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和不高兴》微月清光

6、葡萄软糖

　　“叮铃铃——”

　　穿过绕圈似的楼梯，姜厌和许期踩着点到的教室门口。

　　“别走这边。”许期伸手拉住了想要往前门走的姜厌，目光真挚。
　　姜厌：“？”

　　前门有人蹲着打他吗？
　　姜厌怔了一会还是跟着许期走向后门。

　　只见许期猫着腰像做贼一样从后门溜进去，还冲姜厌招招手。

　　姜厌：“……”
　　他摸了下书包肩带，站得笔直。

　　他不是很理解许期的这个做法，犹豫间，许期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还冲他眨眨眼。
　　示意他快进来。

　　姜厌同学挣扎两秒后……
　　学着许期的样子弯下腰猫进教室。

　　坐到位置上后却看见许期憋着笑的脸。
　　姜厌：“？”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许期往后推了下椅子起身，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向讲台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停在姜厌桌前。

　　姜厌：“？”

　　许期把那本薄薄的册子放在姜厌面前，弯下腰低声道：“唔，忘了你是刚来的了，在花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能劳驾姜同学在这上面最后处签上名字么？”

　　姜厌：“……”
　　他不能自己签上吗。姜厌低头扫过那本被摊开的花名册，最末处是许期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和他早上给他看的笔记一模一样。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抽出笔在许期那堪比放大版的名字下端端正正的写下了姜厌两个字。

　　“好嘞，谢谢您。”许期操着不知道哪学来的怪口音收起本子继续向讲台上走去。

　　“一号，李悦。”
　　“到。”

　　当少年好听的声音响起时，姜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晚自习点名。
　　这种事对他来说挺稀奇的，他以前的学校是全寄宿制，从来不会有这种点名。

　　“四十二号……哦，四十二号是我自己。看错了。”许期小声嘟囔，除了前排的同学没人听见。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四十三号，姜厌。”

　　姜厌被念到的一瞬间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嗯”了一声，后面想起来要说到。
　　又稍稍提高音量喊了句“到。”

　　隔着桌上高高堆起的书，姜厌与许期对视了一眼，姜厌很快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晚自习的时间总是漫长又枯燥。

　　姜厌写完好几页练习册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发现居然才过去了四十分钟。

　　也不知道这个学校晚自习几点下课。
　　好难熬啊。

　　姜厌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不是那么困，想了想拧开水杯喝了一口。
　　事实证明，冷水确实能让人短暂打起精神。

　　即使这对于厌学情绪很严重的姜厌来说只有那么短短一瞬。

　　好困，他想。
　　人为什么要浪费这几个小时来上晚自习。

　　转念一想他刚转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考试了，他对这个学校的进度还一无所知。
　　要不要问问许期呢？毕竟他是班长。
　　姜厌想着。

　　他转头一看。
　　许期睡着了，
　　睡得很香。
　　还睡得十分有水平。
　　姜厌端详后得出结论。

　　只见许期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握着笔，头微微低下，桌上还摊着一本练习册。
　　乍一看只会觉得他是在认真思考问题，

　　姜厌看许期一动不动的姿势，估摸着他已经在梦里和周公畅谈人生理想了。

　　“哈——”
　　姜厌看着也不觉打了个哈欠，打瞌睡好像会传染，他现在也有点困了。

　　“哎，新同学。”前桌一个男生忽然回头小声道。
　　姜厌：“？”

　　刚酝酿好的困意瞬间消散，刚来第一天他还没认全人，不过眼前的男生他倒是有几分印象，是下午被许期说回去练习听力的梁文。
　　也是宋桑卿的同桌。

　　“怎么了？”他问。

　　梁文说：“麻烦你叫一下班长。”

　　姜厌看着两人位置前后不超过二十厘米的距离，梁文只要再往旁边侧一点点就能够到许期的桌子了。

　　姜厌说：“他在睡觉。”
　　梁文不说话了，转回去拿起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姜厌也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过了一会，桌上弹出一个纸条。

　　姜厌愕然，抬头看见梁文在夸张比划让他拆开纸条看看。

　　姜厌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点距离也要传纸条，但还是放下笔拆开纸条。

　　只见上面飘逸又扭曲的字体写着：
　　【许期有起床气，我叫他的话会被骂orz，所以拜托你叫他一下，对新同学他应该不会生气。】
　　末尾还画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小表情。

　　姜厌嘴角抽了抽。
　　他去叫难道就不会骂他了吗……？

　　但看着梁文充满真挚的眼光和即将写不完的作业。
　　主要是后者……
　　沉重的作业足以压垮一个年仅十七岁的高中生，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姜厌很轻的用笔戳了戳许期。

　　许期身子动了动，但姿势还是没变。

　　姜厌：“……”
　　顶着梁文诚挚的目光，还有他自己没写完的作业。
　　姜厌只能又戳戳许期小声说：“许期，醒醒，有人找你。”

　　许期动了，他缓缓转头，眼神里带着很重的没睡醒的困意。

　　脸也很冷，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生气了。
　　出乎姜厌意料，许期没有生气，只是看起来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姜厌听见他说：“谁找我？”
　　少年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混着变声期特有的低沉。

