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仙度清兰

6、解语花

　　杂耍的队伍正如吹动水面的风，撩起了人流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与喝彩，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欢快畅流的河水中，只三人若水中之石，不为之动。杂和铺的伙计不满了许久，那两个站在铺门口猜灯谜的人，虽美得如画，可不知是否因那男子高贵不凡的气质，竟使得没了他人敢入了店来，走过的人群在两人身旁荡开了水波。他欲要过去逐客，却被店老板无声地挡下。老板捻着山羊胡，意味深长地笑而不语。

　　“‘何可废也，以羊易之。’打一字？”
　　“是为‘佯’字。”

　　眼前的姑娘不光容貌非同一般的美，头脑也算聪慧得紧。撒加不露声色地在心中下着结论。生长宫中，他见过的娇容月姿并不少，可以说都到了习以为常的地步，不过这位姑娘，竟会让他心驰荡漾……那双眼睛若湖水一般，水的温柔凉而不寒，柔而不腻，直浸满心头——那感觉正若游园中的情形，让人恋恋难忘。

　　撒加微微一笑，略略移开完全被吸引住的视线，抬眼瞧见一盏八瓣西番莲底的六面屏跑马灯，轻慢地转着，他注视了一小会，念出一个灯谜：“‘心猿意马’打一字？”看着面前的美人轻蹙眉头似有所思的样子，他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却道：“这谜底好生隐讳，在下实在猜不透，请问姑娘可有主意？”
　　“是‘重’字。这条……确是多了几分……隐讳……须得拆字。”湖水的蓝眸有了几分晃闪，流转开去，“它旁边这条就明了得多。”
　　“姑娘是说这‘后世必生因色而亡其国者’打诗词一的？”
　　“……嗯。”
　　“这谜底确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艾俄罗斯忽然插话，声音并不大可字字入耳。
　　撒加微笑不语。
　　被称为谜底的人，那脸颊倏地侵上了红晕，眸中闪过羞恼，竟是女子所罕见的犀利——

　　实际上阿布罗迪一直心情复杂。早先那帮损友到了街市东看看西凑凑竟是跑散得无踪，他落下单来被灯谜吸引不期然遇上这两位。被人以谜底调侃他忍不住想发火，可他又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生气。对了会灯谜，眼前这位年轻人不光才思敏捷到让他敬慕；又端的是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的风雅倜傥浑然天成；那含在嘴边的淡然笑意，正如月华之朦胧，不经意就掠去了心神。想来若能为友，自是好的，可如今自己一身女装，真是……若说破了，似杀极了风景，可若不说，又似误会将大了去……但这等羞人之事实难启口，还是……将错就错算了……

　　撒加望着那迟疑不决的神情一时间有点失神。他隐约地意识到，眼前的她，眉目间自然流露的一种特别的神韵相当诱人心魂。仔细注意了，她似乎更该说是美得俊秀……
　　“若说到谜面明了，仍不若这条直白呢，打一宋词。”艾俄罗斯的话语终于带开了撒加的视线。撒加望着朋友指点的花灯慢悠悠地念道，“‘伊人遥于天际间——’嗯……这条不猜也罢。”
　　“是何谜面？”再次被灯谜吸引住的人抬头望去，终于等到花灯转回不由读字出声，“‘伊人遥于天际间，恋之难去’——”脸颊不由又热了起来，言语也难再续下。
　　是否还是明说了好？阿布罗迪心中暗叹，可……唉……

　　白云乡里有温柔——

　　又岂如这水中含蕴的风情万种呢……嚼着谜底，撒加在内心感慨，真是让人难舍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