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疯长》文斯珈

1、视觉盛宴

　　——楚少爷，久仰大名——

　　柘桉的夜，从来不属于寂静。

　　闻野楼顶层套房的灯光调的很暗，暗到能看清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却看不清坐在阴影里的人脸上的表情。

　　助理林舟第三次调整领带结的位置时，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了。
　　她下意识绷直脊背，心跳加速的同时整个人僵成一块铁板。

　　浴室门滑开的声响让林舟嗓眼一紧。
　　雾气中走出的人影穿着一件米色亚麻衬衫，下摆随意的扎进白色休闲裤里，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她半干泛潮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林舟毕恭毕敬：“宋总。”

　　宋怀月没有走近也没有给予一丝目光，她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林舟，玻璃倒映出她被光影切割的侧脸，声音像浸了冰，冷冽中带着一丝醇厚的沙哑：“开始了吗？”
　　“还没有，不过宾客们已经陆续入场了。”

　　修长的手指勾动小几上那套精致的中式茶具，握住茶壶把手，给林舟斟了一杯。
　　“坐！”

　　八月末的柘桉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雷阵雨，随之而来的是汤圆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往落地窗上砸。
　　楼外狂欢乱舞，楼内觥筹交错。

　　顶层套房内，宋怀月依旧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她的瞳孔里流淌成一片冰冷的光河。
　　起风了，暴雨总要伴随狂风。

　　林舟敲门进来：“宋总，开始了。”

　　宋怀月拇指和食指间捻搓着一枚珠子，“啪嗒”掉进茶托。

　　楼下宴会厅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这是商家主办的慈善晚会，柘桉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而人群的中心，是那个眉眼张扬、意气风发的楚家少爷——楚京与。

　　他端着酒杯穿过人群，姿态自在，放荡不羁。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既疏离又迷人。几个世家千金正低声议论着他上周在24岁生日宴赛车比赛中夺冠的新闻，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与渴望。

　　“京与最近可是风头正劲啊，”一个穿着深蓝西装的中年男人笑道，“听说你赛车比赛得奖了？”
　　楚京与那不见影的尊敬里带着满溢的漫不经心，晃晃杯中的酒，唇角微扬：“张叔消息真灵通，芝麻大小的事劳烦您过耳。”

　　他话音才落，宴会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有人低声惊呼，有人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正走进来的身影。

　　那是个女人。

　　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色泽沉静如深夜的森林，衬出鲜活的肌肤，勾勒出姣好的身形。长裙款式极简，却因面料与剪裁而显得高级无比。
　　女人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挽起低髻，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清晰横亘的锁骨。

　　她的脸——
　　在场许多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眼中闪过惊愕与难以置信。

　　太像了。

　　“那是谁？”有人忍不住低声问。
　　“宋怀月，刚回国的宋家掌事人，”知情人低声回应，“听说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才回来接管宋家的事。”

　　“哪个宋家？”
　　“还有哪个宋家，城北霖朗、城南晖明，宋家！”
　　“奥～宋家！”

　　“这也……太像了……”

　　私语声如同细微的波纹在大厅内晕开。

　　楚京与眯起眼睛，目光紧紧锁在女人身上，他手中的香槟杯滞在空中，周遭人的低语声一字不落落入他耳中，一时间一切都置若罔闻。

　　宋怀月似乎对投来的众多目光浑然不觉，她从容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眼神淡淡扫过全场，最终，与楚京与的视线撞个正着。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她的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无波，却又暗流涌动。楚京与感到心头莫名一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然后，她向他走来。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宴会厅内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

　　“楚少爷，”宋怀月停在楚京与面前，声音清冷如玉，“久仰大名。”

　　楚京与有些讶异，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先是几分审视，而后几分玩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被冒犯的不悦。

　　“宋小姐，”他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慵懒而疏离：“我们很熟？”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好奇。谁不知道楚家少爷脾气桀骜，但这么直接地给一位女士难堪，还是头一回。

　　然而，被当众拂了面子的宋怀月却毫不在意，她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淡，未达眼底，却让她整张清冷的面孔瞬间鲜活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举起手中的香槟杯，主动向前，轻轻碰了碰楚京与手中的酒杯。

