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南熺

51、第 51 章

　　“你脑袋里是有屎吗？”成实冲黄若愚叫道，“你他妈的想拿这三无的狗屁东西干什么？”

　　本来盯着洗碗机的黄若愚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脸上摆出了一幅挑衅的神情：“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黄若愚上大学的时候，女同学之中有一个私密的传闻，说是在意外怀孕满三个月之前，只要服用一种特制的苗药便可以做到真正的无痛流产，而且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据说高年级的几位学姐就是靠这种苗药解决的麻烦——在她们这种美女云集的学校里，似乎麻烦事发生的比率特别高。

　　那天黄若愚从医院出来以后迫不及待的回了家，然后整整一天都泡在网上四处搜寻那种神奇的苗药，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关键字很模糊的苗药最终还是被她找到了。

　　不过整整三天之后，也就是直到今天早上黄若愚才收到了那个苗药的快递包裹。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那快递盒会烫手一样，黄若愚只是匆匆的打开快递盒瞄了一眼那苗药的外包装，便赶快把它裹在毛巾里塞进了客卫的柜子顶上，结果却还是阴差阳错的被成实发现了。

　　黄若愚其实并没有想瞒成实任何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收到苗药的当天告诉成实她怀孕的消息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看起来，成实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黄若愚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也就是将近10年前怀成予姗的时候——就和成实提起过这种神奇的苗药，并详细的给成实讲述了这种药的成份、功效甚至包装。所以虽然成实没有见过这东西，但是看到那个快递盒的时候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这个苗药竟然过了10年这么久简陋到连包装都没有换过。可是成实实在还是无法想象，为什么已经到了21世纪，还会有人相信这种江湖郎中卖的假药！况且，成实想要这个孩子。

　　只是成实忘了，虽然已经21世纪了，但是浩斯凯的“假药”销量依然旺盛。而黄若愚在成实的“调教”下，早就认准浩斯凯是卖假药的公司了，因此她不觉得这个苗药和浩斯凯的产品有本质的什么区别。虽然浩斯凯的产品成实从来不准她和孩子吃，但不等于浩斯凯的产品真有问题，黄若愚总觉得如果浩斯凯的产品真有问题，那它还能开遍全世界并且拥有这么多忠实的用户吗？黄若愚自己就认识许多使用浩斯凯产品的人，而且还都是高知人士呢。

　　那么，既然浩斯凯的产品安全有效，那这个神奇的苗药也一定是安全有效的——这就是黄若愚的逻辑判断。

　　这会儿，DK里静得只能听见洗碗机的喷淋声，除此以外就是隔壁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的动画片的音乐声。

　　不过到了更晚一些时间，黄若愚决定要和成实理智的谈一谈这件事了。

　　“石头哥哥，我其实不想对你那样，如果你不是那么吓人的冲过来质问我的话。”

　　“我明白。”成实轻轻的拍打着黄若愚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肩膀。

　　成实心里明白，眼泪和嘴上服软并不表示黄若愚真的已经投降认输了，因为他知道她有多倔。

　　所以往好了想，成实希望黄若愚这会儿正半推半就的想让自己说服她留住这个孩子；而往坏了想，那就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打掉这个孩子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成实知道黄若愚不想真的把自己惹怒，所以才会首先向他示弱。成实能看出来，黄若愚还是在乎他的，因为对于黄若愚来说，成实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想通这些之后，成实抱着黄若愚轻抚着她的肩膀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心满意足。

　　“我觉得，咱们应该一起来面对这件事体。”黄若愚一边说着，一边从成实的怀抱中退开了一点儿，“不然的话就什么意义都没没有了。”

　　“当然，我们现在就应该好好谈谈。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唔，我也有很多话想讲。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咱们不要再吵架了好吗？咱们不应该在这么重大的事体上一直争执不休。”

　　“我一向这么认为，我想告诉你的是……”

　　于是房间中的消极的情绪一扫而空，黄若愚甚至冷静的打开手机调出了万年历，一边算自己怀孕的时间，一边算他们最终要离开北京的时间。经过一番细致而复杂的计算之后，黄若愚最终算出的结果就是他们还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来最终决定这个孩子是去是留，以及他们是去是留。

　　于是在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也就是万年历上的那区区四小条的四个星期里——成了成家难得的宁静暑期。在这段日子里，成实和黄若愚进行了平静、克制且极为严肃的辩论。在这段日子里，他们精神亢奋，不过再也没有了那种让人难受的紧张对峙。这段日子，他们感觉又回到了当初的热恋阶段。

