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难养》自生贝才

63、空穴来风

　　她无从得知的是，有人粗鲁地将她拖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皮肤在地上摩擦，即使是在昏迷中，也忍不住挣扎。

　　宋音之醒来，手肘、膝盖窝里处血肉模糊，还沾着不少泥沙。她疼得直吸气，碰也不敢碰，每动一下就传来一阵阵痛感。

　　宋音之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何处，四周还算开阔，就是不怎么透气，也不是很亮堂，她看着就压抑。

　　宋音之这里安静得窒息，而外面，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那天段秋平看着宋音之从他面前逃走，因为心中有气二则看她还挺有力气，料想宋音之没什么大碍，也不急着追，于是任由她去了。

　　段秋平让人将皇后带走，逃离了弥散着软骨散的是非之地。皇后整个身体都轻轻抖动着，缓了好久才叹道：“这样一个人，以下犯上，毫无礼法。整个皇宫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三殿下，你怎么还能容忍这样的人，继续呆下去？”

　　段秋平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凑近皇后轻声安抚，而是站得远远的，也不看皇后，若有所思。

　　皇后不满地抱怨：“这样的人，就算你愿意容她，我们若羌也容不下这尊大佛。她心高气傲，一辈子跟你蜷居在一所皇宫里，你觉得她肯甘心？若不早做决断，你迟早被她的背叛伤害得再无还手之力。”

　　段秋平表面上依旧无动于衷，可是“背叛”这两个字太严重了，严重到他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半数的恐惧，半数的埋怨让段秋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想到宋音之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他不免有些焦急，转身便走了，连跟皇后行个礼也忘了。

　　这天后半夜，一阵风吹来，吹散了黑云，一顶残月慢慢出来了，月光前所未有的亮堂。

　　在皇宫不起眼的小角落，居然有上百人聚集在一起，他们无声无息，只靠手势交流。

　　另一个角落里，居然又站着几百个人。这群人分散在皇宫各处不起眼的地方，借着夜色隐匿，而突然出现的月光让他们始料未及。一个俊青年无奈地抬头往上看了眼，担忧地低下头：“不行，动作必须提前了。”

　　如果此时有人俯瞰皇宫，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几百人的小方阵，几乎遍布了整个皇宫，多达几十个，加起来，有万余人。

　　段秋平走出门来，盯着那弯残月发呆，眼前的路正好被照亮了，不知道沿着走能不能找到人。随着一声鹰唳般尖锐的声音，天空中划过一大片闪光，彻底遮住了月亮，不过是短暂地一瞬，它又消失了。紧接着，本来安静的皇宫各处，有脚步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段秋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咒骂了一句接道：“真是不死心。”事态紧急，他按原路折返，不出一刻钟，一大队人马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应战。

　　段秋平仔细回忆着方才各方的脚步声，如有神助，他笃定道：“这些人手，不够。”

　　身边的头领小心翼翼地回：“这已经是宫里全部人马了。”

　　段秋平皱着眉，眼神阴鸷：“那就去外面借，驻扎在皇宫外面的兵马，有多少挪多少进宫来！”

　　头领犹豫着不敢动，将外面的兵马都接进来，万一皇宫外也生变了怎么办？段秋平不由得他踟蹰，厉声吼道：“快去啊，先救急。”

　　头领再也不敢耽搁，连连点着头走了。不一会儿，所有人马整装待发。可是段秋平迟迟不发令行动。任由他几十个小方阵在皇宫里到处奔忙，敲敲打打，他仍旧无动于衷地守在原地，面无表情。尽管他觉得那些人跟耗子觅食一样吵嚷，也依旧耐着性子不动一下。

　　身边的头领看不懂了，咽了咽口水，组织着语言道：“殿下，这显然是……大殿下二殿下联合起来造反。您……”为什么要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又任由他们胡闹呢？

　　段秋平一言不发，心中清算着方才所做的一切：各宫的活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方，皇后也会自己找地方藏身，就剩下一个……段秋平突然激动起来，几乎瞬间要就叫出声。

　　头领看段秋平脸色骤变，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提醒的作用，洋洋得意起来，更热情地准备发表一番见解，却被段秋平猛地拉住衣服，力道极大，让他这个受过锻炼还披着一身重甲的武将都一个踉跄。

　　段秋平说的话低沉得像是从腹部发出来的：“宋音之呢，去找！”

　　头领多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点头如捣蒜：“啊……啊！娘娘啊，这就去找！”

　　段秋平在阵前不住地踱步。没等来那两个废物皇子，他早已经乱了阵脚。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咒骂：“废物！”众人都不知道他冲着谁，都逃避着视线不去招惹。

