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新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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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饬百工”牌匾下朱红的大门内，袁望一页页翻着何见君送来的文书资料，即便语言简洁明了，依旧整理了厚厚的一沓纸。
其中结合大宣舆图从每岁监工、经费、具册分析出了每条陆路与水路的弊端，水路考虑承载，陆路研究运量，惊觉许多州府下属县衙的官道常年被忽视，导致其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发挥官道的真正作用。
一如工部往东望县运输物资时，其道路不畅，延误时间极长，乃至于东望几乎重建完毕后支援才得以送至。
“这当真是张员外郎所提议？”袁望察觉到张明贤的思路与梁溪官员相去甚远，所提意见乃是基于民生之上，并非架构于虚假的繁华维护。
何见君点头，由衷的夸赞到：“确是如此，他来工部月余，能有此见解，属实不易。”
“东望县的历练，到底是长过见识的。”袁望敛住神情，吐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叫何见君不明所以，自古以来以一直在梁溪为官平步青云者为上，何时长见识会需要到东望那等几乎不同人烟的穷乡僻壤，但何见君识趣的绝不多言不该说的话。
袁望让何见君将张明贤找来，问明其思路以及缘由，表明自己愿意将此事上报，并认可张明贤所提意见。
但若想成事，工部不负责出纳，账上必得户部支出银子，这般浩大的工程必户部必定不会轻易应下，只得找个靠谱的人点头。
利民之事，太子想必是愿意的。
得了赵泽安的首肯，袁望在一日早朝中提出了此事，果不其然，姚崇正出言讥讽：“袁尚书想的倒是轻松，可有考虑此般做法有多么的劳民伤财？那犄角旮旯的小路，当真是利民也就罢了，能有几人走过？”
袁望眉头一横，抚摸上自己的胡子，气定神闲道：“姚尚书此言诧异，修路之事并非为民，而是为商，东望自张员外郎任县令期间，将道路修缮好后，不少商户甚至往外开了铺子，一如绣绸坊和李氏瓷器，原本这两家铺子偏安一隅，而今得了钱财又反馈于东望县的建设，倒成了反哺之态。”
昌平帝听着“为商”二字，低垂看着折子的双眸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但他想不通，袁望为何会提着这事儿，袁氏的产业打压别的铺子他略有耳闻，但这提议确是不错的。
“可还有奏？”昌平帝直接略过这个话题，直叫人奏其他事项，陆陆续续提了些新的问题有待商榷，能给出意见的则现场斧正，若是有待商议则稍后下朝后单独商议。
袁望以为昌平帝会直接应下却不料暂且搁置，但此刻却不宜旧事重提。
早朝结束后，昌平帝让赵泽安留下问话。
“袁望所提之事，你有何见解？”昌平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想以此考验一番赵泽安。
赵泽安递出袁望交给他的张明贤整理好的资料，让昌平帝查阅，自己则一旁分析。
“孩儿以为，道路一事，确实有利于民商，但由于工程量并非一日两日便可见效，而历年工部所监督修建事宜有时却尚未起到作用，根据卷宗记载，有几处费工费财的道路三两年便在修建，个中原因以往忽略了，此刻若查未必干净，若是大肆兴建恐怕有人浑水摸鱼。”
昌平帝一边继续查看一边认可赵泽安的分析：“若此事交由你，可能实行监督之责？”
“孩儿必当尽心尽力。”
昌平帝最终还是同意了袁望的提议，并让人拟了圣旨给姚崇正，让姚崇正仔细与袁望配合，共同商议经费事项，但为避免国库压力过大，便以往东三府先行修缮，令工部先行摸清需要修缮的道路数量。
工部来了个新人，新来的工部尚书左丞赵泽安，名为辅佐，实为监督。
张明贤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被通过了，甚至极为重视的将太子调来工部。
但自打工部要开始着手三府修建之事，张明贤等人忙疯了，张明贤需得将营缮、计置、采伐财务等事情按照程式要求，一步步审核把关，将规范流程走完。
每日核对完资料后回到家中整个人便是瘫软在床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郎君，浴汤备好了，赶紧放松片刻吧。”柳戚摸了摸浴桶中的水温，差不多合适了便将张明贤叫去，水中放了黄荆、解毒藤、枫荷叶等三十余种药配成的瑶浴药方。
