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风雨遇佳人》无闲士

5、第 5 章

　　看到蔡秋恒没有生气的迹象，素清稍稍放下心。第二日两人将策论一同交给李夫子，李夫子看完后，倒是十分意外，看了一眼蔡秋恒，这雍王世子倒是不肖其父，通篇策论以批判结党营私的行径为主，指明结党破坏朝政统一，言其利弊，言语之间清朗大气。李夫子暗中感慨若这这不是雍王世子，倒是位可造之材。
　　李夫子看完后对蔡秋恒的策论没说什么，倒是逮着她随便应付交差的策论骂：“写的何东西，牛头不对马嘴。”
　　素清笑笑不争辩，虚心接受批评。蔡秋恒在一旁觉得好笑，心想此女才华横溢但却会藏拙，很是聪明，他倒是有几分欣赏，只是有一点不好，心思不在正道上，需得好好引导。
　　庄瑶儿看到素日冷淡自持的雍王世子此刻正看着那个贱妇生的女儿笑得开怀，笑容如沐春风，暗骂：“狐媚子。”她昨夜偷偷听到她爹和母亲的对话，她爹说雍王看上许氏，她爹就把许氏送给了他。
　　下学后，在后院的小花园，庄瑶儿拦住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素清：“你母亲勾搭完了雍王，你就勾搭上世子，我早说过你跟你娘是一路货色，凭你也配肖想世子，你们母女二人尽给庄府丢人。”
　　素清木然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嘴巴放干净点。”
　　“你还不知道吧，你娘啊勾搭上雍王了，说不定此刻正在雍王的床榻上呢。”看着素清愤怒地模样，她又说：“不信？不信你回去看看你娘在不在府里。”说罢高傲地延长而去。
　　素清一路跑回眉林小院，她才不信庄瑶儿的话，她才不信。眉林小院内，张妈妈正在给花浇水，看到她回来讶异道：“四姐儿，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素清找遍整个前厅和卧室，她娘都不在，她微微颤抖着双腿，哑着声问张妈妈：“我娘呢？”张妈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素清拔腿狂奔雍王府，雍王府不难找，永安巷最大的府邸就是。雍王府大门显赫气派，门两边伫立着两头石狮子，门内走廊深深，像是会吃人的大口，不小心就容易被吞进去万劫不复。雍王旁边的侧门赫然停着一辆小轿，素清认得，那是庄府的小轿，此前她和她娘就是坐这顶小轿去普陀山上香的。
　　她脸色苍白，颤着双腿要进入侧门时被门口守卫拦住了，护卫拖着擅闯的她，素清死命挣扎，护卫也不是吃素的，驾着她，她正准备叫喊之际，被人捂住嘴。看到是自家世子，护卫放开素清。
　　素清怒急咬住蔡秋恒的胳膊，蔡秋恒吃痛但并未松开她，低声道：“你再闹，如果被人知道你娘进了雍王府，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我父亲可不一定会留着她，即便是我父亲不计较，你能堵住悠悠众口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觉得你娘还能活下去？”
　　素清无力地跌倒在地，香汗淋漓，鬓边的头发在挣扎时微微散开，此刻贴在脸上，令人心生怜爱，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她是为了我，是为了我。”边说眼泪边如串珠样流下，冲刷着干净的脸庞。
　　看着大眼睛不复往日的狡秸和灵动，一如当初母亲逝世时无力的自己，蔡秋恒心里微微酸涩，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头说：“别怕。”
　　素清抬头看着他，抓着他的衣袖哭着说：“你帮帮我，你有办法的，你把我娘还给我，把我娘还给我。”
　　蔡秋恒把人拉进自己的院子，看着世子将人带进府里，守卫都默契地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蔡秋恒递给素清一杯茶，她不接，他低头同情地看着她说：“门口拦你的是我父亲的贴身护卫，你可知为何你能顺利进来，就因为我是世子？不，他们只听命我父亲，此前他们见了太多这王府龃龉，都选择明哲保身。”
　　他顿了顿，似神情落寞道：“我这个世子看似风光，当年我母亲含恨而终，王府子嗣众多，各个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我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缓解我母亲的痛楚呢。”而后轻生劝导素清：“你今日若声张了，不说你娘，也许日后连你也会搭进去。”蔡秋恒想起从前，母亲因为父亲的风流成性，整日郁郁寡欢，虽说他是世子，然而他那些庶弟们背靠着母家背地里谋害他的性命，想取而代之，自己一路走来也是担惊受怕，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素清一路恍恍惚惚地回到眉林小院，一头栽了下去，可把小福吓坏。许氏回来后看到女儿，问她她死也不说原因。
　　秋去冬来，素清还是如往常上下学，会跟许氏撒娇逗她开心，绝口不提当日在雍王府的事情。庄府也不敢声张此事，因此府里下人即便有知道内情的，也往死里咽。
　　只是她仿佛一夜长大，身体如柳枝抽条，四肢纤长，做什么事都淡淡地，说话办事疏离谨慎。她跟蔡秋恒的关系也好了许多，有时候甚至能在集市一起吃小摊，容貌气度出众的两人偶尔一起在人来人往的集市吃馄炖，总会引起路人纷纷侧目。一个清朗贵气，一个淡雅疏离。
　　蔡秋恒看着眼前这个淡然自若的女子，不复从前的神采飞扬，微微心疼，看到她嘴角沾上馄炖的汤汁，递过一方素帕示意，眼里含着丝丝柔情，任谁看了不赞一句天作之合。

