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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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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奶茶里的黑糖珍珠卡在吸管中段时,俞沁正用手机拍打林听晚的数学作业。"这题辅助线到底..."她的抱怨被空调冷气吹散在奶茶店氤氲的甜香里。
林听晚盯着玻璃杯壁滑落的水珠,突然轻声说:"小沁,或许,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噗——"
三颗珍珠随着奶茶喷溅到三角函数习题集上,在余弦曲线里滚成滑稽的省略号。俞沁抓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睫毛膏晕开的眼睛瞪得浑圆:"啥?你对谁一见钟情了?姐妹,我以为你这个人从来不会喜欢人,给我吓死了你开窍了?"
橱窗外掠过骑单车的少年,车铃叮当声惊飞了林听晚睫毛上的光斑。她低头用吸管戳着沉底的芋圆,耳尖红得像杯沿挂着的草莓切片:"周祈越…"
"谁?!"俞沁的尖叫吓得店员手抖打翻了奶盖,抹茶粉在吧台铺成星图,"那个戴耳钉的体育生?上个月你还说人家像不良少..."
"嘘!"林听晚慌忙捂住她的嘴,指尖沾到对方唇釉的蜜桃香。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九班班服的女生们说笑着涌进来,她们运动包上挂着天文馆限定徽章。
俞沁扒开她的手,压低声音凑近:"什么时候的事?上次帮姜秋允搬书见到他那回?还是更早..."她突然倒抽冷气,"该不会是高二开学没多久我们搬作业他把你撞倒那次吧?"
“呃,大概是吧。在那天,我们还打了同一把伞…”林听晚低下了头,俞沁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姐妹啊,你们进展这么快?”林听晚赶忙让她小声一点,脸红了一次又一次。
林听晚的指甲在杯壁划出细痕。她想起一个月前那个雨天,周祈越把伞倾向她时,耳钉在雨幕中泛起的幽蓝。那时他左耳戴的还是那个十字架耳钉,坠着的细链扫过她递纸巾的指尖。
晚自习后的女生宿舍飘着海盐洗发水的味道。林听晚攥着睡衣站在309室阳台,看姜秋允把耳环摘下来浸在酒精盒里。月光把晾衣架上的校服投射成摇晃的鬼影。
"秋允姐。"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晾衣绳上坠落的水珠,"就是,你们班那个周祈越,人怎么样?"
姜秋允擦拭耳环的动作顿了顿,酒精棉上的碎钻闪过狡黠的光:"说过话的不超过十句。"她转身倚着栏杆,发梢扫过林听晚发烫的脸颊,"不过上次我忘带钥匙,他帮我把储物柜撬了。"
晾晒的床单在夜风里鼓起帆,林听晚闻到周祈越校服上同样的薄荷洗衣液味道——此刻那件运动外套就挂在隔壁阳台,袖口磨损处露出线头织成的银河。
"怎么突然问这个?"姜秋允突然贴近,指甲上的星座贴纸闪着磷光,"我们晚晚该不会是..."她故意拉长的尾音惊飞了栖在防盗网上的夜蛾。
林听晚慌得去捂她的嘴,手腕上的草莓发绳弹飞到楼下花坛。姜秋允笑得花枝乱颤,突然压低声音:"上个月他打篮球砸碎教务处的玻璃..."她模仿周祈越抱臂认错的姿态,"主任问他怎么赔偿,他说'把我姐留在天文社的陨石标本抵给您?'"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林听晚想起他耳钉内侧的Z字母。姜秋允把酒精盒盖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放心,我帮你保密。"她眨眨眼,"不过情报费嘛...下次文学社出校刊,给我的诗评打五星?"
十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教室时,俞沁正把自动铅笔拆得七零八落。笔尖突然弹到前桌梁加诚的后颈,惹得男生捂着脖子夸张哀嚎:"谋杀亲夫啊!"
"谁要你偷吃我抽屉里的蛋黄酥!"俞沁抓起英语书拍他,马尾辫扫过林听晚正在整理的数学笔记。作业本上未干的墨迹被蹭花,洇开成耳骨钉的形状。
林听晚望着那道弧线怔忡,直到俞沁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秋允姐今天收九班校运会报名表。"她指尖在课桌划出湿润的水痕,"你不是喜欢周祈越吗?咱俩找秋允姐问问情况呀?"俞沁说完便拉着林听晚的手跑去九班门口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林听晚看着水滴在桌面蒸发成字母Z的形状。文学社活动室在致远楼三层,需要穿过九班门口的连廊。
蝉鸣震碎玻璃的午后,林听晚攥着《拜伦诗选》站在九班后门。姜秋允正踮脚往黑板报上贴金箔星星,鹅黄色裙摆扫过周祈越空着的课桌——那里摊着本《天体物理导论》,书页间夹着银光闪闪的东西。
"晚晚来了呀?"姜秋允转身时耳坠叮咚作响,"来找我问周祈越的事?"她狡黠的笑眼让林听晚耳尖发烫,诗集扉页被捏出褶皱。
俞沁突然从柱子后探出头:"秋允姐最好了!我们就想知道他报没报千米..."话音未落,教室后排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周祈越拎着运动包走进来,黑色耳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钴蓝。
姜秋允迅速将她们拉到走廊拐角:"今早收表时..."她突然噤声,望着林听晚身后睁大眼睛。薄荷香漫过肩头的瞬间,林听晚听见作业本散落的声响——周祈越的物理卷子正飘落在她脚边。
少年俯身时耳钉擦过她颤抖的指尖,陨石表面的星云纹路清晰可辨。"抱歉。"他捡起卷子,指腹蹭到的修正液在白纸上拖出彗尾。林听晚盯着他后颈晒红的皮肤,那里有汗珠正沿着银链滑进衣领。
姜秋允突然轻笑:"周同学,你的《拜伦诗集》还在我这。"林听晚这才发现他卷子边缘写着诗句——"若我再遇见你,在多年以后"。
黄昏的奶茶店氤氲着焦糖香气,姜秋允晃着珍珠奶茶里的冰块:"他报名表是我收的。"玻璃窗外的晚霞正烧成陨石般的橙红,"但你们绝对想不到..."
