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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特别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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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瑾时踏出付老家,整个人就恹恹的。没等付老去房间里摸出一个手电筒给他,贺瑾时就揣着一肚子神思走了。
白天里好不容易对炀山升起来的一点好印象这时候荡然无存的,恨不得骂上一句,这就是鸟不拉屎的臭地方,狗还有改不了吃屎的呢,十年八年过去的,这地方还是这么邋里邋遢,上不得台面。
跨进自己家门,贺瑾时第一脚就朝春生在的屋里迈。
丢了魂似的。
因因果果,好没道理。
因缘际会,纠结不定。
贺瑾时幻想了无数种春生在与不在的情况,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眼前还是春生瘦弱的模样,只是蜷缩起来的一团更显得他弱不胜衣了。
春生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床尾,两只手松松垮垮地抓着自己的裤架。
贺瑾时一瞬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蓦地想起舅舅嘴里的话心里拔凉拔凉的,六月的冰块挨在心上确是一点不凉爽,反倒是叫人恶心,恶心极了。
不像是针对这里的某个人,却实实在在的是一种针对,厌弃所有似的。
一个足够泛化的概念,一种无所指的模糊的说法。
贺瑾时走过去,一手托着春生的腰,一手勾起春生的腿弯将春生轻轻抱起来往旁边的床上放。
人还没放上去,贺瑾时就发现这张床足够平整,完全不像有人在上面睡过的样子。贺瑾时皱着心上的眉将怀里的人轻轻往上放,刚沾上床他的手还没有撤出来人就醒了。
春生睁着半醒未醒的眼睛瞧着他看,两两对望里没有人说一句话。贺瑾时看着那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眸光也逐渐聚焦了起来,他浅浅露出一个笑。
春生耳朵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扭着头,嘴里含糊不清一句:“哥哥……”
贺瑾时保持着这份闲适的意趣,只是移开了自己的手却还是将人压着:“怎么不在床上睡?”
春生敛着眉眼,不敢抬头看人,连呼吸都是闷着声的。
贺瑾时不管,偏还拿上架子了:“怎么不说话?你不要告诉我昨天你也是这么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好一会儿又是鸦雀无声。
贺瑾时也是真生气,春生的腿还病着,他看着也糟心,说话便心直口快了一点:“今天医生怎么说的,又忘记了吗?”
春生瘪着嘴。
贺瑾时就这样子,话头说急了还有更难听的,眼下对着猫一样的可人可说不来那样肮脏的话。
贺瑾时又缓缓说道:“好好的有床你不睡,非要睡地上干什么?是要显得我这人特坏还是怎么着,把你带回来又让你在地上跟蚂蚁一块睡是吧。是吗,小春生?”
春生半天没蹦出个像样的字出来,转而答非所问:“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贺瑾时看那嘟着小嘴说话的人,又好气又好笑,重话也说不出口了,索性翻下身来一并躺着。
春生顺势翻个身对着贺瑾时,一双手抵在跟前,中间只有一条小小缝隙隔开与人的距离。
“哥哥?”春生说。
贺瑾时淡淡应着,春生又没有下文了。贺瑾时一手压在脑袋底下当枕头,一只脚还架在另一只脚上搭在床沿,有点感慨拖着尾字道:“春生。”
“嗯,哥哥。”春生仰着脸,并不解。
贺瑾时用肆意的口吻说着不肆意的话:“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一些,还是坏人多一点。”
春生笑了一下,“自然是好人多一点,像哥哥这样的。”
贺瑾时藏着一抹浅笑:“像我这样的什么?”
“好人呐。”春生一脸认真说。
贺瑾时自言自语似的倔强道:“我好什么!”
他混不混蛋,自己必定是最清楚的那个。从他顶开始的时候就是,打小就开始显露出了。什么上树掏鸟,偷鸡摸狗,逮鱼摸虾,他干的混球事情还少吗!
街头李老头的臭袜子,他都能提溜到街尾王奶奶家的豆腐上,还美其名曰这才是正宗的臭豆腐!就光是这一件事就能看出贺瑾时以前多不干人事了,脸皮比古代用来防御的八丈城墙还要厚。
春生似是往贺瑾时身边凑了凑,温温柔柔地说:“哥哥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人不大,忽悠人的大话说的倒是漂亮。”贺瑾时说归说,心里可乐呢。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保准给人骂到狗血淋头,换到小春生这里倒是怎么听怎么受用了。
“春生,有没有哪一刻是你想回到过去的?”贺瑾时有时候倒宁愿回到小时候不知事的岁月,十几岁的时候比现在好,小时候又比现在好。
贺瑾时说:“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那个冬天,也不会去那个寒水冰凉刺骨的池子边。”
他一直对那年冬天的事情耿耿于怀,所有人也对他心有芥蒂。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每个人都将矛头指向他,都认为是他将贺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推进池子里的。只有他是孤立的个体,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愿意听他解释一句。
后来他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解释不解释的问题。
只是因为他算不得个贺家少爷的名头,他私生子的身份被视如敝屣。向着他于那些人而言毫无益处,贺家只要有正牌少爷在,还怕后继无人吗?那些人自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想他的。
“你呢,春生?”贺瑾时问。
春生缓缓说,没带扭捏的:“要不是遇到哥哥,这世界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贺瑾时偏头望了一眼一旁乖乖躺着的春生,心里漏了一股水流似的,有往里灌的,更有往外流的。
“哥哥,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啊。”
贺瑾时没说真话:“因为冬池子边煞风景呗,哪里像你们炀山,连风景都是好的,养出来的小春生也是好看的。”
春生这时候倒扭捏了:“我、我也不是这里人。”
贺瑾时稍微诧异了一下,也知道再问下去会得到什么想要的结果,索性换了话说:“不是一方水土的问题,听不出来么,我这是夸你呢。”
贺瑾时转过来对着春生,抬手:“瞧你这小脸比人家姑娘的小脸都要嫩生。”
“哥哥你瞎说,拿我和姑娘家比,”春生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我哪有人家姑娘漂亮!”
