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抗击迁海令》种花漆莱

23、公务期间有了做国主的错觉

　　她带我来到建筑大堂巨大的高屏之后。

　　屏风前的高台都能抹掉漾人祭祀的神主位，屏障后自然更不得庄严。

　　高贵名流们不会踏足一步的角落，最合适被安排成服务于他们的设备工作间。

　　音响灯光器械的电源线如蟒蛇般可怖的在此处地上交错着。

　　除了音控台旁必须坐守着电脑、保证氛围音不间断播放的一人，其他穿着统一黑色保罗衫做制服的十几个工作人员按性别盘腿分坐在左右两侧的青灰色地砖上。

　　见惠兴带着我到来，一堆为避免起身在高屏旁侧延伸出来的高阶上方露出存在痕迹的人，用屁股走路，主动为我们让出了前行的通道。

　　其中的一个人在高屏背面的正中抖开了一个纵向的折叠帐篷。

　　另一位女士拎着个电工式的长方形工具包，从人堆里走到我身边，犹豫了一下，才带着些紧张谦卑的语气招呼我：“洪小姐您好，很高兴为您……”

　　惠兴打断她：“长公主，里边请。”
　　她生硬地转头对着那名女士发话：“快把服装交给长公主。”

　　那名女士顿时涨红脸，哆嗦着手从工具包的大内袋里掏出一条藏青夹白细条纹的白色窄翻圆领短袖连衣裙递给我。

　　？
　　三十多度的大热天，在场的男女士穿着里外三层的立体剪裁强调轮廓的笔挺时装前来赴约都还生怕不够郑重。

　　结果就给我这么一条和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类似童装的高腰娃娃裙？

　　我不去理会借着我的名义搞职场霸凌的惠兴，笑着双手接过衣服：“没事。现在是新时期了，不是在个别传统的祭祀场合，没必要使用过去遗留下来的称呼。平日里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是称呼我为‘洪小姐’，或者你叫我‘洪同学’也行。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那名女士小声地回答。

　　我钻进了帐篷中：“李女士，麻烦你帮忙守个门。”
　　然后弯腰拉好了帐篷的拉链。

　　很快，换好衣服的我手攥着脱下的校服钻了出来。

　　李女士机灵地上前接过校服。

　　惠兴恨不得拿眼白她：“长公主贴身衣物视同机密，一向由我负责做专人保管。”

　　她的声音不小，前头的人虽听不到，可使暂等候在这幕后的工作人员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定视我为避之不及的麻烦。
　　全员狠狠低头沉浸式地玩手机，没有一人敢抬眼。

　　真不明白她这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今天对着她人一口一个“长公主”地唤我，简直是把我架在尴尬的火上烤。

　　惠兴还蛮横地推搡了一把这个工作人员：“磨蹭什么呢？快点干活。”

　　李女士从帐篷中拿出了供我换衣使用的折叠椅，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请我坐下：“洪小……”
　　她瞄了一眼惠兴，被她明显沉郁的脸色吓到改口：“长公主，请坐。”

　　我叹口气。
　　为她跟惠兴争辩没有意义，帮助她的最好方式看来只能是配合好她的工作。

　　我坐到那张靠背笔挺的折叠钓鱼椅上。

　　这张椅子甚至是有些发灰发黄的迷彩军绿色，好像也是来临时加班的一样。

　　李女士舍不得放下身上的百宝袋，先往我脸上喷了掏出保湿喷雾，再从里头里取出一个已浸湿的化妆粉扑挤上一点粉底液，用难以自控颤抖不已的手往我脸上拍。

　　为更加精细地将我的底妆抹匀，她的脸凑得离我很近。

　　她的表现太业余了，甚至比我的技术都差点。
　　我实在没法信任她，于是便问道：“你不会是第一次给人化妆吧？没事没事，佟总理刚才说我不化妆也挺好，要么就别弄了吧？”

　　惠兴不满地清了下嗓：“甲方提的要求，乙方只需照做。除非，你想要影响到整个项目的尾款。”

　　李女士撇撇嘴，温柔地命令起我：“长公主，请您眼睛向上看，我要为您遮一下黑眼圈。”

　　我心中有种说不出怪异的感觉，可仍然照办。

　　只见她又生疏地迟疑了一两秒，才俯身招呼我的脸，不过动作稳而快便了许多。

　　上完粉底液，她又往我的脸上压了层粉饼。

　　我在她为我扎马尾的空档，从她的随身包中抽出化妆师几乎都有的长柄镜子，影照了下自己。

　　还好这身躯体足够年轻，才能扛住厚重的妆感没卡出一丝细纹。

　　在她的鼓捣下，我的浓眉变灰了，气色苍白。

　　再配上她为我扎的紧贴头皮的中马尾，我的脸部轮廓愈发显得像个发面馒头。

　　惠兴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宾客们要到场了。长公主该出门迎客了。”

　　“马上，马上。”
　　唯唯诺诺的李女士从包中掏出一瓶发胶，简单地拿她的手虚掩着我的额头，“哗——哗——”地一阵狂喷。

　　没反应过来的我被熏眯了眼，本能地后退瑟缩皱眉。

　　她依然没顾及我的感受，继续大力地喷出黏腻的气雾。

　　我干脆举了手中的镜子挥开她无用的手，自行抵额遮挡。

　　我的脑袋很快到够格模仿卤蛋的地步。

　　她又打起了我马尾的主意。

　　透过镜子，我发现她在我的后脑勺编起三股麻花辫。

　　这个正常的女式发型本无错。
　　但做为当下漾人的文化符号代表之一，我对在光溜脑袋后拖根辫的事本能地抗拒，生怕奸人们会利用此大做歪曲文章。

　　我果断舞动着头起了身：“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么，差不多得了。惠兴，带我出去。”

