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西有个桥三》李大圈

77、第七十七章

　　桥恪随着经南七去了府外，但见人潮攘攘，领粮的队伍连着南街排到了北巷。

　　二人走走停停，已至从中听到了许多东西。

　　有人赞叹将军夫人仁义，有人感念彭城之恩，也有人夸赞参军左潆行事周全。

　　待行至了队伍的前侧，桥恪正和李将军夫人打上照面，李夫人对着身侧的婢女低语两声，便将盛粥的勺子交予对方，而后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桥恪招了招手。

　　桥恪立时上前，带着经南七与李夫人站到了一清净处，才开口问候道：“叔母安好。”

　　李夫人笑着打量了他好一番，才应承着，“许久未见，阿恪倒是长高了许多。”说罢又瞧着身后的经南七，“络络呢，我这几日繁忙，也未抽出空去看看你们姐弟。”

　　“三姐今日受了凉，在程将军家中休息。”桥恪老实交待着。

　　“漠西虽冷，却还没到了最寒的时刻，怎就这个时候得了风寒，可是由京城中来，忘了带厚衣，我派下人送些过去。”李夫人关慰道。

　　桥恪摇了摇头，对着李夫人道：“不打紧的，三姐已经吃过药了。”他一顿，又接着道，“今日彭城送粮，可是崔将军亲自来的，看着有好些粮食。”

　　李夫人和他一起看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回道：“并非崔将军，而是派了他的下属前来。”

　　百姓盛粥而归，脸上笑意盛盈，李夫人不得感叹而言，“崔将军是个好人，彭城境况也算不得好，却能如此慷慨，唉。”轻轻一声叹气，令得桥恪二人不得不暗叹一声可惜。

　　“同舟共济本是好事，只是单靠城城相扶，百姓怕是难过冬日。”经南七低声一语，李夫人却是抬眸望向了他，而后回道：“此事将军也未尝不曾报与成阳侯，只是如今漠西境况微妙，侯爷不肯将其上报圣听，只是点了几个城池互相帮扶，仰城境况稍差，本是由最近的泺城送粮，只是吴将军言泺城毗邻羌寒，局势战况复杂，城中之粮需先供军中，便耽搁了。”她极目远眺，似在穿透城垣看向更远的地方，“东城已在加急修筑房屋，希望能在将军归来之日完成吧。”

　　待今日的粮食发尽，桥恪二人又被请去了李将军府中，李夫人携着程夫人摆了宴席，又着人去军中请了程副将和彭城送粮之人，才缓缓歇了下来。

　　宴席已备，程副将几人却迟迟未归，李夫人又着了仆役去催，过了许久，那仆役却只带回了程副将。

　　看着一脸丧气的程副将，程夫人扶着夫君坐下，又递上帕子，待程副将清理完毕，才抬眸看向了正中的李夫人，李夫人提眉问道：“程睦，吉先生人呢？”

　　程副将看看李夫人，略带一丝窘迫，“末将无能，未能请回吉先生。”

　　此言一出，对向而坐的桥恪二人不免有些怪异，这彭城能遥途送粮，可见李承和崔华吉的交情之好，可如今粮已到仰，宴席之上却请不来一个送粮之人。

　　桥恪与经南七的疑惑刚起，堂上的李夫人却立时替二人解了惑，“吉先生既在左参军的府内用膳，我们便不等了，先吃吧。”声音柔柔，却一言既定，程副将立时收了手，安抚自己夫人坐回席上，才对着桥恪二人遥遥笑着。

　　待主席上的李夫人举杯相邀，几人才共同举杯，开始了今日的晚宴。

　　却说经南七拉着桥恪走后，桥络换了衣衫随后而去，只是绕过长长的领粮队伍后，桥络却是打西而去，待到了西街大营，还未靠近，便看到一军士迎着一年长男子从内而出。

　　她定睛一瞧，隐隐有些熟悉，又一瞧那年长男子身后的陌生面孔，不由地起了疑心。

　　随着那马车行至一处宅院，桥络瞧着顶上大大的左字，心中疑虑更盛，又绕着那宅院走了许久，挑了一处无人的街角，翻了进去。

　　在院中走走停停上上下下，终于停在一处屋顶，挑了一个阴处躲着，又全身趴了上去。可实在是屋顶深厚，她左扭右动，也没听见里面的声响，又扒着瓦片鼓捣好久却无功而返，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瞅着院内仆役来来往往，最后终于消失殆尽后，才顺着墙面悄悄滑了下去。

　　跳到屋后，脑袋塞在窗台下侧，才隐隐听得一点声响，正欲再听，上首窗框忽地打开，一只手朝其头顶伸来，桥络还未来得及躲开，那只大手却定定摁在她的头上，继而用力向下压去。

