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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白首同归 ...

  •   "东家..."季老神医捋着胡子模样将信将疑,一旁的刘含玉听见了,主动上前为周毅解围:"神医爷爷,我可是亲眼见他从盛京捎来十坛千里醉呢!"

      老神医后颈猛地一抻,灰白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髻里:"好小子!藏着这等好东西不早说!"周毅早就听闻季神医好酒,这才特地带的千里醉,转身小跑着从里屋抱出个酒坛,封泥刚拍开条缝,老神医喉结便跟着酒香滚动起来:"香!"他抱过坛子深深吸气,满意叹道:"好酒、好酒!"

      这厢秦知归的饭食也准备好了,雪雁端着红漆食案碎步而来,陈郡物资吃紧,秦知归用仅有的食材为大家做了一桌不算"丰盛"的菜肴,大多却是素食,唯有一盘肉串油光发亮,做法还是秦知归从胡人那里新学来的,葱姜腌过的羊腿肉切成肥瘦相间的小块,竹签串起在炭火上滚过三遍,椒盐簌簌落下时激得肉香混着烟火气直往人鼻尖钻,配以周毅带来的千里醉,更是让老神医啧啧称赞。

      "眼珠子要掉汤锅里了。"刘含玉捧着新摘的野莓经过,屈指弹了弹周毅手肘。少年惊得腰杆绷得笔直,青玉冠穗子扫过颈侧,红晕顺着耳根往衣领里钻。

      月明如水般洒在院中,周毅静静的看着还在忙碌的秦知归,与她在一处,总似漂泊的孤舟终于停靠在了风娇日暖的避风港。

      "看什么呢?"刘含玉见周毅盯着秦知归发愣,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戳了戳,周毅猛地回神挺直腰板,少年人白玉似的耳廓渐渐漫上红霞,看得刘含玉憋不住笑出声来,这动静引得秦知归转头望来,那双桃花眼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少年少女,倒是般配得很。

      而此时顾成渊书房里的烛火却照得人影伶仃,他单手举着文书,一手捏了捏泛起倦意的眉心,陈郡善后事宜还要让他操劳一阵。

      "殿下。"白墨提了两个食盒进屋:"季夫人送宵夜来了。"

      青瓷碟里码着焦黄油亮的烤串,旁边煨着砂锅蔬菜肉末粥,米粒裹着肉香在香油里滚过,热气腾上来那刻,顾成渊才觉出胃里空得发疼,不过"季夫人"三字叫顾成渊听得刺耳,嘱咐白墨道:"往后跟着她院里人叫小姐便是。"

      白墨忙不迭点头,舀了碗热粥呈到顾成渊手上,他这才放下文书,接过调羹细细尝起味来,眉间倦意也舒展了许多,可凤眸一撇,却看见食盒边上还有个未打开的,顾成渊一手捏着调羹在碗中搅了搅,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又是什么?"

      "那个..."白墨挠了挠后脑勺,心虚道:"是季夫...小姐给我的。"说罢便要伸手去将食盒拿开,顾成渊放下了调羹,眉梢挑得老高:"打开看看。"

      白墨硬着头皮掀开食盒,椒盐香气扑鼻而来,瓷盘里是码得整齐的去签烤肉,与顾成渊那份别无二致。顾成渊眸色暗了暗,却又见那盒中并无自己的这一小蛊肉粥,倒多出个酒壶来。

      原来是单给他熬的,顾成渊捧着碗,暖意从掌中渗入了心头,却不忘逗人:"对你倒也好得很。"

      "沾殿下的光。"

      白墨只得在顾成渊面前将那食盒取了盖,椒香的烤肉味弥漫而出,里面依旧是放着一盘取了竹签的烤肉,与顾成渊盒中那盘一模一样,顾成渊神色沉了沉,却又见那盒中并无自己的这一小蛊肉粥,取而代之是一个酒壶。

      原来是特意为自己熬的,顾成渊捧着这碗粥,暖意从掌中渗入了心头,却不忘揶揄白墨道:"对你倒也好得很。"

      秦知归却难得这般开怀,坐在老神医与九郎中间,郑重的捧着酒杯道:"从山洞到古桐寺,若不是您与九郎,便没有我了..."桃花眼里浮着酒雾,仰头就将杯中酒饮尽,惹得老神医直笑:"这般好酒,倒叫你当白水灌了。"

      重生至今,这院中诸人便是秦知归最大的慰藉,前世不知天地宽广,何曾想过能像此刻这般对酒当歌?如今身边有雪雁相随走南闯北,有周毅坐镇后方,终是窥见了天光一角,才有了季老神医和九郎这样的奇遇,更与刘含玉结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谢过大家。"

      秦知归醉眼朦胧地擎起酒盏,摇摇晃晃起身道:"我如今最幸运的事情,便是与大家相识,只愿此生长久,白首同归。"

      季老神医捻着银须直笑:"我这把老骨头,又当如何?"

