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来客》七月咚

70、逃离

　　今天庄蝶和任艺怜有事，于是只有陈嘉衡跟着他们俩一放学就拿着书包往医院跑。

　　江春晚又高兴又难过，默默看着他们说话，然后又出去偷偷抹眼泪。

　　有了以前的经验，江辉这一次存下了不少钱，日子也宽裕许多，至少他们都不用去做什么兼职来支付江满的治疗费用。

　　有时候临走前江辉拦着林之涣，说要带他们几个人去外面吃点什么。

　　反而是林之涣不耐烦地劝他好好陪着江满。

　　于是久而久之，江辉也不提了。

　　陈嘉衡拐着人的胳膊，帮江满传话，“江阿姨要出去一趟，你去陪着她？”

　　林之涣看了眼身旁的江辉，又看了眼同样闲着的周措和陈嘉衡，沉默下来琢磨出江满的意思。
　　但什么也没说，答应下来，跟着江春晚往医院外走。

　　据说要拿的这药是每天都要更换的，医院里还没有，需要在对面的药房去买。

　　十多年来，林之涣很难这样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上一次还是在去扫墓的前一天吃晚饭时。
　　现在的她看起来比那时候瘦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还要矮一点。

　　“小涣呀。”

　　林之涣没忍住哆嗦一下，见她脸色有些难堪地看向自己，“我之前听说你爸爸是林董事长？”

　　“是。”

　　“那你每天往医院跑……他会不会说什么啊？”

　　林之涣皱皱眉，没理解她的意思。

　　“唉，阿姨也就随口一提，你别计较。因为听他们说经商的人都忌讳这些……”

　　她摆了摆手，真不打算再说了，林之涣便接过话，“别这样想。”

　　江春晚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要谢谢你们几个孩子，如果没有你们陪着小满，我真是不知道……”

　　眼瞧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林之涣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像电视里那样安慰她两句。
　　下一刻，眼前的人竟直生生晕了过去，摔倒在眼前。

　　-
　　江春晚被送进急诊室后，林之涣几人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

　　为此她还感到特别抱歉，说耽误了他们回家的时间。

　　饶是从前再讨厌江春晚，林之涣也从没见过刚才那样的场面。
　　因此他虽然面无表情地坐在病床边，但从周措的角度，仍然能很清晰地看见他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周措靠他近了一点，期望着能通过身体的接触来给予他一些安慰。

　　“其实你们不用陪我。”江满看着一屋子的人，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自己真的可以的，而且爸爸说他一会儿会回来。”

　　“那怎么能一样啊？”陈嘉衡已经干脆坐在沙发上赶作业，头也不抬，“有兄弟在这儿，还能让你一个人？”

　　可是话音刚落，手机“叮”一声响，过了十几秒，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江满。

　　陈嘉衡说：“我爸催我回家，说是我大伯过来了……”

　　他的大伯是一名军人，难得回来一趟。

　　“真的不好意思啊江满，要不我和他说我再待一会儿？”

　　“别啊，你们真的是……”江满偏过头，“要不你们都走吧，真的，我真的可以。”

　　林之涣一直不吭声，陈嘉衡知道他被吓到了，于是也主张他跟自己先回家。

　　“我……”

　　也不知道是什么魔咒，他的手机此时也响了一声。

　　林之涣打开一看，是林贤一的消息，说让他早点回家睡觉，自己有点事。

　　现在已经七点过，能有什么事需要现在出门。
　　林之涣皱了皱眉，在周措的眼皮子底下打字道：不回来？

　　【妈妈：不一定。】

　　又隔了两秒。
　　【妈妈：如果晚上有谁让你开门，一定不要答应，知道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需要交代这些。

　　林之涣正疑惑着，陈嘉衡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跟前，他拍了拍周措的肩膀，“那我先走了？”

　　周措“嗯”一声，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等到人走后，他才问林之涣：“要不今晚去我家睡？”

　　江满说：“怎么了？”

　　“没有，就是我家今天没人。”林之涣看了眼江满，又回答周措：“你爸妈又不在家？”

　　周措顿了两秒，“又？”

　　“哦，没事。”

　　“在家，但是他们不会说什么。”

　　“那好吧。”

　　林贤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莫名让他有些猜测，但始终都是和林正相关，现在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去多余思考。

　　两人又一起陪着江满玩了会儿游戏，待到了江辉回来，才匆匆说了回家。

　　-
　　林之涣来过很多次周措的家里。

　　但临到开门了，又要重新跟周叔叔和阿姨见面，林之涣竟生出了些紧张。
　　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可大不一样。

　　林之涣轻咳一声，跟着周措往屋里走。

　　果然如他所料，听见声响的阿姨立刻就从卧室走了出来，看见林之涣时疑惑了一瞬，然后笑着问：“小措，这位是？”

　　“我同学，他今天和我住。”

　　小周同学回答得游刃有余，林之涣相比之下就显得逊色了很多。
　　只见他一个鞠躬，背包差点一同掉了下去。

　　“阿姨您好，我叫林之涣。”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拎着自己的书包把他拽了起来。

　　“同学啊！”阿姨欣喜得很，一拍手，“老周啊！小措带朋友回来了！你快出来和人打个招呼！”

　　本末倒置了啊，阿姨……

　　林之涣连忙两步就朝主卧门口迈，在周叔叔当真要特意出来打招呼的时候，林之涣先他一步喊了声，“周叔。”

　　“你好你好，小措的朋友？”
　　周叔长得很高，年龄虽上去了，但体态极好，一看就是一位儒雅的知识分子。

　　“是的，我父母今天不在家，我来借住一晚。”林之涣说完，又忽然补了一句，“我叫林之涣。”

　　“哪两个字？”

　　“王之涣。”

　　“可以可以。”周叔笑着打量他两眼，“以后多来玩。”

　　那头聊得倒是不错，门口的阿姨却看出了端倪。
　　她凑近了周措一点，小声在他耳边道：“儿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朋友？”

　　周措便看母亲一眼，“来过。”

　　然后他就提着书包走了，路过主卧门口时，给父亲留下句“我们去洗漱”，带着人先行告辞。

　　到了卧室里，林之涣才终于放松了点。
　　他拍了拍胸口顺气，颇为得意地问：“我演的不错吧？”

　　周措想到妈妈刚才的眼神，“嗯，不错。”

　　“还好我聪明，不过你妈妈还是那么好客……”他又不说了，转移话题道：“你先洗漱？”

　　周措点点头，正在衣柜里找衣服，听见林之涣问：“我看一下你的书？”

　　周措的房间是典型的好学生房间，一大面书柜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都是理工科经典，书桌也收拾得特别干净。

　　以前林之涣还用过他的电脑，很难想象就连电脑磁盘中的文件也是按照类别全部被分了收藏夹的。

　　“随意。”

　　等到人去洗漱了，林之涣先在书柜上挑挑拣拣了一会儿，然后又坐到了他的书桌前。

　　他托着下巴，忽然注意到右下角的柜子隐隐开了条缝隙，林之涣随手打开它，看见了其中整整齐齐的一沓文件夹。

　　“还真是……”林之涣无声笑了笑，正要关上柜门，又被一个熟悉的形状吸引了目光。

　　那是当时他在里垚送给周措的信的信封。

　　他抽出那只袋子，颇为满意地打算再欣赏一遍自己当初的作品。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周措的声音，“小涣，你……”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林之涣手里的纸张上，后者这会儿也没了动作。

　　林之涣眼神闪烁。

　　什么他写的信。

　　那分明就不是他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