张明贤将整个人钻到浴桶里，温暖的热水将淹没到胸口，张明贤将头往后仰，浑身力气卸下靠在浴桶边缘，柳戚的水放的比较热，尤其是夏日里更觉得热，不消片刻张明贤便是面上充满了潮红，大汗淋漓，直到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时候，便站起来，扯过一旁巨大的帕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往窗台旁走去，从热水中出来，原本炎热的天气却显得清凉了许多。
张明贤拿起一本书，坐在窗口看了一小会儿，待到面上不再直冒汗水再次做到浴桶里去，如此重复了两三次，最后又用清水将身子清洗干净，顿时驱散了近日的疲惫，只觉得神清气爽。
张明贤近日与柳戚的话极少，自从上次与姜樾坦白心意后，竟然没有一丝空闲去见她。
大兴修建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是忙不完的，不过好在时间上较为充裕，张明贤将前期工作做完便轻松了许多，工部能人不少，张明贤将自己提议的方案细化过后再次呈报给袁望。
相较于工部忙的火热，而户部那头却哀嚎遍野。
“银子呢？他们要支出五百万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姚崇正看着袁望送来的经费册子，只觉得火大。
皇上要修路，这没有问题，但是国库一年不过两千万两，大肆兴建本就劳民伤财。况且，皇子皇孙的银子少不了，官员的俸禄也走这支出。
吏部要银子、工部也要银子、兵部的人得养着还要银子、礼部祭祀还得要银子。
姚崇正觉得这账算不出来了，带着账本直接到了昌平帝的御书房。
昌平帝看着姚崇正甩到他桌案上的账本，一页页翻下去，感受到为何姚崇正会为何如此抗拒修路一事了，本想徐徐图之，省的国库压力过大，却不料竟然如此耗费银钱，沉默良久：“礼部那头祭祀等先停了吧，还有皇子皇孙的月例少三成，还有你和袁望商议下，这修路的钱能否再省着点，太过人烟罕迹的就暂时先停了。”昌平帝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姚崇正见此也不好多言，只得抽空与袁望去互相推诿，最终将总经费压缩到三百万两。
由于经费变化过大，最终梁溪府这头就暂时先不做修整，而分配到每个府以及每条路的经费又得重新调整了再往户部报去。
得了户部首肯以及陛下朱笔御批，工部才得以动工，但这一套流程走完已经即将年底了，又不宜开工。
昌平四十二年，大宣建国八十余年，首次没有举办祭祀仪式，亦没有大型宴饮。
举国上下皆知，陛下为修路提倡节约。
故而朝中上下也以清贫廉洁为风气，一时间张明贤在东望帮着百姓修屋顶、平日里都没有几身华贵衣裳却反被传唱，引得诸多同僚不满。
“噗嗤，你这穷的到被追捧了。头一遭，当真是头一遭。”姜樾乘着年节将画房关了，她单子不多，但每样都是精品，颇受富家小姐夫人的喜欢，这一来二去虽然画房开业不久，但银钱还是赚了不少。
张明贤来找她，姜樾便在院子里支了围炉煮茶的架子，二人就在院子里畅聊。
张明贤摸上姜樾的褙子，顺滑的质感中以桑蚕丝珩缝，轻薄又保暖：“怎的阿樾嫌弃我没本事了？穷的只有几身棉布衣裳，冬日里也只有夹棉袄子。”
“怎么会，明贤兄若是没银子，我可以养你的。”说罢姜樾转身绕到屋内，从屋内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裹，放到张明贤怀里。
张明贤打开一看，是一套和姜樾外衣一样珩缝了蚕丝的中衣，表布是上好的棉布，如此一来若是穿着外衣露出袖口内的中衣也只是普通棉布的模样，若不细摸便不会知道里面填充的是极为保暖的蚕丝。
“这低调吧。”姜樾撑着脑袋看向张明贤，“张大人如今这清正节俭的形象不宜破坏，省的被参奏一番。”
“阿樾当真是细心，不过这衣裳，我到是舍不得穿了，毕竟是阿樾给我做的。”张明贤抚摸上柔软的中衣，心头绽开了花。
姜樾却嗤笑出来：“少嘴贫，怎么会是我做的？我不会做衣裳，这是我去绣绸坊专门给你定做的，赶紧试试合不合适？”
姜樾把张明贤推到客房内，将张明贤锁在屋内：“你换好了叫我。”
张明贤看着姜樾期待的眼神，认命的脱下外衣，又脱去厚厚的内里，冰凉的空气与肌肤接触，张明贤忍不住咬紧牙关打了一个寒颤，又迅速摸出姜樾送的中衣，将系带绑成单耳结。
“昧儿啊，愿你此生明事理，不蒙昧，衣带子绑做单耳，中正之意。”少时母亲的话语在张明贤耳畔模糊起来，太久没回家，他不知自己祖父是否安好、母亲是否安好、父亲是否安好。
张明贤调整好情绪，轻轻叩响房门：“我好了。”
姜樾这才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褪去了劣质棉衣，换上轻薄保暖的蚕丝衣裳，张明贤在冬日里便不再臃肿，更有几分青松玉竹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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