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剑》十里山塘

58、出云

　　翌日，冷雪寒与上官凌到紫霄宫向玉虚道长辞行。

　　几番寒暄过后，玉虚道长仍如昨日般屏退众人，独留冷雪寒一人。

　　“冷宫主，老夫有一物要给你。”玉虚道长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剑谱。

　　冷雪寒接过剑谱，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遒劲大字：“出云剑法”。

　　“出云剑法？”冷雪寒讶然，“这不是……”

　　“正是师弟君行的独门剑法！”玉虚道长微笑道，“此剑法刚柔并济，变幻莫测，还望冷宫主细细参悟！”

　　“您是认出……”

　　玉虚道长抬手打断道：“这本剑谱本应昨日就给你，只是冷宫主尚未去思过崖，心中必然对武当有所记恨。今时昨日，虽相隔不久，但心境已然不同。”

　　冷雪寒惭愧：“是晚辈狭隘了！”

　　玉虚道长摆手道：“除此剑谱外，君行还自创了一套独门内功，沁阳神功！沁阳神功乃至纯至阳之内力，不但可与任一剑法相辅相成，还能化解至阴兵器之寒气。”

　　他又道：“冷宫主所用的水寒剑正是至阴兵器，若能习得沁阳神功，便能阻止寒气入体。”

　　“前辈为何同我说这些？”冷雪寒问道。

　　“因为老夫想让你去找一个人。”

　　“谁？”

　　“冷君行！”

　　冷雪寒默了默，反问道：“冷盟主十八年前便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前辈何以认为我就能找到他？”

　　“因为老夫知道他的下落。”

　　冷雪寒心中一紧，这些年她苦苦寻找双亲的下落，如今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心中难免五味陈杂。

　　“他在仁义山庄！”玉虚道长手抚长髯，缓缓说道，“当年老夫一路循着线索查到了仁义山庄，而后线索便断了。”

　　“既如此，前辈为何不继续查探？”

　　“当年师父仙逝，门中事务繁多，老夫不得不返回武当处理门中事务。”玉虚道长说道，“我继任掌门后，便想继续查探师弟下落。可突然有一天，藏宝阁来了一个黑衣蒙面人，他盗走了沁阳心法，却被我撞个正着。我与他交手，不料中了一掌。他掌中藏有毒针，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好在打斗中我抢回了心法，情急之下，我便用烛台将心法烧毁。再之后，我虽用内力将毒逼出，但到底伤了元气，身体也大不如前。”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玉虚道长将两只袖口挽起，果见手腕处各有两道黑线，应是当年逼毒所致。

　　他继续说道：“武当自君行失踪后，便今非昔比了。这些年，老夫勉力支撑，也不过勉强维持表面风光。冷宫主，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今生唯一所愿便是能再见师弟一面，不管是生是死。”说到最后，他已是老泪纵横，言辞恳切：“武当不是仁义山庄的对手，此事唯有拜托冷宫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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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雪寒踏出紫霄宫的那一刻，心情无比沉重。

　　上官凌就在门外不远处等她，他的身边还站着傅明诚，两人似是交谈了许久。

　　“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好。”上官凌关切道。

　　“无事，你稍等我片刻。”冷雪寒与他说完话，便朝一旁的傅明诚道：“傅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明诚点头应允，脸上有一些不自然。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傅明诚率先开口道：“冷姑娘，我知道你要同我说什么，是我遇到你太迟了。不过，我不后悔昨天说的话，但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都说开了，那此物便物归原主吧。”

　　冷雪寒拿出盒子吊坠，傅明诚却婉拒道：“既是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冷姑娘若是不喜欢，便自行处置了吧！”

　　他语气虽温柔，却含着不容抗拒的坚定。一如他这个人，端方君子，谦谦有礼，却也持正不挠，甚至有些顽固。

　　冷雪寒本就不拘小节，闻言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傅少侠了！后会有期！”

　　傅明诚同样抱拳回礼道：“冷姑娘，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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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途中，上官凌几次欲言又止。

　　冷雪寒莞尔：“想问什么便问吧，你憋着不难受啊？”

　　上官凌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道：“傅家那小子……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我想将九转还魂丹还给他，但他不收。”

　　“我看他送别时的眼神，都粘在你身上不放！”上官凌醋道，“他肯定想在你这里留个念想，好让你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便能想起他！”

