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猫[真假少爷]》夏目语柒

8、不同

　　午休时间，林洛和江辰等一众走读生来到晚修时的阶梯教室，他们没有宿舍可回，只能在这里待着。

　　没有老师看管，每个班挑选一名学生管纪律，只要不发出很大的声响，管你是写作业还是做什么，都不会在意。

　　一直到趴在桌上，林洛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一摸口袋——什么都没有。

　　果然，他的手机不见了。

　　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林洛走出自习室，他们班班长让他快去快回，林洛这么答应着，却没去厕所，一路避开巡逻的老师，蹑手蹑脚走上天台。

　　一打开天台锈迹斑斑的铁门，扑面而来的风混着沙土就糊了林洛一脸，天台风大，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人握住铁门的把手，似乎是想打开，但还未来得及动作，林洛就先他一步推开了门。

　　风沙迷了眼，林洛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面前之人，是午休不好好睡觉乱跑上天台的江笙。

　　“江笙？”林洛下意识叫道。

　　“你来干什么？”江笙退开几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吧。”

　　“我才该问你，”林洛走上天台，反手带上门，“不好好睡觉跑来天台做什么？”

　　“罚抄不是下午就要交上去吗？”江笙手里攥着林洛的本子，“我是来写罚抄的。”

　　“哦。”对于江笙牺牲睡眠时间来帮他完成罚抄这件事，林洛还是很感动的，真的非常感动，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你课本呢？”林洛问。

　　“忘带了，我正要下去拿。”江笙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就要下去。

　　“你现在下去，是想被老师抓个正着吗？”林洛说。

　　说的有道理，江笙松开门把手，径直路过林洛，走到天台边的石阶前，靠着密布四周的栏杆坐下，一手翻着前面的抄写，一手不停歇地抄着。

　　而在天台边缘，一个寂静的角落，林洛的手机安静地躺在一片枯枝残叶里，应当是起身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林洛捡起来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和枯叶碎片，打开检查了一下，还好手机没事。

　　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在安静的午间尤为明显。

　　一片树叶支撑不住被风吹下，摇摇晃晃飘向江笙，落在他头顶。

　　江笙没空去摘，晃晃脑袋将其抖落，林洛看着这一幕，在树叶要落到本上前捉住它。

　　“哗啦。”

　　又一页翻过。

　　一根葱白长指按住泛黄的纸页，轻轻点了一点。

　　“这里，写错了。”

　　“是‘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翻页的动作停下，江笙抬头看着林洛。

　　“我没记错的话，这篇还没有学吧？”江笙说，“你会背？”

　　“嗯，我提前背过了。”

　　林洛挑眉:“很意外吗？觉得我不像是会老实学习的人。”

　　“嗯。”江笙诚实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天天上课睡觉逃课打架去网吧的不良少年。”

　　“……”

　　“噗哈哈哈。”这人总是闷闷的，难得听到从他嘴里说出一句玩笑话，林洛笑得肆意，仰头靠上身后高高的围栏，“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江笙说。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以初印象判断别人的行事作风这件事不是很好，但江笙最开始就是这样定义林洛的，一个不学无术整日只想着玩乐的富家少爷。

　　但好像不是他想的这样。

　　身旁少年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稀奇的笑话，被戳中笑穴，五指根根抓着栏杆，止不住的发颤。

　　“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江笙突然说。

　　“和你印象里的少爷不一样？”林洛好容易止住笑，抚着胸口，依旧带着笑意问。

　　“不是。”江笙说。

　　他曾以为，林洛会很讨厌他，像所有被调换身份的人一样。

　　“那是什么？”林洛问他，江笙却不再回答，专心投入抄写。

　　就在此时，教导主任胡风和红娘子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从校门口走来，天台上视野很好，离得有段距离林洛就发现他们了。

　　他心道不好，抓着江笙就往楼梯口走。

　　江笙一门心思都在抄写上，突然被林洛拽着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笔差点飞出去。

　　“干什么……”

　　江笙的背撞上厚厚的水泥墙壁，冰冷的触感从背部扩散开来，好在林洛收着力，江笙只是轻轻撞上墙壁，带起一片轻风。

　　“嘘——”

　　林洛的掌心按在江笙肩膀上，竖起一指贴近唇瓣，无声无息地发出一声气音，示意他安静，自己则探头探脑的往外瞅。

　　“有谁过来了？”江笙小声问。

　　他也反应过来，这个点在外面被老师抓到，那就真的完蛋了。

　　“红娘子，还有胡风，就是教导主任。”林洛说，“先躲着，别让他们看到了。”

　　江笙没再说话，见林洛专注盯着外面，也没打扰他，就维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等待着。

