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逐风》溪米伽

49、句句都像情话

　　这次的文章是把池澄很久以前在国外接受国内赛车媒体的采访翻了出来。

　　里面的池澄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才刚刚在国外的青年比赛中崭露头角。

　　池澄面对采访表示，自己希望能把赛车文化带回国内宣传，并且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赛车魅力所在。

　　最后文章吹了一通彩虹屁，总结到池澄是为了发扬国内赛车文化才回来的。

　　凌温言看完文章，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向池澄。

　　发觉池澄其实也没看综艺，正半瘫在沙发上歪着头看她。

　　凌温言：“你看我干什么？”

　　池澄看不到凌温言手机屏幕的内容，只知道她在那一直戳手机，表情阴晴不定。

　　一会儿看上去有些生气，一会儿又放松下来；又一会儿，就看起来有点阴森，这会儿，表情充满了疑问。

　　池澄有些读不懂凌温言的表情了。

　　想到这里，池澄眼眸暗了暗，毕竟九年了。

　　九年都足够让一个人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所以九年过去了，凌温言估计也变了不少。

　　池澄这段时间一直维持着合适的距离观察凌温言，就是害怕，如果想当然地按照以前的模式和凌温言相处，说不定会有新的误会。

　　这段时间下来，有时候她能和以前一样很快就能和凌温言形成默契，但有时候，就像现在一样。

　　她读不懂自己的青梅了。

　　池澄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就坐在原地思考着，不会是自己刚刚的话，哪儿不对惹她生气了吧？

　　但自己说的，是实话啊。

　　自己确实在国外，就是这么过的，也不知道哪儿说错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没啥，就好奇你在看什么？”

　　凌温言笑了一下，直接把手机屏幕给她看。

　　池澄看到是自己年轻时候的采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凌温言看她笑了，眯着个眼问道：“这上面说你是为了发扬国内赛车文化才回来的，真的吗？”

　　池澄的笑僵了一下，看了一下凌温言，见到凌温言没其余表情，又将目光移回屏幕。

　　看着年轻的自己，池澄眼中眸光闪动，似乎想起一些往事，用不置可否的语言回答：“一半一半吧。”

　　一半是因为确实想回国发展自己热爱的事业，另一半……

　　见池澄不再继续回答，凌温言有些着急，继续追问：“那另一半是因为什么，为了谁吗？”

　　似乎有个答案，快到浮出水面。

　　一个自己期待了很久的答案。

　　不论答案是什么，凌温言都希望能有个答案，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池澄又开始逃避。

　　凌温言期待着答案，又害怕池澄回避回答。

　　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半张脸埋进膝盖后，有些紧张地等待池澄的答案。

　　凌温言手抓着家居服的一角，紧紧地拽出了褶皱。

　　池澄没发觉凌温言的小动作，她盯着屏幕里年轻时候的自己，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回答：“嗯，另一半原因，是为了一个人。”

　　说完，抬头看向凌温言。

　　凌温言不言，只是继续盯着池澄，等她把答案说出口。

　　空气似乎有些凝滞了，两人都不继续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在这短暂的沉默对视中，凌温言脑子里不由晃了几个画面。

　　高中时候，那个女生，在体育馆面前和池澄有说有笑，池澄还喝着她给的饮料。

　　还是那个女生，和其他人一起在体育馆打着横幅，大声加油助威的场景。

　　还有后来池澄消失之后，那个女生在放学后，堵着自己骂，说都是因为凌温言，池澄才会离开……

　　隐隐有股酸涩的火焰，开始灼烧凌温言的心底。

　　火焰灼烧在内脏中蔓延，很快就到了胃部。

　　凌温言有些不适，想到那个女生，还有女生说的那些话语，就隐隐想吐。

　　凌温言隐隐记得，那个女生叫作计昕。

　　想到池澄离开后，计昕堵着凌温言，远处还有成明带着他的跟班们看笑话。

　　想起计昕说的那些话，耳朵还在嗡嗡地疼。具体是说了哪些话，凌温言已经忘却了大半。

　　但凌温言清晰地记得，计昕说凌温言不知廉耻，明明只是个普通家庭出身，却霸占着池澄。只有她这种家世，才和池澄相配，才配站在池澄身边。

　　从小到大，理所应当觉得池澄身边应该是自己的凌温言，第一次受到了冲击。

　　当时池澄又消失不见，凌温言真实地怀疑自己了很久，直到后来逐渐成长，才想明白很多事情。

　　但，计昕当年说的话造成的伤害，就像一道伤口，烙印在凌温言的心上。

　　就算伤口愈合了，还是会留着一道疤。

　　凌温言每每向内看，总会瞥见那道疤。

　　所以……如果池澄是因为那个女生回来，凌温言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原谅池澄了。

　　池澄说完那句话之后，暂停了一下，看着凌温言，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才好决定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但，现在凌温言的反应，她读不懂。