　　他咬牙切齿，恨恨道：“我明明都和他说清楚了。是了，一定是我刚刚说的太含蓄，像我此等优秀儿郎都不能让他望而却步么……”

　　冷雪寒挽起他的胳膊，笑道：“人家是正经君子，拿得起放得下，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朝山下走去。

　　为了避开禁军的追杀，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绕了小路去驿站。

　　到驿站时，已经天色将晚。

　　两人简单用了饭。

　　忽然瞧见远处有一男一女押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冷雪寒目力极好，一下认出了那三人。

　　那押送的女子一见到她，老远便打起了招呼：“冷姐姐，你也在这里！”又指了指那被绑缚的女子，道：“孙玉如在江州行凶，正好被我和秦墨逮个正着！”

　　这家驿站不大，却也有七八间厢房。

　　其中一间厢房内。

　　冷雪寒正坐在桌边，孙玉如被捆了手脚跪坐在她面前，百灵双手抱胸立在一旁。

　　上官凌自告奋勇去屋顶放哨，和百灵一道前来的秦墨则守在门外。

　　“芷萝和眠香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冷雪寒开口道。

　　孙玉如淬了一口，不屑道：“那是她们运气不好！”

　　“你替仁义山庄卖命，就是运气好了？”百灵愤愤道。

　　孙玉如讥笑道：“百灵师妹的追踪术一如既往的好呀！只可惜都用在了自家姐妹身上！”

　　孙玉如自然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暗讽了当年百灵追踪紫霞，最终导致苏碧落失手杀了紫霞之事。

　　此事一直是百灵的心结。

　　果然，她听到此话，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道：“你住口！我……我……”

　　“百灵，你去替我打壶热水来！”

　　冷雪寒找了个由头支开百灵，屋内便又安静了下来。

　　“明月和琳琅在哪？”冷雪寒温声质问。

　　孙玉如耸拉着脑袋，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玉如，我不怪你教唆眠香她们叛逃，可是，你却没有护住她们！亏你还是大师姐，以前我真是高看了你！”

　　冷雪寒的激将法果然有些作用，孙玉如直起身，冷笑道：“冷雪寒，你少在我面前拿乔！若不是师父偏心，今日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是么？”冷雪寒的心湖并未因她的话而泛起一丝涟漪，她平静说道：“师父所传唯峨眉、破云两套剑法，每个幽灵宫弟子入师门后，都是学习这两套剑法，何来偏心之说？再者，你入师门最早，理应造诣最深才是。可你从不将心思放在练功上，而是总想着怎么讨师父欢心！”

　　孙玉如被戳到痛处，脸上露出不甘之色。

　　冷雪寒悟性极高，短短几年武功便在她之上。她也曾想过勤能补拙，可不管她每日多练几个时辰，都难以望其项背。

　　原本她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可自从冷雪寒来了后，师父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冷雪寒身上。

　　再后来，苏碧落让她们外出执行任务。

　　孙玉如每次都事先偷偷打听好任务对象，若是碰到棘手的，便到苏碧落跟前大献殷勤，倒也能让她躲过几次。

　　可那又怎样，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孙玉如怨恨道：“别以为我没看见，当日你在秦峰上化雪为箭，那根本不是幽灵宫的招式！”

　　冷雪寒好笑道：“那是我自创的凌雪剑法，不过只有三招罢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同在师门学艺，凭什么她就能自创剑法！

　　一定是师父偏心，秘密教了她的！

　　“如今师父已去，死无对证，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孙玉如嘶吼道，仿佛声音越大，越能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冷雪寒知她妒忌成魔，如今心魔未除，自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也就不多费口舌。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桌上，道：“这是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服下解药，在适当的时候指证慕容云鹤的恶行。”

　　自从眠香毒发之后，上官凌便让徐青研制出解药，每人身上备了一瓶，以便不时之需。

　　冷雪寒继续说道：“这第二条，便是继续做慕容云鹤的狗。不过，你既然要与幽灵宫为敌，那我只能清理门户了！”

　　孙玉如冷笑道：“什么解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冷雪寒也不多做解释，拿起桌上的瓷瓶便朝门口走去。

　　“既如此，戌时马上就要到了，我就不奉陪了！”

　　眠香曾说过，每日戌时她们都需服用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

　　就在冷雪寒即将走到门口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孙玉如急切而颓然的声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