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结缘，徒增寂寞》照花影

61、番外 神不在的星期天

　　被纺车针刺痛，于沉寂的城堡里沉睡的睡美人苏醒，亲历沧海桑田，是何种感受，齐木楠雄不清楚。

　　对于清醒睡公主的王子陛下的感受，却有机会从中一窥。

　　这日，他起床，惯例去敲世初淳房间，给她一个早安吻。

　　自动发动的透视，勘测到世初淳房间里，一反常态，没有睡得七仰八叉的女孩。

　　齐木楠雄转身来到厨房，比起洞察乾坤的入目光景，率先穿入耳廓的，是摆弄厨具的咚咚咚响声。

　　“早安，齐木。”

　　【早安，世初。】

　　下意识回复的齐木楠雄，罕见地表露出怔愣。为谈吐清晰的招呼，也为陡然生疏的称谓。

　　比起意料之外的惊喜，世初淳似乎总是给予他更多惊吓。

　　“抱歉，吓到你了。”

　　女生掀起眼帘，见到他的一刹，手头忙活的动作止住。

　　刹那间，阻塞的通路明晰，方知命运给她埋下怎样耐人寻味的伏笔，流露出恍然大悟。

　　“我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打招呼。只能想到回报你和叔叔阿姨家的招待。”

　　起了个大清早的世初淳，做完家务，打扫好房间，顺带出门购买食材，做好早饭，接着制作出一批甜品。

　　做好的成品推到他面前，是几十份成色俱佳的咖啡果冻。

　　“本来想趁着清神醒脑，争取再多做一些，奈何手里的钱不够充裕，只能买到这些材料。”

　　齐木楠雄震愣地入座。

　　以往待在世初淳身边感受到的安静、宁和，随着一方的清明，被奔腾的浪花卷走。

　　入口的甜品味道上佳，刺激味蕾，他却生不出相关的愉悦情绪，反咀嚼出味同嚼蜡的滋味。

　　分明应该为世初感到庆幸才对，而疏离得彬彬有礼的女生，温和且恰到好处地终止了这一点。

　　在这本应心平气和的讨论阶段，率先涌向心头的，却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回忆。

　　学着邻居翻花绳的女孩，学不通，搞不懂，反而缠紧了自己。

　　回到家的齐木楠雄，笑了一阵，上前给她解开，激得被笑话的孩子对着他一顿咬。

　　他也不恼。只拉了人入怀，两只手心扣住她手掌，夹着十指，手把手教她翻花绳的技巧。

　　她玩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握住红绳一端，往上空一抛，旋转打圈。

　　一圈圈红线落下来，严严实实地罩住两个小孩。被抱着的女孩拍着手欢呼，“掉下来啦，掉下来啦！被抓住了，被抓住了！”

　　齐木楠雄跟着她笑，薄薄的胸膛顺着她的依靠直打颤。

　　【是啊，被抓住了。】

　　要怎么办呢？真叫人苦恼。

　　也许是欢乐多于忧愁。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女生沉着冷静的声线，冻结了温情款款的记忆。

　　与往日甜蜜黏糊，如同麦芽糖化不开的声音，截然相反，轻易就能区分开。

　　她手里握着一本圣经，在沙发上坐下，与机械性开吃的齐木楠雄面对面。“趁我现在还清醒，能够回答你。”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对于超能力者。】

　　齐木楠雄瞥了一眼她购买的书籍，阅读的篇章停留在创世七日的页面。

　　大致讲的是神用六天创造了昼夜、天地、星辰、生物、人类，并把最后一天定做安息日。

　　“啊，要听真心话吗？”

　　分发的手牌重新回归掌心，世初淳莞尔一笑，清亮的眸瞳泛起点点涟漪，一圈圈漾开了，构成蜻蜓点水的假象。

　　光对视着，就要人禁不住为她的眉目牵引。

　　“听起来好方便，可以上课做小抄的样子。”

　　【就不要把超能力用在这种份上了。】

　　食指指头在太阳穴上点了点，世初淳表达赞许，“像这样不用开口说话，在脑子里传声也很便捷。”

　　课堂上说悄悄话就不会被抓包了。

　　【不要在课堂上做这些事啊。】

　　世初淳托着下巴，眼底滑过一丝怀念。“能普普通通地上学，真羡慕啊。”

　　齐木楠雄来了兴趣，【不普通的上学，是什么样子？】

　　世初淳根据脑海里残留的那点模糊印象回想，似被青苔包围的游泳池里，费尽心思地挖掘出清洁的角落。

　　“同班同学是黑手党预备役，学生会使用暴力，以武服人。由吸血鬼组成的校园，有看不见的怪物，随时发生的命案，各个帮派火拼……”

　　【你以前上的什么水深火热的学？】

　　正常而言，妨碍齐木楠雄美妙的甜食时间者，罪孽深重。

　　世初淳除外。

　　他已习惯被她打扰。

　　用餐、洗澡、睡觉、玩耍、看书，各种须得一个人静静的流程，得空出一天二十四小时被她侵扰，好填补她犯下的差错。

　　而今，天堑般的谬失弥合完全，比起应该翻涌的喜悦，涌生出的却是怅然若失。

　　齐木楠雄两手拍向双颊，强命自己振作一点。

　　他打起精神，给世初淳展示超能力。传心术、念力、透视、先知、移动、千里眼，介绍自己的身份。说明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

