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没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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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午后脑勺嗡地一炸，恐惧顺着脊骨凉遍全身。
宿舍的卫生间和阳台连成在一起，用一道推拉玻璃门隔开，撑衣杆就靠在门边。
她悄悄把手放到撑衣杆上，一刻也不敢让床帘背后的“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与此同时，她强烈地感觉人影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晦暗的光线勾勒出那人脸部轮廓，如一张黑白照片的灰面。
奚午的宿舍和其他班混寝，寝室里大多是复读生，平时都待在教室，只当宿舍是个睡觉的地方，一起住了半年仅仅聊过一些日常小事。加上高三（12）班上有自己的作息时间，室友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所以和她们都不怎么熟。
黑影所在的床位是个话唠又特别能睡的女生，每天一沾枕头就睡得昏天黑地，一起床就开始随机找人聊这个聊那个。
此时却坐在床帘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奚午试探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窗外雨声未停，新换的衣服吸满屋里的潮气，重重地坠在身上。宿舍里静得可怕，每一丝多余的呼吸声都被卷进雨幕里，就好像整个宿舍、整栋宿舍楼，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一人一影僵持了一会。奚午甚至觉得如果这黑影只是单纯想看她，倒也无所谓，无视就好了。
上一次求生者进来时，她一直待在教室刷题，没怎么理会过外面的纷纷扰扰。12班在三楼，即使后期洪水淹到楼上，学校也第一时间将年级前200名转移到七楼，配备最好的资源保证她们正常上课、学习。
她在这里读书四年的记忆里，七中的生活和其他校园没什么区别，无非管理严格一点，补课多一点，校长神经一点，除此之外一切井然有序。如果不是洪水来临，它简直正常得不像一个副本。
在过去的循环中，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场景。宿舍怎么会发生灵异事件？
按照上一次的进程，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教室做试卷——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设定，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奚午突然意识到什么，果断提起撑衣杆，两步冲上前，挑开床帘。
床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用撑衣杆把上层的床帘全部挑开，下铺的床帘也全部掀开。
所有被子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正中间。
没有人。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刚才和她对话的人是谁？
一种秩序之外的失控感渐渐浮上来。
不能继续单独待在宿舍里了。
她吹干头发，飞快把书包里的物资整理出来。在超市平口袋的保护下，所有物资都保持着干燥状态。找了个胸包带上必要的东西，将其他物资锁进私人柜子里，两个湿漉漉的书包挂到阳台晾晒，以备下次可以使用。
临走前她没忘记用碘伏、烫伤膏和绷带包扎好手上的伤口，还顺手把宿舍急救包塞进胸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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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点09分
尚在午休时间，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活跃。许多人聚在一起谈论水淹教室、搭桥去食堂、校长摆拍，言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暴雨撕开秩序，枯燥的校园生活终于泛起一点值得称道的波澜。
涂子若坐在课桌上手舞足蹈地和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手捻套在食指和中指上，穗子在半空飞舞，看到有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班主任，立刻溜下座位装模作样地闭起眼。
等她看清来者是谁，又唰地蹿起来，小声惊呼：
“奚午！你去哪了？”
奚午一滞，道：“我妈过来给我送了点东西。”
涂子若：“班主任中午正找你呢！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奚午：“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怎么淋成这样’？让我换件衣服？”
食堂和教学楼之间的餐桌桥已完全被水淹没。奚午转而从食堂二楼的窗口爬出去，踩着水泥廊架，爬上对面教学楼的楼梯间窗口。
