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季》绒栗

12、第 12 章

　　“钟，钟璨。”

　　钟璨一开始没听见有人喊她，她戴了耳机，听力声音调得很大，直到有人拍她的肩膀。

　　“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说话的女生低着头，头发遮住一大部分脸，她的声音发颤。

　　钟璨不认识这个女生。

　　“不好意思，我还有……”钟璨话没说完，女生忽然抓住钟璨的手，她压抑着声呜咽，“求你了，我求求你，就跟我走一趟好吗？你不去的话我真的会死的。”

　　眼泪滚落在钟璨的手上，钟璨一点点扒开女生的手，她没有义务帮她，她也帮不了她。

　　察觉到钟璨的动作，女生几乎绝望地抬起头，她半边脸肿得可怕，嘴角上有擦伤。

　　钟璨还看见了女生手上深浅不一的划痕。

　　女生死死抓住钟璨另外一只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低声哀求，“钟璨，我求求你，就跟走这一回好吗？”

　　“是韩嫣吗？”钟璨轻声问。

　　女生没说话，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钟璨了然继续问：“去哪？”

　　“504……艺术部。”

　　艺术部五楼一层全是空教室，今年还被学校格外加了一道门锁，禁止学生老师上去。

　　有关艺术部五楼的传言众说纷纭，流传的最广的说法是有学生在上课的时候拿美工刀割腕自杀。

　　那个班的老师同学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后来辞职的辞职，转学的转学。

　　学校给出的说法是谣传，根本不存在这种事。没有家长来闹事，这件事就这么沉下水面。

　　这件事即将过去时，艺术部五楼有很多学生无故高烧不退，大家又传起了是那个自杀的同学冤魂不散，在报复其他人。

　　迫于无奈，学校只能给五楼加上门锁，钥匙由专门的老师负责保管，禁止学生上五楼。

　　钟璨不知道韩嫣是怎么拿到钥匙的，也不知道韩嫣为什么会让这个女生来找她。

　　“你叫什么名字？”钟璨问。

　　女生的头始终低垂，“许桐。”

　　“我知道了，你直接回去吧。”

　　许桐心脏一紧，钟璨说完后半句话，“我去找她。”

　　许桐的指甲把手心抠出血，她终于抬起头看向钟璨，钟璨始终看着她。

　　许桐被钟璨澄澈的目光刺缩，她垂下眼，心里卑鄙地升起一丝侥幸。

　　许桐向钟璨躬身后离开，钟璨拿出藏在衣服里的耳机扔进桌肚深处起身。

　　路过蒋子奇旁边时，钟璨停下拍拍他。蒋子奇一激灵还以为上课了，抬起头看见是钟璨站在面前。

　　蒋子奇下意识擦擦嘴，“咋了？”

　　“蒋子奇，要是上课我没回来，你就告诉老师我去艺术楼504了。”钟璨说。

　　这段时间蒋子奇总找钟璨问题，两个人的关系比同学稍微进步了一点。而且钟璨也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在。

　　蒋子奇疑惑问：“五楼那边不是不准进人吗，你去干啥？”

　　“要是我上课没回来你就告诉老师。”钟璨没再做多解释，转身出了教室。

　　下节课是英语课，如果没有其他意外，英语老师一定会问她去哪儿了。

　　到时候就算韩嫣动手，英语老师带人及时过来，她应该不会被打得太惨。

　　蒋子奇还想在问，钟璨已经走了出去。

　　走到艺术楼，钟璨却看见了应该回教室的许桐，许桐在等她。

　　韩嫣说了，要她亲自把七班的钟璨带过来，否则就把那些照片发到网上。许桐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受不了刺激。

　　许桐不敢想，要是韩嫣真的把那些照片发在网上，被她的一些亲戚知道，他们会怎么说她。她爷爷奶奶绝对不能看到那些照片。

　　但许桐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韩嫣。她对韩嫣无疑是怨恨的，可她也鄙夷自己的怯懦，连累其他人。

　　钟璨跟在许桐身后，两个人隔着三个台阶的距离，没有人说话，一直走到五楼。

　　五楼的门链是锁着的，门口空无一人。

　　许桐的嘴唇微微颤抖，喉间溢出叫声。

　　钟璨听见许桐学的动物叫声，眉头瞬间蹙起。

　　有人下来了。

　　是经常在韩嫣身边的赵雅怡和另外一个钟璨不知道名字的女生。

　　廉价香精的味道扑鼻，赵雅怡和旁边女生笑得恶劣。

　　“许桐，你不是很喜欢狗叫吗，怎么今天叫这么小声？”

　　许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身体都蜷缩起来。

　　赵雅怡最喜欢看见别人狼狈又无力反抗的模样，她哼笑一声，眼神落在钟璨身上，话也是对钟璨说的，“走吧，好学生。”

　　好学生三个字被赵雅怡刻意拉长，像某种嘲弄。

　　她们往上走，却听见钟璨忽然开口，“她为什么要跟着？”

　　她指的是许桐。

　　赵雅怡回头一笑，“她当然要看着我们一起玩儿啊。”