      "您是老神仙。"秦知归眼尾沁着酒意染的红:"只怕等我们都熬成了白头翁,您也还是如今的模样。"

      老神医笑着饮下半杯酒,肘尖碰了碰身侧的九郎:"瞧瞧,这丫头嘴就比你甜。"

      九郎甩给师父个白眼,见秦知归又摸向酒壶,五指骤扣住她手腕:"大病初愈,莫要贪杯。"

      "谁...谁贪杯了?"秦知归把壶往怀里一搂,踉跄着抵到九郎胸口,酒气熏得她眼前发花,恍惚间竟见九郎的轮廓与记忆里少年顾成渊渐渐重合。

      她忽然瞪圆了一双眼,指尖悬在九郎鼻尖前打颤:"你...你怎么与顾成渊长得一样?"话音未落便去够他下颌,怀中那瓷壶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摔得细碎。

      "姐姐!""东家!"刘含玉与周毅急喊,秦知归的指尖却早就揪住九郎面皮来回揉搓,季老神医只管咂着新斟的酒看戏,温热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她歪着头呢喃:"你到底是九郎...还是顾成渊?"

      九郎任她揪着脸,眼里噙着笑,反问道:"你希望我是九郎,还是燕王府那位?"

      "九郎...燕王..."秦知归弓着腰凑近他面庞,食指顺着眉骨细细描画,她忽然晃了晃发沉的脑袋:"不对,是九郎像燕王..."话音陡然顿住,整个人几乎要栽进那双熟悉的凤眸里,不禁开口道:"九郎像...像他弱冠前的模样..."

      "你说什么?"九郎闻言眸色微变,狭长的凤眼上挑,再看向秦知归的目光以带上了探究之意。

       她这年岁,如何识得燕王年少时的模样?

      燕王庭院静得渗人,顾成渊不知不觉踱步到了秦知归院墙下,里头碰盏声叮当响,夹杂着她醉醺醺的笑嚷,说要与众人白头到老,他背靠院墙听着,嘴角刚勾抹笑意,又尽数隐没在夜色里,倒像是老天爷终于肯赏他颗甜枣。

      偏生这时又听闻她醉意盎然的说道:"是九郎像燕王...不..."那声气忽然轻得像柳絮:"...像他弱冠前的模样。"

      字字都似巨石砸进深潭,顾成渊喉结重重滚了滚,凤眸闭了又睁,只觉万籁俱寂,唯有胸腔中一颗心脏跳得厉害。

      "殿下?!"

      院门突然被推开,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只见门口杵着个寒气森森的人影,秦知归抻着脖子打量门口那位,又低头瞅瞅眼前的九郎,迷蒙道:"怎么...有两个顾成...唔..."

      话音未落,铁钳似的手臂已箍住她腰肢,秦知归整张脸埋进玄色衣袍里,她扑簌着眼睫仰头,只瞧见了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

       "你..."

      "殿下!"

      周毅的声音不适时的与秦知归绵软的嗓音撞在一处,顾成渊冷冷的扫了过去,看见周毅站直身子,端正的行了礼道:"请殿下放开季娘子。"他突然唤她季娘子,三字咬得极重,少年人看向他的目光中竟无半分畏惧之色。

      "放开?"这两个字像尖刺扎进顾成渊的神经,眸中泛起了一种近乎嗜血的妖异之感,面上却是不怒反笑,叫众人背脊发凉,他本就是天生的贵胄,此般模样,当真要叫人匍匐于他的脚下才行。

      "周掌柜!"刘含玉慌忙拽住周毅的袍袖,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阻拦道:"殿下不悦,不可多言!"

       "殿下!"周毅纹丝不动地受着刘含玉的拉扯,目光如铁般凿进顾成渊眼底:"娘子的清誉,容不得半点玷辱。"

      "你疯了!?"刘含玉攥着她的手臂都在打颤,这些年跟着父亲见识过官场倾轧的腥风血雨,更何况面前的人是顾成渊,他能活到今日都是自己挣出来的命,不能触碰他的逆鳞,刘含玉指甲几乎要抠进周毅的皮肉里。

      不要惹怒他。

      这是刘含玉心中唯一的念头,可周毅话已出口,如何还能收得回来,几乎是刹那之间,两团黑影自夜色中掠出,玄铁护腕裹着的手掌绞住周毅腕骨猛地反拧,膝盖冲着腿弯狠击,周毅喉间爆出闷哼,整个人跪砸在地,另一柄泛着青芒的剑刃早已压进他颈侧皮肉。

       "殿下!"这声惊呼是刘含玉发出的,暗卫出手快得带出残影,顷刻便将周毅困在剑锋之下,剑刃寒芒闪烁好似随时能割断他的头颅,执剑人却连眼皮都不掀,仿佛剑锋抵着的不过是截枯木。

      秦知归被这声尖叫刺得清醒了三分,迷迷糊糊从顾成渊怀里挣出半张脸来,见周毅颈间横着的长剑,激得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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