她在廊架上遇到一阵大风，不得已把手中的折叠伞收起来。淋了半分多钟的雨，外套有点湿。
涂子若震惊：“哎喂，你真是越来越神棍了哈。”
奚午明白了。这才是对话该出现的时间节点。
按学校的尿性，不可能让学生在这种天气下留在寝室午休，学生们为了不迟到，也很少有人能心大到回宿舍睡觉。
那么宿舍里听到的声音是否可以理解为系统出错？
蒋材往她桌上扔了一块钱：“那午大仙，你能不能算一下水什么时候退？或者救援什么时候来？这破地方条件太艰苦了，我想回家躺着。”
奚午：“很难。你还是多写几道题自我麻痹一下。”
目前还不知道求生者里有几个正常人，又有几个把学生原住民当NPC杀害的疯子。整个副本的进程和走向很大程度取决于求生者的素质。奚午不敢轻易下断言。
她打开一条窗缝向外张望，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从发布暴雨红色预警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教学楼一楼几乎被水淹没。水位还在持续上涨。
教学楼三楼正对着礼堂，隔着模糊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礼堂里有许多人影攒动。大概是食堂师傅在搬运储备粮。
涂子若手里盘着核桃手捻，见她开窗，边搓珠子边凑过来：“你去围栏边拿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操场上那些车。太炫酷了！”
奚午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说：“看到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车停上主席台的。”
“主席台？”涂子若露出疑惑的表情，“主席台上有车吗？我在食堂的时候没看到啊。难道是角度问题？”
奚午也不多做解释：“等水退了陪你去看。”
涂子若点头，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听说那些车是几个旅友的，在高速上遇到暴雨，为了安全起见暂时来我们学校避雨。羡慕死，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开车周游世界！”
她说着，踮脚向对面张望。
“也不知道从这里能不能看到他们，好想跟他们加个联系方式。”
奚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食堂三楼的礼堂。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在看什么？”
“礼堂啊，他们好像暂时住在礼堂。”
“不是教工宿舍吗？！”七中有四五间空的教工宿舍，上一次副本的求生者就是被安排到教工宿舍借住，奚午还以为这次也一样。
涂子若肯定地点头：“在礼堂。我看到有个男的，还有个阿姨。”
奚午心里骂了句脏话。现在食堂所有储备粮都搬到三楼礼堂，那些求生者就在礼堂，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上一批求生者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整个仓库的食物据为己有，害全校师生饿了四五天。有些人更是蝗虫过境，一个班一个班地搜刮物资，连涂子若的手捻都抢，非说可能是什么道具。
即使知道副本重置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那次副本开启给她带来的阴影却是实打实地留存在她记忆里。
现在还不是能喘口气的时候，眼前出现更紧急的状况。不能让他们拿走所有物资！
“老王在不在办公室？”
奚午理了理思绪，想着待会儿找到班主任要从什么角度开口。王艮雷平时行事离谱，关键时刻还是有靠谱的地方，而且以他行政主任的身份能办不少事。
“他好像午休之前又去开会了。”涂子若笑说，“不然以他的脾气，早来班上逮你了。”
刚说到王艮雷，悬在墙上的广播就传出他的声音：
“下面播报一则通知，由于雷雨天气影响，学校将启动应急预案，保障同学们正常上课、学习。请所有班主任随时关注班级监控，若发现班上有人违规使用电子产品，一律没收，记过一次！通知再播报一遍，由于……”
“嘁。垃圾学校。”涂子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手捻往桌上一扔，没了之前的闲情逸致。
广播另一边仿佛听到她这一句吐槽，话筒换人，紧接着，李旺生愠怒的声音传遍整个学校。
“我们查到有些同学在身上私藏手机，还打电话到教育局举报闹着要回家！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打电话去举报就有用吗？告诉你们，我上头有的是人，根本不怕你们举报！”
“越是这种时候，你们越要拿出七中刻苦求学的精神来。管他外面雨下得多大，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教室上课。”
“特别是高三高四的，离高考就剩一百天了，现在不抓紧最后的时间冲刺，反而想着放假放假，等考不上大学，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到时候想放多久放多久！告诉你们，要是让我发现是哪个人举报的，直接开除！你给我滚回家去！永远不许进我们七中的大门！”
广播啪嗒关上。
整个教室被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训话骂得不敢吱声。班级死一般寂静。
午休自习铃打响。
班级前后两个监控缓缓调整角度，指示灯如一对猩红的瞳仁凝视着每个学生。