　　段秋等了许久不见消息，派出去寻宋音之的人越来越多。他最后终于忍不住，带着所有的人马满皇宫地乱逃窜，路上碰见了搞破坏的小方阵就打，碰不见就一刻也不停地找人。

　　段秋平的动作一顿，满头大汗地停下来，脸色比不明朗的黑夜还阴沉，他死死盯着前面一大队人，知道这些人要来真的了。可是他心里还有事，无心恋战，居然一时恍惚着该掉头就走还是迎接战斗。

　　终于是理智占了上风，段秋平指挥着部队应战，前面刀光剑影，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地声音，偶尔会有令人生理不适的金属摩擦的声音。段秋平浑不在意，面上冷静，只有自己知道他心里焦头烂额。

　　血浸染到土地上粘腻得要命，几乎将一小片土地浸成沼泽，吸满了人血的土地变成了吃人的妖精，一脚踏上去恨不得连鞋，带人，都吸进去。

　　前面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段秋平的那两个人，正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三个人的眼神相撞，尽管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在此时也变成了令人厌恶的纽带，只是略微想了一想就觉得恶心。

　　二位皇子没想到段秋平胆大包天，将围绕着皇城的兵马全部放进来对付他们，目瞪口呆地指责道：“你这样胆大包天！就不怕城外再出什么意外？”段秋平满不在乎地一笑，“没有比你们更大的意外了。”

　　他怒气冲冲，气势汹汹地大吼：“杀啊！”

　　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被他带着怒气和焦虑的情绪感染，一呼百应，打得二位皇子的残将节节败退。

　　直到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队伍倒下，二位皇子往后看了看，走投无路。他们凄然一笑，视死如归地喊道：“段秋平，打小我们就跟你不对付，今天这一战是迟早的事！本来以为，你娶的那位姑娘给我们开了个好头，能让我们踩对时机，想不到一战还是会败，天不愿佑我，并不是我们二人的罪过。”

　　段秋平听着他二人的豪言壮志，无动于衷：“你们若不造反，我定然不会再难为你们。我段秋平的肚量，也能保你们做个富贵王爷。”

　　大皇子用一种怪异至极的眼光打量着段秋平：“你打小就不讨人喜欢，父皇恨你也就罢了，就连我也很难对你和善。本来想不出是为什么，看见你娶的那姑娘之后，我明白了：我们同一个爹，可是只有你完美地袭承了父皇那股凉薄又痴情的矛盾气息，就连那姑娘，也跟你母亲年轻时如出一辙。”

　　兴许是知道死到临头，他反而无所顾忌，畅所欲言起来：“段秋平，皇位、长相、性格、这些都可以遗传。可是如果连同一种悲剧都被遗传下来，那我只能称之为，诅咒。”

　　二皇子接口道：“原来宫中多传你不详，也不是空穴来风。”

　　段秋平低着头，眼珠向上，露出大片的眼白，死死瞪着他们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他走上前去，照着一人的脸打了一巴掌，将两个人的笑声强硬地止住了。

　　段秋平抬了抬眼，转过身轻声细语地下令：“杀了。”

　　二人被拖下去，他的世界终于获得片刻的清净，他带着余数不多的残兵，继续在宫中各个角落寻找着宋音之，可是一无所获。

　　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濒死之人发自肺腑的言论：“本来以为，你娶的那位姑娘给我们开了个好头，能让我们踩对时机……”他这是什么意思？单纯想说自己是趁乱起兵，还是宋音之跟这两个人有勾结？这种猜想，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是心智像被下了蛊，他不得不这么想。

　　“你迟早被她的背叛伤害得再无还手之力。”皇后的这句话更是给段秋平心里扎了根刺，生疼。

　　他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是徒劳，最后怒气冲冲地站在一边，无力地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吼：“给我找！”

　　兜兜转转，来到了宋音之住过的寝殿，里面空无一人。光线，环境都和她来的那天一般无二。她人呢？段秋平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马不停蹄地跑到皇后的宫中来要人。

　　皇后一脸疑惑：“你自己的人不见了，来找我有什么用？”

　　段秋平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你别说假话，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皇后知道这个情形下，不能跟段秋平硬来，向他招了招手：“早逃走了。”

　　段秋平猛地跳起来：“皇宫内一出事就锁死，你再瞎说，别怪我一点情分也不顾。”

　　皇后临危不乱：“她跑走可是在更早的时候。”

　　段秋平将这句话听进去了，怒气冲冲地离开：“她逃不出这座城。”

　　皇后松了口气，低着头，眼神变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