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去当窝囊真千金》鎏汐

7、第 7 章

　　次日一早，天空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宥响睁开眼，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拿出来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这一觉睡得格外地累，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很多的事情。
　　从他刚学小提琴开始，再到认识纪念，一直到言恋离开，再到和纪念重逢。一帧帧一幕幕像一部长时电影在他的脑海中播放。
　　宥响站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他的大脑还没开机。
　　等他洗了个凉水澡出来，关策也正好出门喝水，两人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默契转过头去。
　　五点半，各自身上都穿着一件黑色的极其正式的西装出门，手里拿着一把手柄很长的伞。
　　宥响的眸子很沉，如同昼夜。
　　早上六点，花店刚刚开门，他们是第一位顾客。
　　宥响看着提前包好的粉色山茶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眼底闪过一抹柔情，捞起来抱在怀里。
　　山茶花旁边还有一束包好的勿忘我，那是关策定的。
　　关策跟在宥响身后，深棕色的眸子鲜少地深沉起来，一言不发。
　　两人身材高挑，容貌气质尤为出众，每年他们都会来很多次，墓地的保安大叔一眼就认出两人，混浊的眼底透出心疼的神色。
　　一众差不多的墓地里，他们熟练地找到一处，空白的大理石砖上静静地放着一支被精致包装的白色菊花。
　　那人，比他们来得还要早。
　　宥响眼神冰冷，伸手将那支菊花随手扔在一旁的草地上，将手上的粉色山茶花放在上面。
　　菊花，那是言恋最不希望在离开后看见的花。
　　粉色的山茶花，映亮了灰白照片上女人的容貌，关策站在宥响身后，将蓝色的勿忘我放在山茶花旁边。
　　言恋说：“我走后，希望你们不要只拿菊花来看我，每年给我换换花，不要只拿一种。”
　　如今，他和宥响几乎将市面上能见到的花都拿了一遍。
　　粉蓝相映，仿佛女人往日的容貌再现。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与宥响极为相似，却比宥响要精致许多。她安安静静地被圈在石头里，笑得格外温柔。
　　宥响眷恋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缓缓跪在地上，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她，眼角被山茶花映红。
　　“妈，生日快乐。”宥响的声音暗哑，一颗豆大的眼珠同天上的雨一同砸向地面，落下一颗颗绽放的水花。
　　“舅妈，生日快乐。”关策蹲在宥响身边，望着照片上的女人的容貌，与记忆中那张温柔的面容对上。
　　在他的记忆中，言恋总是格外温柔地叫他的名字：“阿策，过来吃饭啦。”哪怕他和宥响一身泥连手都不洗，就坐在餐桌上，有洁癖的言恋也不生气，她总是温柔地笑着让他们去洗干净换衣服。
　　没人能对这样的才女离世感到惋惜，除了宥修铭。
　　宥响的头发被雨滴打湿，雨水打在身上，露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他的脸上，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妈，您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最近很好，今年中秋国庆一起放假，爷爷让我和关策回京城，我没去……”宥响静静述说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江阿姨家最近好像来了海城，如果你还在，应该会很开心……我见到了纪念，她和我成了同桌，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打打闹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水重刷着灰色的地面，关策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宽大的伞将两人和言恋一同笼罩着。
　　“妈，阿又好想你。”宥响几乎是嘶哑着说出来的这句话。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策才能在宥响身上看到与他平时冷静毒舌截然相反的神色。
　　他就像一只被伤透的狼王，只有在这里才可以修养着自己的伤口，走出这里，他依旧是那个可以引领狼群无坚不摧的王。
　　关策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的表情。
　　不远处，纪念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和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一样。
　　江女士每年这天，都会买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放在家里，她说，那是言恋和她都喜欢的花朵。
　　只可惜，今天是她来的。
　　纪念走过去，黑色的马丁靴踩在水里发出不大的声响。
　　宥响和关策转头看过去，见到是她，两人皆是一愣。
　　纪念看了宥响一眼，走进将怀里的白玫瑰放在大理石砖上，轻轻蹲下，伸手将墓碑上的水珠抚去，轻轻开口。
　　“言阿姨您好，我是纪念，您一定还记得我。”
　　她的声音轻轻的，不似之前大大咧咧的性格，恰好此时雨势减小，纪念的声音像是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
　　“很遗憾我妈今天没能来看您，但我带来了您和我妈最爱的白玫瑰。”
　　她记得江女士说过，如果有一天言恋走了，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看她，手里抱着她们最喜欢的白玫瑰，那是她最希望见到的模样。
　　所以，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言阿姨，我们都很想你，都会记得你。”
　　关策颔首，下巴崩得紧紧的，他往后退了退。
　　纪念说完，侧头看向宥响，深邃的桃花眼中蓄满了泪水，顺着眼角侧落而下。
　　一如，多年前的她。
　　…………
　　言恋的葬礼，来了几百号人，可真正为她伤心流泪的却寥寥无几，纪念算一个。
　　来这么一趟，纪念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得她心里格外地难受。