　　桥络怔愣坐在草丛之间，屋内的声音顺着窗台传了出来。

　　“再次感念先生之恩。”

　　“皆是崔将军之恩，不关乎老朽也。”

　　“……”

　　待屋内的交谈声渐渐隐去，贵客也已作了拜别之意，马车由大门而出，朝着小巷而去，待行至一安静处，前头忽然冒出一人，正是桥络，她朝着驾马位置的人冲去，一掌劈向其面门，驾马者不急不缓侧开身子，又横臂一挡，免了桥络朝车厢内而去。

　　“桥纯，你敢拦我？”桥络忽而怒道，驾马者动作一滞，却也给了桥络可乘之机，她一掌推开桥纯，马车帘子忽然被撕开，露出里面正襟危坐的男子，正是那被桥络丢在拨岳山上的老头。

　　桥络的震惊犹在，车内的老头却毫不客气，对着车下的两人便吩咐道：“停在此处作何，还不速速送我回去。”

　　马车又开始启程，行至一处宅院，门内的人迎着几人入内，又上了好茶水，才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留给三人说话的地方。

　　桥络坐在对向的大椅上，瞅着惬意喝茶的老头，又瞅着立在其身侧的‘陌生’桥纯，忽而开口道：“把你那假脸摘下来。”

　　桥纯一怔，而后立刻准备动手，却被身侧的老头拦住，“不摘，天还没黑。”

　　手停在半空，桥纯有些为难，正待不知如何，抬眼却见桥络面色不佳，忽而又提了手，朝着侧脸缓缓撕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桥络目光微凝，却也不再为难桥纯，转眼又望向老头，“你这个老头倒是好生厉害，把我的人都策反了。”

　　老头却是摇摇头，有些不满道：“前些日子见面，三小姐还称呼在下为先生，如今却是张口闭口老头，这可不太礼貌。”

　　桥络冷哼一声，问道：“那该如何称呼先生？”

　　“在下单名一个吉字，可称，吉先生。”吉先生轻吹茶盏，待浮叶飘离，才缓缓饮了一口，而后又放在身侧，抬眼看向身侧的桥纯，“过去罢，省得三小姐又找由头骂你。”

　　桥纯一怔，望着对向的桥络，正待过去却又被桥络阻住，“不必，就这般，省得我歪着脑袋看你。”而后又望着老神在在的吉先生，接着道：“好好说道，你们怎么下的拨岳山，又怎么去的彭城，入的崔府？”

　　桥纯低头看向一侧的吉先生，待其点点头，才对着桥络回道：“那日三小姐离去后，吉先生便带着我下了山，来到了彭城。先生言，当今天下局势复杂，桥氏若想重掌漠西，须得从中取利，而彭城地处中部，进可扶边，退可入葳，便留在了此处。”

　　桥络冷哼一声，继而说道：“那日我已说得清清楚楚，我桥氏已有出路，但绝不在此。”

　　吉先生放下茶盏，忽而大笑道：“绝不在此？那你好好的来什么仰城，接下来又打算去哪座城池，如此反反复复不肯离去，是真的留恋于此，还是想摸清此处？”

　　但见桥络不语，吉先生抚髯而言道：“漠西共有两河十一城，一河泺水自潜应山而下，过泺城而流至仰城、碣城、容城，而又于肃城流至境外。一河堪越，自堪顶山而下，过堪顶城而至九城，而后又于蒙城流出漠西入大葳内城，此八城皆为沿河而成，外可御敌，内可挡患。遂，成阳侯入主漠西后，沿此八城皆有布置，而于中部的彭城、垵城和埠城却疏于管辖。”吉先生肃目一睁，继而道，“但成阳侯帐下必有能人，此三城必不会被落下，若是我猜得不错，接下来便是彭城。”

　　桥络抬眸，眸中之光晦暗不明，仍未复一言，吉先生却是冷哼一声，讽道：“若是你们桥氏皆是如你一般畏首畏尾之人，我想，漠西离你已远矣。”

　　声音沉沉，由那黑髯老者说出，倒真是讽刺得很，桥络似是下定了决心，待要再驳，却见门外跑进一个侍从，对着堂内三人道：“城西失火，请先生暂避城东。”

　　桥络忽而站起，对着那侍从追问：“城西哪里失火，可有人员伤亡？”

　　那侍从看向桥络，急忙回道：“西郊城外的树林，因今日忽起西风，才燃到了城内，程将军已带人去灭火，只是火势太大，未免伤及无辜，将军请西城百姓尽皆撤出。”

　　“我随大军一起去灭火。”桥络话罢就急匆匆地出门，门内的侍从阻拦不及，只能看着衣衫飞动，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院中，而后又转过神来，对着吉先生二人请道。

　　“我们也去看看。”吉先生未看那侍从，只是对着又重新装扮好的桥纯吩咐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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