　　许桐始终低着头，几颗眼泪砸在凹进的小坑里。

　　空荡的教室里堆满了废弃的桌椅，黑板上的粉笔字停在某一年，落上一层厚灰，这间教室有不少人在。

　　穿着过膝袜的细长小腿悠悠晃着，手撑着桌面，韩嫣坐在桌子上抽烟，旁边的人比谁吐的烟圈多，输家给赢家五十块钱。韩嫣兴致盎然托腮看着。

　　赵雅怡推开门，所有的视线跟过来落在赵雅怡身后的钟璨，赵雅怡带着人进来。

　　韩嫣轻轻跳下桌子，走到钟璨面前，毫无预征地抬手扇在钟璨脸上。

　　钟璨的脸偏向一边，口腔里掀起血腥味。这种情况下，她如果还手，那其他人马上就会围过来出手，这么多人，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一口烟喷在钟璨脸上，韩嫣还是很不爽。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她妈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勒令她下次考试必须考进年纪前一百，否则就断了她的生活费。

　　舅舅也批评了她。

　　学校公告栏里的红榜榜首写着钟璨的名字，她妈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向钟璨学习。

　　向钟璨学习，学习什么，孤僻？另类？还是每天戴着副土到掉渣的黑色方形眼镜？

　　不可能。

　　韩嫣捏住钟璨的下巴打量着她，但凡钟璨像许桐一样，她们随便吓吓就痛哭流涕就差跪在地上给她们磕头，或许韩嫣就放过她了。

　　可偏偏，韩嫣从来没在钟璨的脸上看见想要的表情，一点都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钟璨，她总是被家长老师拿来和自己做对比，有些人被钟璨这个名字压得抬不起头。如今看到她这副任人拿捏的模样，他们心中升起某种隐秘的快感。

　　“你们谁想扇她的，过来排队。”韩嫣松开手坐回桌上。

　　许桐窝在角落，听见第一声闷响，她不敢抬头，只能紧闭眼死死咬唇阻止喉间发出的呜咽。

　　蒋子奇盯着前排空缺的位置，英语老师请假，这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大半，钟璨还没回来。蒋子奇想起上课前钟璨说的话，讲台上现在只有班长在守堂。

　　蒋子奇心中总有股不好的预感，趁着还没下课，蒋子奇拿着试卷跑到讲台上跟班长说他要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班长点点头，蒋子奇走出教室，试卷塞进口袋偷偷溜下楼准备跑艺术部去找钟璨。

　　下楼的时候，蒋子奇不小心撞到人，抬眼刚要说对不起，就看见对方是请了假的梁成玺。

　　梁成玺和钟璨的关系很好，蒋子奇连忙扯住上楼的梁成玺，把事情跟梁成玺说了一遍。

　　“艺术部在哪儿？”梁成玺问。

　　蒋子奇带着他往艺术楼走，一直走上五楼，铁门紧闭，上面还缠绕着和手臂一样粗的的锁链。

　　墙角蹲着一个女生，她的头埋在膝盖上，不断发出啜泣声，嘴里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梁成玺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女生，蒋子奇在旁边说话，“同学，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生？”

　　女生却在听见蒋子奇说话声音时将自己抱得更紧，止不住地抖。

　　蒋子奇心想自己说话应该不吓人啊。

　　梁成玺盯着这个女生问：“钟璨在哪？”

　　听见钟璨的名字，许桐抬起头，就看见一脸冷相的梁成玺，她呼吸极其不顺畅地说：“钟，钟璨她，她被关在504...韩，韩嫣把钥匙扔在楼梯口，对不起，对不起钟璨......”

　　许桐呼吸越来越困难，梁成玺让蒋子奇过来帮忙，蒋子奇还不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但梁成玺说什么他照做。蒋子奇在旁边指导许桐呼吸，不断说：“对对对，呼，吸，呼，吸......”

　　许桐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这扇门没有钥匙无疑打不开，梁成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班主任带着专管艺术楼五楼钥匙的老师过来，班主任大腹便便出了一身汗，另外一个老师拿着钥匙开锁，还因为紧张几次没插进锁芯。

　　校长刚刚给他们打电话，紧急命令他们去艺术楼，有学生被困在五楼了。

　　终于打开锁，管钥匙老师刚擦了把汗，旁边的少年像箭一样冲上楼。

　　504的门窗被封死，教室角落里，钟璨的手无力垂在地面上，她的耳朵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玻璃碎裂声猛地响起，钟璨艰难地睁开一只眼，视线极其模糊。玻璃窗被人强行顶碎，有人跳进来。

　　梁成玺赶到钟璨身边，她脸上肿得厉害，嘴角溢出血。

　　“钟璨，钟璨。”梁成玺喊她的名字。

　　“梁......成玺？”钟璨意识模糊听见梁成玺的声音，心想她可能真的要昏迷了，梁成玺请了假，怎么会出现在学校。

　　老师们气喘吁吁爬上楼就看见走廊上碎成渣的玻璃，另一个老师打开504的门，就看见一个女同学似乎奄奄一息吓一大跳。班主任一眼看出来这是钟璨也不由得诧异。

　　梁成玺背起钟璨，路过班主任和另一个老师身边说。

　　“老师，到时候麻烦调监控。”语气冷淡，甚至有几分下命令的意味。

　　蒋子奇紧跟在梁成玺身后，心想梁成玺原来真的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