　　本就是夏日，被林洛握住的那块地方隔着校服布料传来阵阵炙热，江笙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似是与自己心跳同频，虽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有推开他。

　　无意间瞥到林洛下巴处有一颗棕色小痣，很浅很淡，平时基本看不出来。

　　江笙的目光就这样被那颗痣吸引过去，手一松，笔还是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咕噜咕噜滚到一边，与铁制栏杆相撞，却并未停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撞击着，好半天才停下。

　　“放开我……”江笙硬邦邦道。

　　“哦哦。”林洛松开抓着他的手，江笙不自在的走过去捡起笔，想若无其事的继续写，姿势都准备好了，才发现本子丢到天台上了。

　　江笙二话不说就要回去，被林洛叫住:“你干嘛去？”

　　“拿本，抄写。”

　　“人还没走呢，这么想去办公室喝茶啊。”

　　“……”

　　午休有一个多小时，老师走后也没人打扰，江笙写的很快，在午读前完工，还和林洛偷偷摸摸回了自习室。

　　刚趴下，铃就响了，三班那位冷冰冰的班长把作业一收，最先出了教室，也没管自己班的人。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午休也不见人影。”江辰一下爬起来，凑到林洛面前质问。

　　“你说什么呢？我刚睡醒。”林洛揉了揉睛，慢吞吞伸了个懒腰，还有模有样的打几声哈欠。

　　“还想骗我？”听语气江辰十分清醒，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我早就醒了，你去上个厕所就没再回来了。”

　　“那我现在怎么在这？”林洛说。

　　“不对，你回来了，还带着——”江辰伸手指着刚起来的江笙，“他！”

　　他十分自来熟的盯着江笙质问道:“你们两个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在乱说什么，”江笙被他的用词惊到了，“我们只是去天台写罚抄。”

　　“哦……”江辰挠挠头，“可是被罚的不是林洛吗？你怎么也要写？”

　　“我乐意。”江笙说。

　　罚抄是林洛自己过去交的，不得不说江笙写的字真的很像，红娘子也没看出端倪，奇怪林洛今天如此之听话。

　　晚上一直到10点才放学，经受一天的摧残，众人早已受不住，回寝的回寝，回家的回家，没多久校园里就没什么人了。

　　三班放学的晚，晚上是物理老师的课，他习惯性的把晚自习占了，一直讲到放学还不停，于是直到这会儿，众人才被放出来。

　　众人纷纷往外走，一边抱怨着作业又要写到很晚一边加快步伐走向校门，只有江笙一人逆着人群，向着里面的教师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三下敲过，江笙等在门外。

　　办公室里很安静，老师基本都在晚自习前下班了，只有要上晚自习的部分老师才会留在办公室里。

　　江笙不知道红娘子的课表，因此现在红娘子还在不在里面，他也不清楚。

　　许久都没人回应，江笙再次敲响门板。

　　“进来吧，门没锁。”

　　这次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女声。

　　“杨老师。”江笙走进办公室，在红娘子桌前几步远处停下。

　　办公室灯已经熄灭，只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不甚明亮，却足够让人看的清楚。

　　屋内除了红娘子，就只剩一名不认识的外班老师，看怀中露出的一角书封，应该也是名英语老师，两人都快要下班，正在收拾东西。

　　“是江笙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红娘子还在整理试卷，只看他一眼，便继续收拾。

　　“我来还外套。”江笙在外面就把外套脱下了，叠的整整齐齐递给红娘子。

　　“先拿着吧，明天再还我。”红娘子瞥了一眼，没接，“你穿着自己衣服，也出不去校门。”

　　“好。”江笙把外套穿上，却是没走。

　　“还有什么事吗？”红娘子注意到他还站在原地，问道。

　　“老师，我有一个请求，”江笙咬着下唇，犹豫着开口，“我想和江同学换回来，让我去坐后排。”

　　“江辰？”红娘子收拾东西的手停下，有些奇怪，“你对那个位置不满意吗？”

　　“没有。”

　　红娘子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位置定好了怎么说换就能换。”

　　“老师，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别人去替我承担不好的位置，本来就该我坐在那里的，就让我和江同学换回来吧。”江笙坚持道。

　　红娘子想到了他是不满目前的位置才来找自己要求换掉的，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没接上话。

　　“而且，”见她一直不答复，江笙补充说，“我习惯坐后排了，在那里我一样可以很好的学习。”

　　红娘子看着他，江笙态度坚决，一副“今天你不答应我就不会走”的架势，颇让红娘子头疼。

　　“行吧，”红娘子松口，“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你要去找江辰，他愿意和你换回来的话，你们就换吧。”

　　“谢谢老师。”