　　雨此刻已经不下了，路上和空气里都湿答答的，带着雨后独有的清新。
　　他们从墓地出来，也不过才早上九点半。
　　三个人早晨一口吃的都没吃，沉默着走在路上，路过保安室，保安大叔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到纪念惊讶开口：“哟，你还真是言小姐的女儿啊？”
　　纪念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找借口进来说的话，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我哥。”
　　说着，她往前推了一把宥响。
　　宥响无奈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墓地是海城最好的墓地，进出都需要登记，纪念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混进去。
　　保安大叔挠了挠头，纳闷开口：“那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在南城，一直没回来。”
　　保安大叔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看来离了婚之后的家庭，就是不一样啊。
　　…………
　　海城的初秋很热，下过雨之后就成了闷热，湿答答的衣服粘在身上，跟粘牙的糯米糕一样。
　　纪念甩了甩伞上的水，将它合了起来，递给宥响，“帮我拿一下，我系个鞋带。”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伞塞进他手里。
　　宥响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角，说着就接过她的伞握在手里。
　　在外人看来，两人的举动十分自然，不知道真跟“亲兄妹”一样。
　　不过也确实，宥响跟纪念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照顾纪念，以至于这么多年不见，照顾她也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吃饭了吗？”宥响看她，注意到她露在外面的腿，皱了皱眉，“冷吗？”
　　纪念走着，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吃呢，我不冷。”
　　她今天的这个裙子是她当年参加言恋婚礼的时候穿的那条，她的衣柜里裙子不多，唯独带了这件过来。
　　这件是江女士亲自给她挑的，不规则剪裁裙，后边的裙摆到小腿处，前面则膝盖以下。
　　一条非常有设计感的裙子。
　　宥响没管她，固执地将后面的裙摆扯到前面来。
　　纪念：……
　　站在他们一旁的关策见他这样无奈地扯嘴，什么时候见他哥这个样？
　　纪念使劲跺脚躲开他，“哎呀，你别扯我裙子，再给我扯坏了。”
　　“别动，你这什么裙子，设计这么短？”
　　“哎哟，我真服了。”
　　欢声笑语扫尽了墓地沉闷的气氛，将留下的人拉回了现实的生活。
　　关策嘴角挂了一抹淡笑，或许，这样也不错。
　　…………
　　三人到了一家私人菜馆，算算这个点，称不上是早餐，也算不得午餐。
　　纪念吃东西很挑，这不吃那不吃，点菜的时候关策一度以为她是在“找事”，毕竟除了他哥宥响，他还真没见过有几个人像她一样。
　　“烧卖？”宥响看着菜单，抬头问她。
　　“不吃，有肉。”纪念托着下巴，摇了摇头。
　　“虾饺？”
　　“可以。”
　　“蛋饺吃吗？”
　　“你想吃的话可以点。”
　　“想喝什么汤？”
　　“都可以。”
　　“西红柿鸡蛋汤？”
　　“不喜欢。”
　　“海菜汤？”
　　“不想喝。”
　　“酸辣汤？”
　　“行。”
　　点个菜，要不是宥响在这里，关策差点把手里的菜单扔她脸上。
　　三个人，点了不少的东西，基本上每个人都不一样。
　　菜上好之后，纪念专心致志地吃自己面前的东西，看到宥响吃的烧卖津津有味，咬着筷子看他。
　　“你的烧卖好吃吗？”
　　“还行。”宥响说的中规中矩，见她这样，瞬间明白，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
　　纪念眯了眯眼，心里的想法被戳破之后也没一点尴尬，欢快地夹起一个放在碗里。
　　她拿着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尝了尝，又觉得没自己想象中好喝，将目光放在宥响面前那碗喝了一点的八宝粥上。
　　“宥响……”纪念刚张口，宥响抬眸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薄薄的眼皮上几乎能看得到里面的血管。
　　这家伙的眼睛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
　　“想喝我的汤？”宥响开口。
　　“不是，换换，我尝尝你的好不好喝。”纪念抿了下嘴角，看着他假笑。
　　宥响点了点头，看着被自己喝了些的八宝粥皱了下眉，“再要一碗吧。”
　　“不用，刚好我也喝不完。”说着，她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关策看着两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两人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很不错，但也没必要好到可以互换喝过的汤这种地步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小情侣。
　　关策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看向旁边的宥响，学着纪念的口吻，“哥，我也想喝八宝粥。”
　　宥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抽什么风？”
　　“你能给纪念不能给我？我也给你换！”说着，将自己差不多见底的海鲜粥递给他。
　　宥响无语地咬了口鸡蛋，“滚。”
　　丝毫没有情面可讲。
　　关策也不生气，托着下巴看着他，伸着筷子夹了他一个烧卖咬了一口。
　　“干什么，弟弟不如同桌啊？”
　　宥响啧了声，“饭店就给你盐放多了？”
　　闲的。
　　纪念喝了口八宝粥，入口很甜，但是又不是特别腻，口味格外地好。
　　关策将目光放在纪念身上，又转到宥响身上，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酸溜溜道：
　　“我看你们俩这相处模式，就跟那个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实在不行，你俩转变一下身份吧。”
　　“从青梅竹马完成到校园情侣的转变，刚好你们俩也都了解对方，正好省了互相了解对方那一步。”
　　纪念头埋得很深，耳朵爬上了一抹异样的红：……
　　宥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