　　譬如当前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交流，叫做心灵感应。

　　不用开口也能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

　　世初淳想了想，果然各种意义上非常方便。

　　日常生活里，声带出了各种疑难杂症，声音沙哑、扁桃体发炎、口干舌燥的状况，不用开口也能传达。

　　在战场上，被割开喉咙，切断发声器官，还能用脑子里的资讯传讯。

　　在医学方面，能够治疗一下哑巴。

　　【没有人在了解到超能力的情况下，会想到这些五花八门的使用方法吧。】

　　齐木楠雄依次给她展示超能力。

　　他并不是热衷于炫耀的品性，只是心下一空，本能比理智更先一步洞悉，不尽快做出什么，就会有无法挽回的事发生。

　　首先，念力纵火。一缕火花在齐木楠雄指尖点燃。

　　世初淳眼里流露出羡慕，“在野外的话，就不用钻木取火了。”

　　跳跃性强的想法。【怎么会突然想到野外去，不能使用打火机吗？】不是更方便？

　　女生苦恼地说：“在古代就没有打火机了。往往是突然降落。别说打火机，就是较为落后的火柴也找不到一根。”

　　与取暖的设备相当，钱财也很重要。

　　要是她有赚钱的超能力就好了，用不着连做梦都在捡钱。

　　每到一个新时代，不得不重复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努力赚钱。又由于语言不通，间接导致钱很难赚。

　　形成恶性循环，被困在其中的人难以打破。

　　无从打破。

　　【太心酸了吧。】

　　要是天上能掉钱就好了，她真的不想再在全新的时代重新赚钱。世初淳禁不住想。

　　每次辛辛苦苦工作赚来的钱，没有一个能下一个时代。

　　每次不打招呼，就得被迫与相识的人告别。每到一个新的世界，必须经历一趟白手起家的困苦。

　　从一穷二白开始打工，努力到勉强温饱。站稳脚跟了，又得重头来过。

　　是神明的恶作剧吗？

　　【可以的。】

　　“什么？”

　　【天上可以掉钱的。】

　　齐木楠雄摊开手掌，一沓沓钱凭空出现，从天花板顶端炫彩亮相，不要钱似地往下砸，没一会堆满整个屋子。

　　超能力能够变出很多很多的钱吗？答案是肯定的。

　　【钱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听起来很帅气的样子，但是……世初淳不赞成地提示，“这些钱不是齐木的吧。”

　　得把别人的钱送回去才行。

　　突发奇想，周全世初淳念想的齐木楠雄，身子一歪，打了个响指，家里堆积的钱财全数送回原处。

　　随性而来，随心而去。像是某种不可思议的魔法。世初淳由衷地感叹。

　　真好。

　　齐木楠雄望着神情恹恹的世初淳，没由来生出一股无名火。与往日的朝气，大相径庭，又缘何要拿回理智。

　　做回傻愣愣的天真痴儿不好吗？

　　【明明是浪漫的时空穿越者，面临的却是纠结烦恼的现实疑难，叫人打破幻想。】

　　“是啊，止步不前的现状，总是令人困扰。”

　　比起痴傻状态睚眦必报，没仇也要报十分的性情，耳聪目明的女生宛如一个精巧的棉花娃娃。

　　一拳头砸过去，没有着力点，只会控制不住地往下陷落。

　　对于收留她的齐木楠雄，乃至齐木一家，世初淳心怀感激，尽己所能地补偿。无奈人力有限，付出再多，依旧不足够。

　　尽管对方三番五次说明，她的存在已是最大的报偿。

　　齐木楠雄会注意到她的目光在哪里流连，然后买下它，作为纪念品赠送，会在她做噩梦时，握住她的手。

　　是个软心肠的好人。

　　【感想竟然只有这个吗？】

　　世初淳琢磨了会，瞅着齐木楠雄看似纤细，实则能一下打穿墙壁的手，“大力士吗？”

　　【不是，是超能力者。】

　　联系超能力，就会想到超人、蜘蛛侠之类的，注意力一下跑到超级英雄那去了。

　　堪称侧重点错误。

　　而超能力者和超人的区别，大约是西红柿和西瓜的区别。一个是蔬菜，一个是水果。

　　口感和用处各不相同。

　　西红柿能做成熟食，把西瓜做成熟食的，全部拖出去斩了。

　　齐木楠雄有个超能力，叫做逆向侦查。

　　可以知晓要找寻的对象位置，精准定位。

　　世初淳不由得感慨，“好方便，不用买车票就能到达目的地，可以做侦探。”

　　【为什么每次听到超能力，不是赞叹，而是联想到它的使用功能呐，太实用主义了吧。】

　　“不能先想到它的使用功能，再进行赞叹吗？”

　　浪漫主义在战争频发的年代，活不长。

　　【你，】齐木楠雄沉声，晦冥的心脏仿佛在被卷刃的钝刀切割，【以前到底过的什么生活？】

　　神态被忧郁装点的女生，愣了下，一言蔽之。

　　“漂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