　　得到想要的答复，江笙心满意足的走了。

　　门关上，另一个老师凑过来，调侃红娘子:”还有你搞不定的学生啊？”

　　红娘子揉着眉心道:“唉，这孩子，哪有习惯坐后排的。”

　　态度恭敬，疏离有礼，请求合理，这样的学生，红娘子最是拿他没办法。

　　*
　　三班地理位置特殊，就在北教学楼进门左手边第一间教室，而语数英三科老师办公室尽数安排在左边走廊，所以江笙要走，就一定要再经过三班。

　　是以他一出门就注意到了三班门口站着的少年，懒散地背靠墙壁，书包随意挂在胳膊上，看上去并没有很沉，塞着耳机，无聊地听着歌。

　　已经放学很久了，校园里除了马上要下班的老师们就是拖拖拉拉不肯走的几个学生，偌大的校园里剩不了多少人。

　　这里面就有林洛一个。

　　江笙感到很意外，他以为林洛早就离开了，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事情办完了？”林洛取下耳机，将书包好好背在肩上，朝门口偏了偏头，说:“走吧。”

　　江笙下意识答应，等坐在车上时才反应过来，他问:“你刚刚，是在等我？”

　　林洛反问:“不然呢？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回去？”

　　江笙想说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但那样有点过于不识好歹，只好讪讪闭上嘴。

　　“谢谢。”

　　快到家时，江笙突然开口。
　　林洛怔愣片刻，随后笑了，这还是第一次从江笙口中听到这个词，虽然声如蚊呐，但林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某人蹬鼻子上脸，说:“好啊，你真要谢我，不如拿出点实际行动。”

　　“你别太过分。”江笙说。

　　“很简单的，”林洛坐直身体，挪到江笙身边，“你只要保证以后都不自己去上学，让刘叔送你，就可以了。”

　　江笙看他一眼。

　　“是不是很简单？”林洛冲他俏皮的眨眨眼。

　　“……”

　　“好。”江笙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江笙也如他所愿，和他一起坐车去学校。

　　最庆幸的还是刘叔，总算是没再难为他，昨天又要替江笙说话，又要忍受林洛的臭脸，去学校的一路他只感觉十分难熬。

　　虽然今天也好不到哪去，江笙是半推半就一起坐上车了，但手捧一本英语词典看得认真，任林洛怎么搭话，他都不理睬。

　　最后林洛也觉得没意思，闭上嘴不再吵闹。

　　一下早读江笙就去找江辰商量换位置的事，恰巧周围围了几个和他平时关系好的几人，江笙扫过，一眼发现了人群中的林洛。

　　没有别的，只是这人太过惹眼。

　　他双手撑着坐在桌沿上，一腿曲起，脚抵着桌腿，一腿垂着，悠悠晃动，听到江笙的问话，歪头看向他。

　　这个提议一说出口就被江辰拒绝。

　　“我不换。”江辰说，“不换不换不换。”
　　看他坚决的态度，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江笙一噎，问道:“这个位置难道很好吗？”

　　江辰反问:“这个位置难道不好吗?”

　　“我睡觉都没人管，昨天我的睡眠质量变好了不少，你看我的黑眼圈都淡了。”

　　黑眼圈淡没淡不知道，反正江笙眼角抽了抽。

　　“而且，”江辰下巴朝林洛方向一扬，“我看你们两个关系挺好的，干嘛要换。”

　　江笙:“没有，不熟。”

　　“不熟？”

　　“嗯。”江笙淡淡应道。

　　他们认识不过几天，在他眼里，确实不算熟悉。

　　江辰面朝江笙:“那你帮他写罚抄？”

　　又扭头去看林洛:“那你晚上还等他？”

　　“你们早上一起来的，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呢。”

　　“只是顺路。”两人异口同声。

　　二人特意将车子停在学校不远处，徒步走来的，没成想还是被江辰看到了。江笙不想多说什么，林洛也不打算聊下去，指着江辰胳膊上新添的伤问:“你胳膊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江辰就来气，把质问江笙的事抛之脑后:“你昨天没在不知道，我刚出校门就被人撞了！那人还打算肇事逃逸！”

　　“那您老都伤着哪了？”林洛一眼就看穿了，这人又在夸大其词。

　　“我的胳膊，昨天刚上的药！”江辰把胳膊杵到林洛面前，江笙也凑过来看，胳膊肘处确实新添一道不重的伤口，最多擦破层皮，早已结痂。

　　“没了？”林洛问。

　　“没了。”

　　“撞你的是娃娃车吧。”林洛说。

　　“……”

　　“过了，太夸张了，”另一位当事人宋扬终于发话，言简意赅道，“就是一个滑板小子，不看路把他撞到地上，歉也不道就打算走，还好我把他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