　　姜厌抿唇，下意识躲避许期的目光。手转着笔转了个方向，指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梁文，小声说：“他找你。”

　　许期揉揉脸，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抬眼看向梁文懒懒道：“你最好是有正事说。”

　　梁文伸出两根手指摸到许期桌上“咔”地一声作跪下状，说：“亲爱的班长大人，历史最后一道小论文怎么写……求求了，看半天题目都不知道在讲什么屁话……。”

　　许期面无表情地从桌上堆叠的作业中抽出一张历史试卷，伴随着“哗”的一声拍到了梁文脸上，打断了梁文滔滔不绝的抱怨。

　　后者喜出望外喜不自胜如获至宝的捧着那张试卷乐滋滋地转回去了。

　　围观全程的姜厌：“……”

　　原来是借作业啊。

　　许期现在有点烦，就在刚才他居然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点也不算安静的环境下睡着。

　　久违的睡眠让许期有些不适应，但身体呈现出来的反馈让他很舒服。
　　睡眠果然能让人身心舒畅，要是没被打断就好了。

　　他垂下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书脊，思考着为什么会突然睡着。
　　要知道他上一次自然入睡还是在很久以前……

　　思来想去，许期把目光投向身旁这位新来的小同桌。

　　姜厌似乎遇到了一道难题，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抽出草稿纸飞快计算着什么。
　　从许期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少年垂下的长睫微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段时间唯一的变数好像就是姜厌了。
　　许期想。

　　但这个想法又立刻被他否决。
　　太荒谬了！
　　总不能是因为姜厌和他同桌后他的失眠症突然就好了吧。

　　他的失眠症由来已久，此事说来话长，但也不是不能长话短说。

　　常人失眠总会出现精神不振情绪低落种种种种症状……
　　许期失眠的症状是精神过头了，失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时间久了许期都怀疑睡眠真的从他身上退化掉了，去医院看了好几次，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那一天……

　　许期摇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两次误打误撞的睡着经历。

　　而且这个情况说出来也很怪异哎！
　　他睡着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来了一个新的男的同桌。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还是试卷写少了……
　　许期收回视线，扭过头继续写作业。
　　-

　　“叮铃铃，下课时间到了……”轻柔和缓的女声从广播中传出。

　　姜厌放下笔捏了捏眉心，闭上眼短暂放空。

　　数学去死。
　　他再度睁开眼盯着练习册上绕来绕去的证明定理愤愤地想。

　　晚自习居然还有下课时间，姜厌眨眨眼看着墙上的挂钟。

　　九点整。

　　胳膊被人戳了下，姜厌转头，许期笑着说：“现在有空吗？”
　　姜厌：“？”

　　见姜厌没有反应，许期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姜同学你在听吗？”

　　“在，有。”姜厌平静道。

　　许期“啪嗒”打了个响指，说：“太好了，去不去食堂？”

　　姜厌：“？”
　　这又是哪一出。

　　他好像一点也跟不上许期的脑回路。

　　他慢吞吞问：“去食堂做什么？”

　　晚自习一下课教室里叽叽喳喳吵得不像话，姜厌讲话声音本来就很轻，此刻混在嘈杂的环境下就像蚊子哼哼。

　　许期只能凑近些：“你说什么？”
　　距离突然被拉紧，姜厌本能般向后仰去。

　　一个力没收住，椅子也向后仰。
　　眼看着就要翻倒在地，一只手伸出稳稳当当的攥着椅背帮他把椅子又扶了起来。

　　许期笑了下，确认姜厌坐稳后松开手，头歪向墙壁，说：“我长得也没有那么吓人吧姜厌，也不用反应这么大吧。”

　　姜厌绷着脸没说话。
　　许期过了一会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没有。”

　　许期乐了，他算是发现了，姜厌原来是个慢半拍。
　　每次和他说话交流都要过那么一会儿才能得到回应。

　　瞧着脸还以为是个酷哥，没想到是个慢半拍的小机器人。

　　姜厌看着许期的表情似乎很雀跃？
　　像是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他小时候邻居家那只爱追蝴蝶的小狗。

　　许期问：“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这一回他稍微放慢了一点说话速度。

　　姜厌这一回反应倒是快了点，他说：“我刚才说你去食堂做什么，你饿了……？”
　　这是他思忖后想出来的回答。

　　许期手上的笔转得飞快，闻言懒洋洋道：“去买点糖吃，这作业写得本少爷都快变成那地里的小白菜了，哎对了你听过小白菜没。”
　　姜厌：“听过。”

　　前桌的梁文捕捉到了关键词，回头笑着说：“我知道！小白菜啊——地里黄啊——这个作业啊写不完啊——”
　　他唱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情感充沛抑扬顿挫的，就是一个字都没在调上。

　　许期：“华语乐坛没有您真是他们的损失。”
　　梁文抬手：“过奖过奖。”

　　-
　　“吃吗？葡萄味的。”
　　姜厌站在售货机前突然被塞了一包葡萄味的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