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风雨遇佳人》无闲士

8、第 8 章

　　素清这日轮休，帮苗苗整理因匆忙上值未来得及整理的床铺，便听到轻声地敲门声，她打开老旧的木门，是画香站在门外。画香冲她点了点头，朝里望了望屋内，见里面没人，问：“方便我进去吗。”
　　素清侧身让她进屋，给她倒了杯水，画香接过杯子，呷了一口茶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素清笑笑，说：“那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姐姐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姐姐担心我往外说，姐姐也大可放心，我必定守口如瓶。”
　　画香苦笑：“你素日沉默寡言的，我也不担心，再说我当初即做了那样的事，就不怕被人发现，只是没想到，”画香心中苦涩，原以为得遇良人，结果到头来一场空，不知从何说。
　　良久陷入沉默，画香看着素清的床榻，除了一床被子，一床褥子，空空落落，就如她这个人，明明有绝佳的容貌，身上却无半点金银首饰，身着一身素色交领围裳，头发全别在耳后用一条天青色发带束着，清冷如月。
　　她问素清：“老太太如今正缺一名贴身侍女，你可愿意过去，若我跟老太太提起，她还是愿意采纳几分的。只是去了那边人多了事情也多了，但也好过你现在。”她看了看周围的老旧的墙皮。
　　素清知道画香看不上这低等的下人住处，也不计较，何况她当初让许秀秀揭发，不就是为了进前院吗，前院的贴身丫鬟相对自由，她能出府去找小福子，而且张妈妈还流放在外，她无儿无女，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营救她出来，给她养老。当即答应下来：“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老夫人很是和善，见到素清时仔细瞧了瞧她，笑说： “是个整齐孩子。”
　　在前院当差虽说不需要做粗重的活，但对下人的要求却更高，说话办事不能有半点差错，面对各房的请安和龃龉时都得小心应对，好在素清之前在庄府时已经耳濡目染，这些差事应付得还算得心应手，老夫人对如此好看又聪明的婢女自然相当满意，常常在各房夫人面前连连称赞。当然侯门内里，有人喜欢就有人妒忌。木芷此前因为自己容貌在丫鬟里是一等的加之人又伶俐，让老夫人看重，今儿来了个觅春压了自己一头，容貌在自己之上，行事又比自己稳重，不免记恨。

　　中元节这日，江府十分重视中元节，一大早管事就带领众人焚香沐浴，准备祭祀用品，江老夫人作为如今江氏一族最德高望重的人，这日需带领一众江氏子弟祭拜仙祠，素清一早准备好各式祭祀用品后，便跟着到江氏家祠，众人已经早早在此等候，江氏一族人员庞大，分支众多，唯有江老夫人及及其丈夫江老侯爷所出才有资格继承爵位，成为江氏一族族长，而如今的族长便是江老夫人长子江存章，下一任少主就是江存章所出的名声远扬的江砚舟。江存章与几个兄弟站在前排，江砚舟则带领其他年轻一辈的成员站一排，见到老夫人后，众人施礼。浩浩荡荡，尽显门阀世家的贵气与底蕴，江砚舟立于前，列松如翠，香雾寥寥间，非尘土间人。
　　觅春与其他侍女站在古朴的木樑旁，安安静静的模样，素雅姣好的面容引起族中男子的注意，江家的几个年轻子弟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问：“那是谁。”
　　“老祖宗新来的贴身侍女。”
　　原先的那人继续说：“原以为木芷已经够好看了，不想这个更是更甚一筹。”
　　江砚舟听到几人的低语，微微蹙眉，家族祠堂公然议论女子，看来族里家学管教还是有所松懈，他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叔伯兄弟，几个人看到江砚舟看了过来，立马禁声，年轻一辈里对这位少主还是有所敬畏，虽说江砚舟平素都比较独来独往，不会故意为难他们，但是谁不知道这是未来家主，容貌才华在一众子弟之上，加之家族长老器重，将来必定在朝堂举足轻重，江砚舟看着虽温和，但上位者的气势威压隐隐逼人。
　　祭祀完毕后，便是家庭晚宴，老夫人坐在主位，看着儿子孙子们容貌不凡又有出息，很是满意，笑语盈盈地问江砚舟：“思渊近来公务可繁忙？小厮们可有照顾好？”
　　“一切都好。”江砚舟答。
　　老太太吩咐画香，“画香，把扬州上供的琼花露端来让思渊尝尝。”
　　画香把酒装好，正准备端过去时，木芷一把接过托盘，说：“姐姐你今儿忙了许久，快去歇歇吧，我端过去就好，”
　　画香看明白木芷的心思，再看看她今日隆重打扮，笑笑，也不跟她抢。
　　木芷双手拖着托盘将酒呈在江砚舟前，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江砚舟接过酒，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盖过原本的酒香，他淡淡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江老夫人看了一眼涂脂抹粉，手涂红色丹蔻的木芷，再看看江砚舟淡然的模样，心里也门清。

