷拿出来,蓝周开始给众鬼叠午饭。
这么多天的相处,大家也都知道蓝周只是表面上看着严肃,围在他身边坐了一圈,宫永城都没地方坐,有些幽怨地和卜姗坐在较远的地方。
“你说他们又没法聊天,坐那干啥呢?”
卜姗正在努力生新枝,给自己积蓄足够的能量,闻言奇怪地看了宫永城一眼:“你是在吃醋吗?”
宫永城被戳中小心思,很是尴尬地欲盖弥彰:“我没有!你不奇怪吗!”
“我不奇怪啊,我也喜欢他。”
宫永城语塞,想到卜姗是蓝周亲手抱回来的更是微妙的难过。卜姗见他不说话,也闭上眼睛,手脚处的枝条弯弯绕绕地向外延伸。
倏地,她感觉到一根枝条的诡异反馈,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边枝条的末端直接被砍了下来,卜姗因为疼痛应激乱挥起枝条,却在那个黑影面前被衬得像个玩具。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搭到了卜姗肩上。蓝周因为紧张声音有点涩,却没晃动一分。
“别急。”
说话的同时蓝周抬手,即使是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的手也稳得像机器,子弹破空的样子清清楚楚映在所有人眼里。
应该是打到了要害,那巨怪晃动了两下就倒在地上,只剩头死死地望向卜姗的方向。卜姗声音抖得都听不清了:“死了吗?”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怪物剧烈地颤动了两下,不停地发出巨响,随后摇摇晃晃地再次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