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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重伤的是我 ...

  •   没有遇到过危险,不等同于没有危险,毕竟国家防御机关这个名称就是对应着不知何时、何地、从哪里发起的进攻。

      铲除犯罪的行动遇到了明里暗里的阻力,还往往厚积薄发,潜伏在暗处,意图一招就要了轮长官的命。

      一次险情,殃及了包括世初淳在内的非战斗人员。后备干员来不及撤退,就被卷入不断白热化的对抗战。

      伤亡数字一路飙升,尖叫与哀嚎充斥着整座建筑群,世初淳和工作人员们一同疏散群众,有的老幼妇孺尚且牵着手,脆弱的身板就被打成了筛子。

      但凡战役,无不有牺牲者。

      纵观“轮”创立以来历程,屡见不鲜,少见真枪实战的少女却着实难以适应。

      无论看多少次都适应不了,她打骨子里抗拒着流血与伤亡。

      敌方的炮轰行动紧锣密鼓地执行,一下炸掉了设计师专心构建的流水形屋顶。负责前线作战的平门,将作战用的帽子少女,指挥到每个隐藏着敌人的角落。

      与之而来的,是超限度使用能力对身体的透支。

      世初淳本来能独善其身,偏偏逃跑过程中,瞥了一眼断后人员。

      炮弹将至,橘红色的火焰举起烧得铁红的十字审判。她只来得及在炮弹降临前,推开身后的人。紧接着,成片的建筑倒塌,地砖破裂。

      大量的浓烟呛鼻,石粒和灰尘密密麻麻撒了一屋子。

      恰好在三角区域,躲过一劫的世初淳,从废墟里爬出来,眼鼻口舌全是倾盖的粉末。

      燃烧的火苗被室内残留的防火设施熄灭。成堆的烟雾弥漫,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蓬头垢面的世初淳,刚钻出墙体的残骸,人头晕目眩,耳朵回荡着刺耳的嗡鸣。

      她等了几秒,体感犹如几个世纪般长。视野才渐渐转为清明,果断撕开下摆,裹住面部避尘,免得吸入大量粉末窒息。接着直冲埋掉平门舰长的地域。

      人行于世,忌惮有善心而无匹配的才能。无匹配的能力还要贸然上前,常常遭人诟病。然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熟人的生命危在旦夕,有几人能做到继续保持百分之一百的冷静、客观、准确,绝没有一丁半点的恻隐之心?

      即便当时能做到,莫非事后就能耐住良心的谴责,不是遗憾自己当时没有掉头重新跑回去,略尽绵薄之力?

      按理来说,利用起重机最能够挽救灾后现场,再不济,活学活用个杆杠原理,营救个把个人员也是成的。奈何对于丰满的理想状况而来,现状未免太过瘦骨嶙峋——

      世初淳一无专业装备,二无相关医学知识储备。她只能趴在地面上挖,被烟尘呛到一秒眨十次眼。

      十指连心,深深控诉她的冷酷。她还接着翻。

      等到翻折的指甲根根倒插到肉,血肉模糊的手皮,连着尖锐的石块被撕开。她推开阻碍视线的大石,窥见底下在危机时分一半身子躲进活命三角区的男性。

      “平门舰长,我现在就……”大喜过望的话语,在瞥见搭档被压在房梁下的腿后止住。

      “你走吧。”面色惨败的男性道。

      锻造的钢筋穿透他的脊背,过度使用力量的他,也失去了后续的行动能力。轰炸的敌袭还未休止,一面倒的局面还没有余力收拾。

      现在的他,只会给别人拖后腿。遑论他失血过多,已趋近失温。就目前情况而言,放弃他才是上上之举。

      可世初淳明显是个凡事都会挑中下下签的人。

      她忍着鼻尖涌上来的酸涩,憋住眼眶快要蔓延的水润。沉重的心跳得又快又急,颤抖的四肢都到了有些僵硬的地步。

      三番五次尝试搬起房梁无果,世初淳从未有过这般痛恨自己不是力拔山河的大力士。

      她终归不是。

      为什么她不是?

      “我说——”从大局出发的平门,冷声呵斥,“你放弃吧。”

      为了一个即使抢救出来,后半生也有几率要依靠着轮椅过活的残废,搭进自己的性命,相当的不划算。

      落石区下一步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或坍塌,或下陷。世初淳留在这里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执拗上来的世初淳,顾念着让人提起精神,不放弃人力挖掘的同时,还回嘴。“平门舰长有那么讨厌我吗?这种时候了,也要抵抗我的援救?”打击她的积极性。

      伤及肺腑的平门,咳出一口血。

      佩戴的手套变得污黑,殷红的血液顺着下巴,滴在同色的领巾上。还能够动弹的手指头一抹下唇,从中蹦出似有若无地呢喃。

      “是啊,超级无敌讨厌,你这颗水火不侵的石头。”

      “你骂我,我听出来了!”

      世初淳撩起裙摆,单膝跪地。受伤的双手强忍着剧痛,用蛮力撕,用牙齿咬,将成块的布料扯开作可以使用的布条,为受到重伤的患者进行简易的包扎。

      以她脑海并不充分的知识储备来看,最坏的情况是持续性失血,肌肉坏死。躯体逐渐失温,在得不到救援的条件下走向死亡。

      较好的情况是后备救援团队及时,居中的情况是她们获救了,当代最先进医疗技术救不回来平门舰长的双腿……

      脑子里不断地设想,种种逃生的路径假设了再推翻。如寺庙钟楼里来回冲撞的金钟。

      人生要是一场游戏,能一遍遍读档重来。能否覆盖那些不想面对的,可以回避的悲伤?能否挽留身边人的性命,在他们受伤之前,摆脱不幸的局面?

