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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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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发男子两步跃出医馆大门,肩膀刻意撞向旁边仍和大夫说话的青衣女子。这女子正是姜堰。
姜堰的肩膀被撞得偏了偏,她看向没礼貌的那人,那人发丝飞扬,一阵风似的急匆匆离去。
此人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跟在姜堰身边的小妖五清。
五清越走越远,姜堰回头和大夫道谢,不紧不慢缀在五清身后。
姜堰道:“走去哪,今晚有正事。”
五清脚步越来越快,在长街上几乎要跑起来,直直冲向城门,姜堰只是跟在后面,等他快要跑出城时右手猛地一扽,随着她的动作五清向后仰,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拴在他手腕上,他跟随着绳子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砰地砸在姜堰面前。
顿时烟尘四起,五清站起来时,被他砸到的地方留下一个一尺深的土坑,单他自身是没有这么重的,还因为他脖子上的命枷。
命枷乃惩罚之物,救一人可去掉一道命枷,五清脖子上足有四百道,现如今去得差不多,却仍然重得足以砸出坑来。
“莫跑了,去赵府。”姜堰平淡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浑身是土的五清。
五清咬牙,蹂身上前出掌击向姜堰,姜堰轻轻侧身便轻易侧身躲开攻击,她出手攥住五清手腕。
五清不服,挣扎着侧踢,却被姜堰一一格挡,她抬腿扫过膝窝,五清便被压着跪在地上,脸蹭出红痕,眉毛不甘心地皱在一起。
即使被攻击,姜堰依旧神色淡然,她早就适应了五清这没来由的脾气,他有时绝食有时撒泼有时攻击姜堰,姜堰道:“你要去哪,忘了今晚捉妖由你主力么。”
五清上身被姜堰锁着,他回头都费力,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生气都撼动不了姜堰,只能强压着气愤,冷声道:“我想出城,你自己去赵府。”
姜堰俯下身盯着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五清,她眼眸漆黑宛如黑夜似乎要将无理取闹的五清吸进去。她道:“今日有正事要做。”
五清反抗不得,他平时就是个冷冷的眉压眼,此时更是凶戾,路过百姓不敢多看匆匆走过,但那些窥探的目光仍被他捕捉到,羞耻混杂着愤怒,他浑身逐渐泛起红光,青筋暴起。
姜堰见状拉起五清,手腕上绳子显现,她松松缠了三圈在五清的脖颈上。那绳便是缚妖索,对呼吸没有影响,只是防止妖化。
五清周身红光果然暗淡,他眼中红色褪去,委顿在地。“放开我。”
姜堰见他面色平静不再发狂,松手放他起来。
五清起身拍掉衣服上尘土,认输般低着头向赵府方向走去,姜堰跟在后面当然看到他紧紧攥住的双拳和紧绷的身体。
“姜天师,你看我儿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该如何是好啊?”赵家家主赵玉存一脸忧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堰身边。
正事便是此事,赵玉存之子赵升日日与小倌寻欢作乐,不知怎么沾了邪祟,昏迷多日不见醒,大夫看不了便请了天师,那天师修为不到,不仅没驱逐邪祟反倒伤了自身,碰巧姜堰路过,便插手帮忙。
赵玉存虽然着急,那毕竟是她孩子,但并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因为赵家少主并不是他赵升,而是他妹妹赵卓。
姜堰道:“今晚子时动手,切忌出门。”
赵玉存闻言赶紧吩咐下去,防止下人不小心冲撞了天师。
靠着廊柱看着姜堰和赵玉存沟通晚上除邪祟事宜,五清心中颇不耐烦,眼睛也有一搭没一搭半睁不睁。
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赵家少主赵卓凑过来和他搭话:“天师,请问姜天师是如何修炼得这般厉害的?”
五清心中烦躁,见她凑过来,不耐烦地侧过头,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不知道。”
“是晚辈叨扰,但我心中崇敬姜天师,想向她学习,奈何天赋低微,想了解姜天师平时修炼的方法,看能不能有所精进。”
五清皱眉,这赵卓看着不过十岁,一个小丫头从哪里学得酸腐样子,文绉绉的,说得像是崇拜姜堰多年。
偏偏现在自己就在姜堰眼皮子底下,不能转身离开,躲也躲不过,烦人得很。
他本就厌烦他人在他面前频繁提及姜堰,赵卓又是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更是讨厌,他冷眼看着颀长清冷的姜堰目下无尘的惺惺作态,唇角一勾。
“你真想知道?”
“晚辈自然是真心求教。”赵家少主赶紧抱了个礼。
五清低头看着在他面前抱礼的赵卓,不过垂髫,个头还不到他胸口,一身酸腐味。
“可以。亥时三刻,你来小花园找我。”
赵卓闻言一喜,高高兴兴地作揖,回到母亲赵玉存身边去侍着了。
“在笑什么?”