　　凌温言眼底复杂的情绪，让池澄熟悉又陌生。

　　过于复杂的情绪，让池澄时常觉得，自己缺席的这九年里，凌温言经历了太多。

　　没有自己的陪伴，是多么孤独的一件事。

　　就像自己在国外九年，孤独感始终如影随形，谁都替代不了凌温言给她的感觉。

　　所以，她不能再逃避了。

　　池澄下定决心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

　　无论如何，逃避不是办法，毕竟已经因为逃避，缺席了凌温言整整九年的时光。

　　当年那个眼睛里只会闪着对表演热爱的少女，现在眼中的情绪复杂到池澄时常读不太懂。

　　池澄此时有些恨自己的懦弱和逃避。

　　那既然自己已经回来了，那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顿了一下，池澄决定实话实说：“当然是因为你啊。”

　　凌温言愣了。

　　所有脑海里翻腾的回忆和想法，一瞬间全都空白。

　　心底灼烧自己的酸涩火焰，刹那间熄灭，变成一串串奔腾的气泡，欢快地往外四溢。

　　池澄注视着凌温言的双眼，认真道：“这么多年，我只知道逃避……在春晚上看到你的时候就明白，逃避不是办法，是时候要回来解决问题。”

　　“所以这么多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吗？”

　　池澄一字一句说出这些天自己一直隐藏的小秘密：“山庄送到房间的晚饭，都是我做的。”

　　凌温言听到之后，内心里奔腾的小气泡，冒得更多了，溢到了脸上，让凌温言的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因为那些菜口味不但符合她的喜好，营养元素齐全，分量刚刚好……还和港瑰酒楼大厨的味道相差不多，她一直以为是大厨做的。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池澄肯安排厨房专门给她做这种饭菜，已经是很用心了。

　　凌温言没想到的是，池澄会亲自下厨。

　　池澄：“我在国外，想吃什么菜的时候，就让我姐找厨房录像给我学的。”

　　叹了一口气，池澄继续说：“有时候就会想到你喜欢吃的菜，也这样学。”

　　凌温言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耳朵发烫，导致听到的话，都感觉怪怪的。

　　句句不是情话，句句都像情话。

　　把凌温言撩得有些招架不住。

　　以前那个只知道各种体育的池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会撩了。

　　心中那个疑问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凌温言眼睛闪着期待，把疑问问出了口：“那你……当年为什么要跑，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出国，去外面发展赛车事业，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好好说？”

　　池澄听到这个问题，惭愧地低下了头。

　　看到池澄低下头，凌温言下意识觉得，池澄想逃避了。

　　凌温言眼中隐隐的期待，逐渐暗淡。

　　随着眼神黯淡下去，凌温言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就不追问了吧，就和以前一样也不错。

　　心中翻腾的气泡也归于平静。

　　凌温言在沙发上坐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不看池澄了，自顾自地说：“没事，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池澄看她这样，有些慌了。

　　以前凌温言这样，就会真的不会再问，直到自己愿意说的时候，才听。

　　但那时候，几乎都已经错过了最佳解释时机。

　　后来自己在外这些年，也逐渐明白，当年凌温言对自己的态度，不是那几次吵架造成的。

　　是更早的，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积累下来的。

　　连忙靠近凌温言：“我要说的，只是要说得有点多，我在想从哪里开始说。”

　　凌温言听到池澄这么说，有些意外。

　　很难得见到池澄如此积极主动的一面。

　　于是池澄就摊开来说了，除了暗恋部分池澄没有把握，省略了没说，其他能说的，都说了。

　　告诉凌温言，高中的时候，看到她和别人走得很近，会生气和难过。

　　看到和对她表白过的女生有说有笑，会有挫败感，会自我怀疑，帮她挡了别人的表白是不是错的。

　　对于凌温言身边出现的各种人，当年池澄的无力感。

　　总感觉那些人不怀好意，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自己生闷气。

　　加上当时两人吵架，池澄那时候也在计划着出国，自己当鸵鸟的毛病又犯了，就赌气没说，直接跑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想面对凌温言身边多出这么多“朋友”，自己不再是“唯一”。

　　一口气说完之后，池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嗯，大概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