　　“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现在不熟，”她上半身前倾，错位交叠，红唇吐息，“以后会的。”

　　闪光灯在远处亮起，捕捉下了这微妙的一刻。

　　当晚，热搜榜上二人首次同框的照片迅速登顶。照片中，楚京与眉眼矜贵，宋怀月清冷优雅，站在一起竟有种惊人的和谐。

　　话题#视觉盛宴#，后面明晃晃一个“爆”字。

　　*这宋怀月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回来就敢直接招惹楚家小少爷？
　　*她长得也太像章闻野了吧？是整容了吗？
　　*听说楚少爷当场就没给她好脸色看，直接问‘我们很熟’？
　　*但你们不觉得他俩站一起配一脸吗？
　　*有钱人的世界……所以那真不是章闻野吗？
　　*归来吧，我的女神！
　　……

　　热搜撤了又上，几次反复。
　　有知情人士透露，是楚少爷让撤的，是宋老板让人推上去的，最终，这场无声的较量以楚少爷的零花钱输给了宋老板的大手笔告终。

　　这件事起的快，落的也快，没几天就被新的热搜所掩盖。
　　负了众望的是事件主人公也都没了消息，好像众人做了一场梦。

　　一周后。
　　宋氏集团柘桉总公司，顶层办公室。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室内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宋怀月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渐渐亮起万家灯火的城市。

　　她刚落地并结束一个越洋视频会议，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时差尚未完全倒过来，连日的应酬和接手公司事务带来的千头万绪都消耗着她的精力。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来人带着一身初秋的凉意，以及压抑不住的怒火。

　　宋怀月缓缓转身，看到楚京与站在门口，还跟着“没把人拦住”的林舟。
　　宋怀月示意林舟先出去。

　　楚京与今天的打扮要随意许多，头发不似那晚那般一丝不苟，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平添几分野性，一件黑色卫衣，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一条黑色长裤，乍一看像是……

　　“宋总，”他大步走到宋怀月面前，几乎是吼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怀月除了被他这一惊一乍闪到以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出现。她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楚少爷，”她开口，声音里带着收不住的慵懒，“刚出禁闭就迫不及待来找我，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楚京与瞳孔微缩，声音也低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被关了禁闭？”

　　这件事，楚家对外瞒得滴水不漏。
　　至少他那父亲是这么和他说的。

　　宋怀月没有回答。
　　她缓缓走近他，步态优雅，如同漫步丛林的猎豹。办公室空间宽敞，她却一步步将他逼至落地窗前，直至彼此的气息几乎可闻。

　　夕阳的最后一道光晕勾勒着他们的轮廓。

　　她抬起手，手指虚虚地蹭过他卫衣的领口，指尖划过他的喉结，饶有兴致地勾勒一圈喉结弧度，再一路向下停在心脏处。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危险与暧昧。

　　“楚少爷，”她微微偏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是来兴师问罪的？”

　　楚京与梗着脖子维持倔强：“我是来告诉你，离我远一点，否则……”

　　“否则？”宋怀月稍稍低头，耳朵往他心脏处贴，须臾之后她抬头噙着笑靠近楚京与，气息纠缠，“楚少爷，你的心跳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楚京与身体微僵，恼羞成怒，他抿嘴酝酿着什么话。

　　宋怀月则嗤笑一声，直起上半身：“玩个游戏吗？”

　　楚京与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与传说中章闻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灵魂。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弃了酝酿。

　　“什么游戏？”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比想象中要干涩。
　　“一个……”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深邃如夜，“你我都会是赢家的游戏。”

　　她退后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却依旧锁住他：
　　“就看你，敢不敢。”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城市的灯火如同被打碎的星辰，铺满眼底。

　　站在办公室窗边的宋怀月，看着如同老鼠般大小的车流没个尽头，其中一辆属于楚京与。

　　林舟敲门进来：“宋总，楚少爷送走了，帖子现在发吗？”

　　宋怀月微笑，对着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灯火，微微示意。
　　“发吧。”

　　林舟手指轻触屏幕，很快楚京与漂移停车、摔车门进楼以及慢悠悠走出大楼、好端端上车开走的视频成了那场#视觉盛宴#的后续。

　　无人知道他们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流言蜚语四起，猜测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