“怎么没有,春生这是不相信哥哥的眼光啊?”贺瑾时调侃道:“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漂亮的在炀山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春生激动道:“哥哥真的这样觉得?”
“见过烧制瓷器吗?”贺瑾时脑子里想一出是一出,“那种刚烧制好的瓷器,拿在手里再上一层亮油。”
“特别漂亮。”贺瑾时舒心赞叹着。
春生又平躺在床上了:“我看哥哥夸的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我一点都不懂的古董,根本不是在夸我。”
“那你想要哥哥怎么的夸你啊?”贺瑾时又转了话头,“诶不是,你怎么总是一口一个哥哥啊?”贺瑾时想说的根本不是称呼问题,是春生说话时候的语气。
他好像说明白了,又好像根本没有。
全凭听者的觉悟了。
春生扭过来的脸沾着微微皱起的眉毛:“不叫你哥哥,叫什么?”
贺瑾时撑起一只胳膊,俯身在春生唇上亲了一口,很自然的地说:“我们城里人管这叫哥哥。”
春生捂住嘴巴的手还完全没松开,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看着贺瑾时,直直朝后退了一步。
贺瑾时倒是笑:“怎么啊?”
“哥哥~!”春生埋怨似的嗔怪着,“你亲我做什么?”
话含含糊糊都在包裹在嘴里,贺瑾时觉得有趣,“我这不是跟你解释什么叫哥哥吗?”
“混子!”春生又是骂,终于舍得放开自己的手了。
贺瑾时被骂笑了,索性直接将人揽到身边来,圈在人腰上的手也不松开,任凭怀里的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补。
“哥哥!”春生央求着,哪哪都显得别扭,此时倒是更像害羞的大姑娘了。
“哥哥,松开我吧,哪有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打打打闹闹的,说出去叫人笑话!”
贺瑾时就是不松开,嘴里还说着些浑话:“怎么没有!男人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搂着你?”
春生轻轻推了一把哥哥的手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害不害臊啊。”
贺瑾时偏偏是个脸皮厚的,“所以春生也是喜欢哥哥的?”
“对吧?”话里有话,催着人,蛊着人,推着人往前走。
贺瑾时看着春生的情绪渐渐滴落下来,心中的落寞也渐渐油然而生。
春生说:“长这么大,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只知道哥哥对我很好,我也应该同样对哥哥好。”
贺瑾时继续说:“那哥哥要是多找你要一样东西呢,哥哥给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要还回来。”
春生的眼睛和流萤一样光彩熠熠,贺瑾时在等着那样一双眼睛给出回答,他最想要的那个回答。
半晌,春生说:“哥哥给的,自然是要还的,只要是我有的,哥哥都可以拿走。”
贺瑾时疯了似的,春生的话点燃了他最近一直以来的烦躁,将所有的火都喷薄燃烧。
只要是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贺瑾时也在想,是不是在炀山待久了,骨子里也学会了侵占、掠夺、自私与无理。
他不想在乎了,随心所欲不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吗?他本该就是这样的,本该是就在烂泥里污泞一身的。包装了几年,倒变得人模狗样了。
这不是他,不是原本的他,他骨子里根本不是这样。
拿走。
没什么不行的。
贺瑾时挑着春生的下巴牢牢固定住,打定了的主意不让人躲,唇齿相依间是疯狂的占有。坚硬又柔软的舌头撬开紧闭的齿缝,将细密的上颚舔了个遍。又去追逐幼嫩的红蛇,紧紧交缠在一起,是绞紧的绳索,箍住逃脱不了猎物。
是了,是臣服,是恭顺,是配合,全都化作予取予求。
一吻闭,贺瑾时低低喘息着,怀里人明明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却不敢大声喘气,只有胸膛起伏得厉害,又忍得辛苦万分,连眼神都是怯怯的。
贺瑾时只管添火:“如果说我要的是这个呢,小春生也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