　　这日素清去往拾缘书舍交付白蛇传的最后书稿，便看到西晋铁骑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往庄府的方向去，她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要出动宫里的禁卫军时。便看到小福子慌慌张张向她跑来，拉着她躲在巷角，哆哆嗦嗦地说：“太子今日血洗雍王府，咱们老爷素日跟雍王交好，此刻也被拘禁在宫中，咱们府也被封了，我趁乱逃了出来。只是二小姐为了保命，把咱们姨娘供出来，说是，说是，”
　　小福子支支吾吾把素清急得不行：“说是咱们姨娘和雍王有染，禁卫军把姨娘扣住了。”
　　素清脸色刷白，拔腿就往庄府跑，庄府外站着大批看热闹的人裙，两人躲在人群中，见到庄府所有的女眷和佣人都被禁卫军压着走，素清看到她娘和张妈妈出来，想要上前，被小福子死死拖着手，小福压着声道：“姨娘让我告诉小姐别回去找她，快点逃，逃得越远越好。”素清含着泪水死死拽着拳头，被小福子拖走。许氏看向人群，没见到女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浮萍半生，她不怕死，就是遗憾以后不能陪着清儿长大成人，不能看到她风风光光嫁人。心里默默祈祷望诸天神佛庇佑，望我的清儿此生快乐无忧，平安喜乐。

　　素清和小福躲在郊外的破庙里，不敢住客栈，风声稍松动时，小福子打听完消息回来，说雍王一应党羽全部当场问崭，庄府官眷或流放边疆，或贩卖出去，最后哭着说：“张妈妈发配边疆，姨娘在狱里不堪受辱，自尽了。”
　　素清咬着干粮低声哭泣，想到这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也不在了，心里阵阵绞痛，她还要带着娘过好日子呢，她已经存够钱去买宅子了，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她们就能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就可以一起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了。素清形容狼狈，单薄的衣服裹着瘦弱的身躯，肩膀轻颤，无声哭泣，散落的头发遮住脸，即便看不到她的脸，此刻任谁都能感到她的悲伤和痛苦。破庙外风雪交加，寒风凛冽，荒凉无依。二人饥寒落魄，素清身上即使有拾缘书舍结清的稿酬，也不敢花，不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大冷天，在破庙外就着干粮和水吃，心里的冷胜过刺骨的寒风千百倍。

　　如今城里在大肆搜捕逃犯，郊外也不安全，可能很快就搜到这里了。二人必须想尽办法出城，前两日为了搜捕出逃的雍王世子官府关闭城门，后来有民众抗议关闭城门影响出行，今日官府又将城门开放。二人乔装一翻后，小福子偷偷地给守城的士兵塞了一大锭银子，才顺利出城门。
　　出城后二人准备往东周国去，雇了一辆牛车，坐着颠簸的牛车，草帽遮面，晃荡着去往未知的未来。经过此事，二人都仿若一夜脱胎换骨。小福子一夜长大，没了往常的调皮和滑头滑脑，素清告诉他自己是逃犯，跟着她恐连累了他。小福子本来就是被家里贩卖的，回家也是免不了再被发卖，无意再回去，信誓旦旦地表示永远跟着素清，素清告诉他自己不再是主子，若他愿意就当自己是姐姐。小福子听了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担心勾起素清的心事，赶忙用袖子擦擦眼泪。
　　一路上两人都只在郊区赶路，现在西晋搜捕逃犯，二人不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或者集市，饿了就吃干粮，以天为地以被为床，风餐露宿。一路上又怕有追兵，又怕野兽。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日夜兼程到了东周城外，前方遇到大批的流民，小福上前打听后才知道距离东周不远的小国北魏遭遇了历史罕见的洪灾，大批人房屋被淹，住在边境的北魏人纷纷逃往东周，北魏国土小且多是游牧民族，常常在东周边境进犯。本身两国关系就不好，且非本国国民，东周自然不会接收流民，因此一大群人进不去城门，只在东周城墙外徘徊。时不时就有东周的士兵来驱赶。这不，东周大批士兵又拿着长鞭一下一下挥打驱赶流民，流民四下逃散，人群将素清和小福冲散，素清逆着人流寻找小福，不慎被鞭子抽到后肩，痛得一哆嗦，整个人被人流拥着走，被挤到郊外的小村。四下遍寻不到小福，她又急又痛，加上连日情绪紧绷，缺水断粮，眼前一阵黑矇，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