姜堰走到五清身边,她已和赵家家主商讨完毕,现下带着五清去发病的赵公子赵升院落布置。
五清跟姜堰并排走着,闻言谨慎地压住因为恶作剧而扬起的嘴角:“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
姜堰凑过来,盯着五清瞧,她这种平静的目光时常把五清盯得浑身不自在:“你的眼睛在笑。”
五清讽刺地勾勾唇,嗯了一声先向赵升院子走去。
五清的笑容有些奇怪,但是姜堰没有多想,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赵升院外。
“五清,你来布阵,我辅佐你。”
五清从乾坤袋中掏出朱砂、毛笔、铜钱、法镜,以笔蘸砂绘制禁锢法阵,将铜钱置于法镜之上形成阵眼。
姜堰在旁看着他画,这样的阵法姜堰看着五清画了几百遍,不会有错。
五清捏手成诀,地上血红的朱砂流动起来慢慢渗入土地,姜堰注入灵力好让自己也可以感应阵法。
五清看到姜堰青色的灵力融进阵法,清澈的青色灵力和他自己的白色灵力混在一起缓缓流淌,哧了一声。
“你既不放心我,干脆自己布阵好了。”五清收了结阵的手,阵法因为失去供应而缓缓黯淡。
姜堰无奈地看了五清一眼,捏手成诀,继续完成阵法。这样一来,阵中流淌的灵力成了五五分,青色裹挟着白色,绕着圈转。
阵成,只等子时启动。
赵升的院落挨着小花园,五清在姜堰收拾他扔下的半截阵法时跑到池塘旁打水漂。他打了个漂石渡岸,兴奋得跳起来转圈,回身看到姜堰走来立刻敛了情绪。
姜堰低头在岸边挑拣了一块扁平小石,打出去在水上漂了七八下,没能到对岸。
“很厉害,我打得不如你。”姜堰平和地夸了一句五清,五清耳朵动了动,没吭声。
两人回到赵家家主准备的住处,离晚膳还有些时间。
姜堰在外面练剑,五清则在里屋练习符箓,然后过一会姜堰也会进来绘制符箓。
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五清给姜堰磨好了墨和朱砂,自己躲在桌子底下偷懒。
姜堰将剑收好,进屋没见到五清在绘符也毫不奇怪,自己摊开黄纸绘符。
她从没要求过五清给她磨墨,她对五清几乎没什么要求,除了好好练功以方便除邪祟,但是五清唯独不喜欢练功,也不热衷除恶妖斩邪祟。
五清见姜堰不理他,心里忐忑,灰溜溜爬起来练符。
只是他越写越烦躁,力透纸背,墨水洇湿数张纸。命枷太重,五清必须时时运功于足才能防止踩出一个个坑。他光生气忘了脚上,所立之处裂开两条缝隙。
声音引得姜堰看过来,道:“收心。”
地面乃死物,修补极简单,姜堰一挥手便恢复如初,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眼神给一旁,只专注地画符。
姜堰对于修补五清踩出的裂缝驾轻就熟。早些年他修为更低、身上命枷更重的时候,姜堰常常要跟着他补他一步步踩出的裂缝。
五清自己当然也会修补法术,但他乐意报复,从不担心人被裂缝绊倒,因此也很少修补。姜堰无意因这些无聊的事情和他较劲,于是随手就补。
惹不了姜堰情绪波动,五清反倒减少了踩出裂缝的频率。
夕阳西下,桌边摞着的宣纸越叠越高,赵府侍人请二人去用晚膳。
姜堰谢过,拿起摞着的五清习作翻看,点点头终于放过五清。
“今日先到这里吧。”
五清闻言一把夺过那叠纸,揉成一团用内劲震碎,白色灵力自掌心而出,将纸张燃成灰烬,搓搓手,纸灰落在地上桌上。
姜堰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他,看他泄愤完刚想开口,被五清狠狠瞪了一眼:“我知道!”
只见他用灵力卷起微风,将纸灰托起丢进门庭土壤。
姜堰时常不清楚五清这么丰富的情绪都来自哪里,这一次也不例外,练习上千遍一个符箓的画法对于她们这些天师来说是家常便饭,姜堰习以为常,但过了这么多年,五清还是没有适应,每次练习完都会生气。
姜堰只是静静地看着五清发泄,在他要做出有破坏力的行为时制止。
“走吧,去吃饭。”姜堰率先出了门。
五清跟在身后,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攥紧拳头,他讨厌极了姜堰这幅什么时候都冷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