      “平门舰长,拜托,请坚持住。”

      和平素笔下生花的人偶不同,生活不是能冷静描述的草稿,不论多少次都能揉乱纸团,重新书写出满意的篇章。清晰可见的伤势更不是能随时喊停的演习,也不存在下了场就会消失不见的侥幸。

      极具混乱的场景里,刚逃出生天的女生,背负着身体与生理的不适,努力地安慰着命悬一线的男人。

      她笨拙地陈述着目前肚子里能搜刮出的词汇,出口的全是朴实的言辞。

      “您活着,会对很多人有帮助。成员们、游客们都在惦记着您,还有不少可爱的女士们,等着对您表明心迹。”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唤醒上司求生的意志。

      “不,不是这样。我说错了。是您本身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活着,好好地享受人生。”

      世初淳抚摸上平门的脸,指腹触碰到冰凉的触感,激出了囊括在眼眶的眼泪。“您会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让犯下罪孽的歹徒们听到您的名声就闻风丧胆。”

      而不是在这里英年早逝。

      “能看到你为我掉泪,算是这次不幸中的意外之喜。”

      一只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危在旦夕的男人笑道:“好了,别再哭了。在助手小姐眼里,我就是这么简单为大义献身的人?”

      “拜托,我可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角色。”

      助手小姐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让平门挂不住从容的神色。分明不能回应他的情感,却会因他有可能逝世而感伤。很容易心软,所以轻易地会受人摆布。

      基于立场,他不能受制于任何人,心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制。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叫人不自量力地生出不当有的情愫。

      真叫人难办。

      “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地坦然赴死。”

      听到笑话,捧场的人应当做出笑脸才是。世初淳却笑不出来。她动了动僵硬的脸,嘴一咧,眉头紧蹙,眼睛酸得像拧了一瓶柠檬汁。

      得想些什么才成,要飞快转动脑筋摆脱当前的困境。可不管她怎样实验、如何操作,零加零的结果永远为零,不能反败为胜,高举胜利的旗帜。

      眼见平门的气息越来越弱,女生成了被白蚁蛀倒的支柱。梁子垮了,瞧见里头千疮百孔的空洞。

      不行,不要……

      不要死——

      “够了,助手小姐,你已经做到你能力范围内所能做到的一切了。”

      这种状况,他活着受折磨,死了是解脱。追逐犯罪者的过程,被犯罪者害死,他算是死得其所,年纪轻轻,因公殉职,他的家族会乐开花的。

      不是惩罚,要论奖励,他的死亡会成为族人永恒的勋章,佩戴在家族荣誉之上。

      “剩下的,只得交给旁人。”

      “不!”世初淳焦躁到咬破下唇。

      她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不能挥挥手搬开撬不动的石块墙壁,不能妙手回春,让平门舰长的致命伤痊愈。

      没法对他人的伤势坐视不理,又太计较扭转不得的伤害带来的得失。于是势必一直俳佪在无能为力、灰心丧气的回廊。

      正上方烈出几道缝隙,轮到这里的天花板迎接坍塌。曾经以为非常遥远的命悬一线,真正来临了,也其实也只在眨眼之间。

      被瓦砾穿透的胸口,教平门喉咙尝到了浓厚的血腥味。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放眼望去,所有景象成了抽象的涂鸦,唯一真切的只有正对面温暖到极致的色调。

      上方碎裂的缝隙越发的大,掉落的石子哐哐坠下。平门覆身,封住不断否认自身的女生唇齿。

      就这样吧,当做向上天窃取的吻。荡开的光尘恍若绮梦一场,破损的时钟停止了摇摆。雕饰着神使降临的天棚轰然倒塌。

      “ 呜呜呜呜……姐姐、姐姐……”两个小孩趴在少女身上,嚎啕大哭。

      平门禁不住开口,“重伤的是我。”

      危急关头,助手小姐把他压在身下,挡去大部分风波。可之前被重伤,刺入要害的创口是实打实的,少不了要在地狱的入口兜上一圈。

      就算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以后的休养、复健,是可想而知的艰巨。

      幸运的是,伊娃把他的发小烛拉过来应急。就是人到了,装备没到。

      他们所在的镇子藏在深谷之中,地处偏僻,没有世世代代居住的镇民引路,外乡人压根摸不着路。

      这也是火不火组织为何挑选在这一处,对轮发起大总攻的缘故。

      可惜啊。没人一招要了他的命。等他重振旗鼓,这从今往后的日子,他可就要死咬着火不火组织不放了。

      只要他存有一口气,必定会追踪火不火直到天涯海角。他一定会咬死本次事件的幕后人员,为那些在这次事故里受伤的、丧失性命的成员、群众做交代。

      不过,也是他们托大了。

      以为占据着天空独一无二的优势,在地面巡演又有无数人员在暗地把守,就遗忘了那些藏在暗处的鬣狗,濒临险境,是有多么歇斯底里。

      他们日夜虎视眈眈,急切地要从轮的肩膀咬下一块肉,也确乎是做成功了。

      他和轮的成员会经过此次严重的失误,更加用力地反省自己,直到能为内部、为民众撑开一片和平的天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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