俞沁的吸管戳破了塑封膜:"难道他没报千米?"
"他报了五项。"姜秋允蘸着奶茶在桌面画星图,"100米、跳高、4×100接力..."指尖突然停在西北角,"还有千米和..."她压低嗓音,"铅球。"
林听晚的奶盖突然塌陷,奶油顺着杯壁缓缓下坠。记忆闪回上周体育课,她看见周祈越在铅球区单手抛接五公斤铁球,耳钉在夕阳下划出银色抛物线。教导主任的怒吼从操场另一端传来时,他漫不经心地将铁球滚回器材筐,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槐树上的灰雀。
"重点是!"姜秋允突然抓住林听晚的手腕,"他在特长栏填了'星际导航'。"奶茶渍在桌面晕开成猎户座的模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俞沁的珍珠卡在吸管里:"他要造宇宙飞船?"
玻璃门突然被撞响,周祈越拎着滑板掠过橱窗。陨石耳钉折射的霓虹光斑扫过林听晚的瞳孔,她看见他运动包上别着新奥尔良天文台的徽章。
校运会当天,主席台的遮阳棚在热浪中扭曲变形。林听晚把矿泉水瓶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听见广播里正在播放千米决赛名单。俞沁突然掐住她的手腕:"第三跑道!"
周祈越正在调整护膝,黑色运动裤衬得小腿肌肉线条如绷紧的弓弦。当他弯腰系鞋带时,运动服领口滑出条银链,末端坠着枚微型星盘。
"那是他姐的遗物。"姜秋允不知何时挤到前排,"两年前他姐..."她的声音被发令枪响截断。
少年起跑时耳钉划过银弧,像颗叛逆的卫星挣脱了引力场。林听晚的冰镇汽水在掌心凝出水珠,看着他在第二圈突然加速,陨石表面与阳光碰撞出细小的光爆。
最后三百米看台开始沸腾,无数矿泉水瓶敲击出密集的鼓点。林听晚看见他耳后的疤痕完全暴露在烈日下,汗珠顺着银链滚进衣领,在白色运动服上洇出深色轨迹。
冲线瞬间周祈越扯开运动发带,潮湿的黑发甩出晶亮的水珠。3分21秒的记录牌亮起时,教导主任的保温杯盖滚到林听晚脚边。
颁奖台后的树荫下,周祈越被女生们围成孤岛。矿泉水瓶像雨后蘑菇般疯长,折射出七彩光斑。俞沁推了推林听晚:"你包里的电解质水..."
林听晚却摸到那颗在兜里融化的可乐糖。糖纸粘着两个月前的记忆——便利店货架前,周祈越耳钉勾住围巾流苏的瞬间,玻璃罐突然倾塌。他们蹲在彩色糖雨中收拾残局时,少年悄悄往她书包塞了这颗糖。
人群突然散开,周祈越抓起校服外套往肩上一甩。林听晚的帆布鞋踩过满地瓶盖,听见它们发出细弱的悲鸣。少年转身时星盘吊坠擦过她颤抖的指尖,银河碎屑正在陨石深处燃烧。
"你是?那个...林听晚?"他皱眉时喉结滚动,"水就不用了,这么多我喝不完..."
铝箔纸包裹的可乐糖落在他掌心,卡通熊被汗水洇得模糊。周祈越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陨石击中的环形山。林听晚转身时听见糖纸撕裂的脆响,混着他沙哑的"谢谢"消散在风里。
"哎呦,十五班那个班花?"陈默勾住周祈越的脖子,"你之前不还说她眼睛像..."话没说完就被过肩摔在草坪上。
周祈越把糖纸展平夹进学生证,舌尖残留着碳酸炸裂的刺痛。这颗糖的味道与那日分毫不差,连糖纸折痕都完美复刻记忆中的角度。当他摩挲耳钉内侧新刻的"C"字母时,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
"请参加铅球比赛的选手..."林听晚的矿泉水瓶应声落地。她看着周祈越走向投掷区,运动包里滑落半张泛黄照片——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在发射塔前比耶,耳骨钉与此刻他左耳的陨石如出一辙。
铅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中,教导主任的怒吼从主席台传来:"周祈越!赛后立刻来教务处!"少年却仰头望向天空,云层正被风吹成卡戎星环的模样。林听晚忽然看清他脖颈银链的吊坠根本不是星盘,而是枚微缩的探测器模型。
暮色染红看台时,林听晚在空荡的座位下找到遗落的发绳。旁边散落着半张糖纸,铝箔上残留着指纹形状的折痕。她对着夕阳举起银十字架,发现内侧的"Z"旁多了道刻痕,像字母"C"温柔地环抱着它。
姜秋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姐喜欢航天科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自杀了…"她指着周祈越远去的背影,"他好像也很喜欢航天。"晚风卷起报名表碎片,特长栏的"星际导航"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
林听晚握紧掌心的可乐糖纸,听见操场另一端传来金属碰撞的清响。周祈越正把铅球滚回器材室,耳钉在黑暗中闪着冷冽的光,如同航行在永夜里的太空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