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千零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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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夕阳即将落下的傍晚，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病床上，他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在最后的最后，他含笑拉住了少年的手。
他说回忆是生命的第五个季度。
可一年只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第五个呢？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维恩都想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想来，是因为过去的自己从不曾认真思考过那句话，所以读不出老者藏在话语里的祝福。
维恩不得不承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敢回望过去发生的一切，所以自欺欺人般的披上层层伪装，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再痛苦了。
或许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吧，除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外，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可偏偏是那位只见过几次面的老者，他一眼就看穿了少年藏在皮囊之下，那颗早已腐烂的心脏。
维恩特意去了解过老者的生平。
他属于树人一族，也曾领受过神明的赐福，位于协会第八十二席。但如果让老者来介绍他自己的话，他会说自己只是一名老师。
老者这一生教过许许多多的学生，他认为任何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力。因此就算只有一个学生想学，他也会倾囊相授。
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老者也依然坚持自己的信念，他将一本“教案”递给了维恩。
那本“教案”太晦涩难懂，自知愚钝的学生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终于理解里面的内容。
向前走的同时也可以回头望，释然也并不代表着遗忘。
回忆同样是生命的一部分，直面它，接纳它，然后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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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如潮水，维恩从中醒来。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一扇门仍亮着光。
维恩很清楚门的后面是什么，他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门。
维恩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坐在地上的粉发少年回过头，他扬起笑脸，朝维恩挥了挥手。
“你终于来啦，我都等你好久了！”
他的笑颜一如既往的灿烂，仿佛所有的事都无法害怕到他一样。
“希尔……”维恩动了动唇，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几句好听的话来，可惜他的运气总是不好，这次也依然如此。
维恩跪坐在地上，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嘴唇微微颤抖，比话先流出的是他的泪水。
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自己没有食言，有努力的活下去；他想说自己已经走过了很多个星系，见过许多不同的风景；他想说在过去的一千多年里，他救了许许多多个“我们”，他们不必再承受痛苦……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最终从喉咙口吐出来的，只有几个字。
维恩只是反复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希尔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维恩，不要害怕。”
他一直都在这里，安静得像一首没有声音的诗，等着人间的春去秋来。
“希尔……”
“我真高兴能见到你，维恩。”希尔说，他的笑容依旧明媚：“还有一点时间，再跟我讲讲发生在未来的，属于你的故事吧。”
……自己的故事吗？
维恩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自己的过去，只好像念实验报告一样，将过去的一切告诉了面前的人。
自己大概是跟作家这一职业无缘了，毕竟讲出的故事是那样的无趣、味同嚼蜡一般。
维恩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又或者仅仅只有一秒。
希尔突然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少年冰冷的躯体贴了上来，维恩发现自己的肩膀好像湿了。
“维恩……维恩……”希尔紧紧搂着他，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疼不疼啊。”
五岁时失去家人、被迫离开家乡成为实验体的时候你疼不疼。
十七岁时逃离地狱，可没过几年就因为实验后遗症失去味觉时你疼不疼。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每一次都重复着过去的经历，然后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时你一定很痛苦。
维恩觉得滴落在肩膀的泪水像一团湿棉花，它堵在自己早已不再跳动的心里，密密麻麻地刺痛着。
“希尔，我不疼，我早就不疼了。”维恩抬起胳膊，像过去一样，轻柔的抱住了他：“我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伙。我和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观赏过特别多的风景，也一同救下过许多实验体……我已经自由了。”
我遇到过一棵树、一只鸟、一朵花、一阵风，我细细地看我遇到过一棵树、一只鸟、一朵花、一阵风，我细细地看过许多幢高楼，静静听过春雨的声音，观察过一片叶子的纹路，小心翼翼的追着蝴蝶的踪迹，慢慢地走过花田，然后迎着风奔跑。
我早就不是过去那个遇到危险只会哭的孩子了，所以不要为我而哭泣。
……
在最后的最后，希尔安静的坐在原地，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柔和。
“维恩，来吧。”
维恩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希尔一把抓住了手。
“时间早就在我身上停止了，可你不一样，你还有未来。”希尔说，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但他还是在笑：“杀了我，然后醒来。”
维恩垂下眸子，颤抖着伸出自己已然异化的手，轻轻抵在他的心口处。
“真好呀……还能见到你真好……”希尔弯起眉，在维恩的额头落下最后一个吻。
“维恩，从今往后，为自己而活吧。”
噩梦已经结束，悲剧的舞台也即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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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正在塌陷，外面的地方已经被黑暗吞噬，只有自己的房间仍保持着原样。
维恩从床上爬了起来，推开通往阳台的门。
阳台的尽头站着一个身影，他回过头，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维恩望向他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睛，看着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猛地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水珠滴落在地，溅起一片又一片的小小水花。
“西泽尔！”
银发的男人张开双臂，将朝着他跑来的爱人紧紧搂进怀里。
西泽尔低下头，轻轻擦去爱人未尽的泪水。
二者交换一个轻柔的、不含任何情欲的吻，然后耳鬓厮磨，手臂交络，用来确认起彼
此的体温。
西泽尔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维恩。”
我的爱人。
我的快乐小鸟。
我的生命之火。
我最亲爱的维恩·莫尼尔阁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一千零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