　　晚宴结束后，素清在伺候完老夫人歇息以后，带着一壶清酒和自己折的纸元宝到后花园里祭拜许氏，她把酒撒在地上，朝着西晋的方向磕头，她点燃元宝，默默地说：“娘，您在那边过得好吗，我过的很好，就是有点想你，您别为我担心，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咱们还做母女。”

　　江砚舟晚宴结束后避开一众寒暄的人，在花园里醒酒，便看到府里有人在此祭拜亲人，府里是严禁下人私下祭拜的。这人他认得，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此前他在城郊一家农户里避雨时就见过她，今日祠堂里面几人议论的也是她，只是不知怎么成了老夫人的侍女。烛火明明灭灭，照得素清的脸也是明暗交替，江砚舟看着瘦弱清冷的身影，也不出声制止，就这样静静观望。
　　皎皎明月，一人立于廊下，一人跪于树下，星星火光，一夜漫长。

　　中元节过后，江砚舟择日需南下处理科考舞弊之事，他向老夫人和母亲辞行，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看着他，问：“此行需多久能回来。”
　　“约莫一月就回来。”
　　江夫人问儿子；“细软可备好了？”
　　“尧生昨日已替我备好了。”
　　老夫人不满说：“你常出行公干，尧生一介粗人哪能面面周到，身边还是备个丫头为好。”话语一转，又继续道：“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倒还算细心，你今儿个挑一个过去伺候。”
　　老人家言语不容拒绝，江砚舟已过而立之年，不要说娶妻，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也没有，江氏家教虽严谨，但是未娶妻的成年子弟身边是允许有妾室或者通房，”唯有伺候江砚舟的都是男子，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此前老太太和夫人都想过给他安排侍女随身伺候，都被他拒绝了。作为未来家主，且过了而立之年，未来一定是要娶妻，侯门氏族娶妻前都有试床丫头，今日二人说什么都要安排一个侍女。
　　一旁的木芷心如擂鼓，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先前老夫人想往云宿院安排侍女，少主一直以女侍不方便为由推辞了，如今少主已到娶妻的年纪，主母入门前必定要有伺候的人，她心心念念成为江砚舟身边的通房，若他欢喜，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成为少主的侍妾。
　　江砚舟从几个人脸上淡淡扫过，素清也不知道她认没认出自己，就听他说：“祖母决定就好。”
　　老太太见他没有推辞，笑道：“觅春这丫头稳重，伺候你刚好。”
　　素清听到点到自己，上前一步，江砚舟看了一眼她，点点头，面上一如既往，也不知喜欢还是不喜欢，或是谁都可以。

　　素未回厢房整理衣物，木芷紧跟其后，用不甘厌恨的眼神瞪着她，她拦住素清，恨道：“贱婢，你是不是故意勾引少主，不然老太太怎么会派你去云宿院伺候。”
　　素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不也是奴才吗，这是骂你自己吗。”
　　“你！”木芷气急，作势要打人。
　　素清猛地掐住木芷的脖颈，指骨下狠劲，美丽的面孔布满戾色 ，“你要是在多嘴，我就掐死你。”
　　木芷死死抠她的手，如何都睁不开，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素清松开了手，刚才险些被人掐死，木芷心有余悸，她没想到素清看着一副柔弱的模样，发起狠来会如地狱恶鬼一般，木芷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素清没有跟江砚台舟南下，出了堂后，接到宫里传召，江砚舟进宫，然后直接南下苏州，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安排活计，她倒是难得偷了一回闲。江砚舟的云宿院离主院有相当距离，云宿院倚山傍水，一带远山如眉黛横卧，半潭清澈的秋水，水中散落点点落花，宁静致远，就如江砚舟留给世人的印象。云宿院伺候的人行事井井有条，步履轻盈，仿若怕惊起这幅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