　　惠兴往耳朵里塞了个无线耳机，看了眼抬手自动感应亮屏的智能手表界面，随后拨出个电话：“长公主更衣完毕，请问她去哪里就位？……收到。”

　　惠兴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跟着她穿越不同的人群，独自走到大殿之外，站定在台阶口。

　　惠兴这才告诉我今日所需要做的公务：“来访的要客是曹县国的总理和泥轰国的国王，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明面上一直不对付，可今日不约而同地带了自己的女儿前来。长公主，你需要协助佟总理招待好她们。”

　　不告诉我宴会的主题和外宾来访目的，且用“招待”替掉了“接待”二字，将公务活动模糊成私教性质。

　　真搞不懂她到底是真坏还是假灵光。

　　远处冒出了一堆人。

　　“他们来了！”
　　惠兴突然在背后推了我一把：“长公主，你热情些。下去迎迎来的贵女们。”

　　我在踉跄中稳住了身子，回头时发现四周已被不知何时冒出的媒体人员架起的长枪短炮包围。

　　退，会被写成面对外国人落荒而逃吧？

　　可独自下台阶迎接那些还没得到继承人认可的女孩，也会得到个软骨媚洋的污名吧？

　　本能地，我选择走到中央，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微笑目视着来者来到天地坛脚下，镇定地瞧着他们走过了前两段共18级高阶。

　　直到曹县国的总理和泥轰国的国王迈上第三部分时，我才向下移了两步，站在比两个政要高半个头的中心位置微微抬高了下巴向他们伸出双手：“我是漾国今日负责外宾接待的洪同恩，欢迎大家来到漾国。”

　　长度只到膝盖上方十公分处的幼稚连衣裙，此时歪打正着的成了我的助力。

　　我赌两个领首不敢冒着引发舆论风暴的危险在媒体前头对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甩脸色，显露出拒绝的模样。

　　泥轰国国王干脆地伸出一只手回握：“你好。”

　　而曹县国总理的临场反应更加迅速。
　　他将一直牵着手用来凸显慈父形象的女儿一把拽到身前，通过控制她的手对我进行和泥轰国国王同时的回应。

　　这一历史性的时刻，秒杀“电子菲林”无数。

　　在我与他们松手的一刻，我插到了两个政要的中间，在与他们并排的情况下，落落大方地对着他们摆了个引导姿势：“大殿里请。”

　　我的鞋子没换，仍是在校期间穿的小白鞋。
　　但它自带了四五公分的气垫底，使做为女性的我站在两个一米七几的中年人之间，不显气短。

　　面对四周不间断的“咔咔咔咔咔”声，我一直回忆着自己曾在网上看到过的“爱豆表情管理”之类的职业修养话题，力求在剩余的十几米路里做到不眨眼不被拍到表情不佳的照片。

　　这一刻，我竟出现了自己真是国主的错觉。

　　大部分媒体尤其是外媒，得不到进入内殿的采访资格。

　　等我迈进大殿内部事，其余人等已退到佟月星身后排列出乱中有序的矩形队列，充作他的背景板。

　　清退出来的空间终于使我感觉能喘上口相对自在的气了。

　　佟月星笑眯着眼，伸出双手和两位政要寒暄：“老朋友们，好久不见。今日比过去跟二位相聚时都要热闹上许多。孩子们就像盛开的花朵，让这次的国宴更显朝气蓬勃。”

　　他又前倾着身子一一向另两个女孩打招呼：“源佳溥慧、银正喜，很高兴见到你们。”

　　一直跟在曹县国总理旁的银正喜同她那体格丰壮的父亲一般，有张喜气的银盘圆脸。
　　后背一直保持笔挺的体态极佳的她，用还不太熟练的漾语说了句“谢谢佟总理。”

　　而细小眼的源佳溥慧，外貌虽够不上“丑”字，可她总是一副耸着肩的瑟缩模样，配上被其族服裹身限制了正常行走能力只能迈出细碎的怪异步伐，叫人对她实在难报以足够的重视。

　　只见随行的一位女侍对着她耳语了两句，她干脆对着佟月星连连弓背俯身：“嗨，阿里嘎多狗仔一麻丝。”

　　但凡来个明眼人，都能瞧出她绝对不是被当成王位继承人培养的。
　　往后最多，叫她充当个为泥轰国联姻拉拢政治资本的角色。

　　佟月星的目光终于巡视到了对面的我，意味深长地对着我一笑：“这位是帝制漾国的末代帝王洪忡历留下的遗孤。眼下这位长公主是我的养女，名叫洪同恩。想必各位刚刚已经见过她了。”

　　银正喜很给面子地带头捧场。
　　她向前一步拉起我的双手，用音调怪异的漾语对我示好：“洪同恩你好，我叫银正喜，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父亲期待望向佟月星，很想让这一看就倾注了不少心力的得意作品得到他的肯定。

　　附近的两个记者兴奋地举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