　　跟热恋的时候一样，成实特意将长谈安排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在屋子里、在院子外、在夜晚兜风的汽车里、在高级餐厅里、在酒吧夜店里、在电影院中……更重要的是，这些地点多是在城里。

　　就前两个星期而言，成实和黄若愚夜晚外出的次数比去年一整年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所以到了第二个星期的时候，成实认为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因为黄若愚并没有计较外出花了那么多的钱。而且为了方便出门，他们俩还特意请了个那个在中央公园好多人家当小时工的王阿姨，每天晚7点到10点到纳帕谷5号来帮他们带孩子。带孩子这个工作其实很简单也正合适王阿姨的空余时间，而且这三个小时她并不需要做晚饭，只要监督孩子们把饭吃了、写好了作业、洗了澡、上床睡觉就行了，最多就是把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了洗了就好。10点钟不管成实和黄若愚有没有回家，只要孩子睡着了王阿姨就可以回家了，一点儿都不耽误她休息，毕竟她家就住在离中央公园不远的村子里。所以黄若愚让苏宁娜帮她问王阿姨愿不愿意做，王阿姨立马儿就乐乐呵呵的上门了。

　　之所以成实觉得自己赢了，是因为他觉得以黄若愚的性格来说，如果她还是坚持去大理的话，她肯定会尽量把钱节省下来，不会同意天天和他出去玩，更不会同意请什么小时工。

　　其实几乎从一开始成实就占据了主动权，因此对赢得这场“战争”他充满了信心。他理由充足，而且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他要向黄若愚推销的是一个高尚的想法：生育是无私、成熟的表现，而且生三胎完全是响应国家号召。所以成实认为黄若愚当然是只能认输了，因为无论她怎么把自己的勇气浪漫化，坠胎终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可是石头哥哥，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想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呀！所以你能不能相信我，至少试着相信我？”

　　每次黄若愚这么说的时候，成实就会从坚定的信念堡垒中注视着处于下层的柔软的小动物，像父亲一样露出慈祥的微笑对她说道：“怎么能说都是为了我呢？我一想到你要这么为我做出牺牲、要去站在你不喜欢的镜头前，我就浑身难受。小鱼儿，再想想吧，不着急，还有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成实在战略上最大的难题，就是不光要让自己的立场显得高尚，还要对黄若愚产生真的有吸引力。因此，他把她带到城里的高级餐厅，她只需要环目四顾，就会发现周围俊美优雅的男男女女——这些人毫无疑问在当今这个世界上如鱼得水，他们懂得怎么把无趣的工作变为优势，他们知道怎么利用体制而不必卑躬屈膝。如果这些人知道了成实和黄若愚如今遇到的问题，他们肯定会赞成成实的选择——一个男人在工作是力争上游有什么不对呢？

　　“那好吧，”黄若愚在听完成实的话后反驳他说，“假如你说的这些都发生了，假如几年之后我们的生活真的变得丰富多彩了，我们有了很多有趣的朋友，并且每年都有一段时间想去哪度假就去哪度假，但是你真的觉得那时候就会比现在更快乐吗？你还是觉得把一个男人的巅峰时期浪费在这样空虚无聊的工作里……”

　　猎物正在踏进圈套，于是成实趁机加大火力说道：“这一切就让我自己承担吧，我是男人。如果我的男人气概和成就，必须要用你的身体自残作为代价的话，那还有什么价值呢？如果你真的吃了那个苗药，即使你没吃那个苗药而是去医院做手术，那你也是在对自己犯罪，你不仅伤害了你自己的身体，你也伤害了我。”

　　有时候黄若愚会温和的把这件事戏剧化，用以反驳他：每天都有女人非常安全的完成了这件事，她有个同学至少吃过两次那个苗药，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颜值身材照样能打；当然，去医院做手术也是一种选择，反正都一样安全，只是吃这个苗药怎么看都比手术要更安全也更方便。

　　每次黄若愚强调这件事情其实非常安全的时候，成实都会鼓着腮，然后吹出一口气，一边皱眉一边摇头——不，他绝不同意她的说法！

　　成实不在乎多有一个孩子，在他看来生养孩子完全没有什么困难可言，三个和两个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孩子偶尔会比较烦人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