班长叹了口气，提醒道：“回座位写小试卷吧。老班肯定在监控后面看着呢。”
“看什么看！”
……
维洛妮卡高举犀角的手有些打抖，最后一豆火芯熄灭，半秒后，强光手电筒接过负责照明的任务重新撑出光亮。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按下录音机低声说：“不是鬼。”
“可能是另一种存在或生命体。会说话，能分辨信息并和其他人交流，声音和常人无异。目前暂未发现攻击倾向……但可以感受到它始终徘徊在我们周围。”她甩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继续补充，“从三个犀角的燃烧反应来看，不属于鬼怪一类。”
“有没有可能是‘它们’？不止盯着我，还盯着你，可能还盯着别人。单只多眼怪有点恶心人。”
阿苍看她一口气烧掉三个道具都不带心疼的，表情有点酸，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打起强光手电筒照向四周。
这是行政楼三楼的监控室，两个外人各穿戴着潜水用具站在满墙漆黑的屏幕前，设备员却不知所踪。
十五分钟前，他们一过来就看到监控室的门开着条缝，屋里没开灯，阴沉的走廊里，那条黝黑的门缝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两人都是有一定生存经验的老手，遇到这种未知的东西向来选择先下手为强。管它是什么，打死了再说。
维洛妮卡率先飞出一剂麻醉针，阿苍发动侦察技能查探躲在门后的事物，结果让他愣住了。
门后只有维洛妮卡刚刚发射出去的麻醉针静静地躺在地上。
“你们是谁！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出去！”中年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阿苍脸上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们有东西丢了，想来这里查监控。”
“什么东西？不值钱的丢了就丢了，太小的也找不到。别来烦我。”
“一个行李箱，”维洛妮卡接话，“在操场到食堂的路上不见的。”
门后的声音不说话了。
两人眼色一对，直接抬脚把门踹开。
一墙泛着蓝光的显示屏如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监控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也排除了对讲机的可能。
刚才说话的不是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两人的额头瞬间浮起一层冷汗。
不管是在副本还是在无尽高速上，鬼是最难缠，也最难杀的，必须要有专门的道具才能克制。
“不可能。如果有鬼，不可能评级为lv.1。”维洛妮卡冷静地分析，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掌心出现三枚犀角，转头对阿苍说，“关电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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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什么问题了，把电闸打开吧。”
电源恢复正常，墙上屏幕逐个亮起，整个学校所有边边角角尽收眼底。学生们正埋头做着试卷，如果不是部分画面上的洪水过于引人注目，真有点像无比平凡的高中校园日常。
排除有鬼的可能性，两人都松了口气。
阿苍一个个屏幕扫视过去，开口问：“NPC那边有其他特殊剧情吗？”
“资料上说，主要集中在校方这边。那些学生就是一群小绵羊，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维洛妮卡把有限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大体细节都记得。
她对监控画面没兴趣，一心翻找监控室的抽屉和电脑文件，试图找到秩序之外的线索。
从进这个学校开始，她总觉得这里处处太过正常，又处处透着古怪。究竟怪在哪里，却也说不上来。只能依靠天性的直觉力尽可能获取更多资料，给调查方向寻找一个突破口。
“你之前说，暴雨第一天，全校断网断电；
暴雨第三天，洪水冲垮天桥，楼和楼之间失去联系；
暴雨第四天，食堂、超市储备粮耗尽；
暴雨第五天，水位上涨到4楼；
暴雨第六到十天，全校才开始陷入混乱，学生暴动。”
阿苍简洁地概括了之前维洛妮卡分享出来的信息。
其实在此前维洛妮卡也强调过，这是正常情况下的进程，实际进展和求生者的行为息息相关。
比如，之前有人带了热武器，一进副本先把食堂超市所有物资搬空，那么暴雨第三天，全校就会陷入失序的混乱之中。所有人都会为了生存极尽所能。
还有一次是，某个求生者团体搬空学校的物资，导致其他求生者去屠戮原住民，从他们的口袋、课桌、储物柜里搜刮东西。教学楼周围的水都染成血色。
阿苍继续说：“有没有第一天就发生学生暴动的情况？”
“没有……吧。”维洛妮卡从文件夹里抬起头，不必看阿苍的目光也知道他在看哪。墙上靠右侧的显示器，一个女生的脸占据整个屏幕。
她冲着屏幕对面的人弯起嘴角，有些狡黠地招了招手，突然眼神一凛，对着监控摄像头狠狠揍下一拳。
屏幕飘起雪花。
与此同时，另一面监视墙出现也出现一个女生，举起扫把头一通乱敲。
两个屏幕的黑白色雪花置换了窗外永不停歇的大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没有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