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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袅娜的琴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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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睡得迷迷糊糊,梦里面有桃花的香气,以及袅娜的琴音从远处传来。
她睁开眼睛,这确实是她的紫庐,她按了按额间,这几年日子太安逸,常常会晃神……她起身去开门,推门的一瞬她意识到这并不是紫庐。
房门打开,面前是漂亮开阔的庭院,果然不是她的紫庐。
她没有跨出,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书案,桌椅,书架甚至书架上的书,都和紫庐一模一样。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小徒弟剑术出师了,要离开紫竹岭。
小徒弟其实长大了,他站在月光下,抱剑向她行礼道别,她窝在檐下的躺椅上,仔细想了想,发现没什么话要和他说,只好说:“你我师徒一场,日后有需要了为师可救你一次。明日出发我就不送你了。”
他沉默了很久,她正想说什么,他却低头应好。
当夜她如往常入睡。结果一觉醒来却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应该是有人给她下药了,她的记忆有缺失,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她倒是很好奇,这世间还有谁的药如此了得,竟然能药倒她。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琴声。她静静听了一会,是她没听过的曲子,弹得却不错。
这个庭院很漂亮,院中有一株桃树,此时开满了桃花,院内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北山站在桃树下,身后穿来脚步声,她回头,一身黄衣的姑娘惊喜地看着她:“师父您醒啦?”
北山疑惑地看着她,皱眉,“你不是我徒弟。你是谁?”
黄衣姑娘也疑惑,但还是恭敬和她解释:“妾叫彤云,是南殷的……未婚妻。”姑娘脸红了起来。
想不到李南殷竟然这么快定亲了。北山打量她,倒是个漂亮姑娘,也算配得上小徒弟。
她点点头,道:“怎么是你在这?南殷呢?”
彤云和她解释,原来小徒弟已经被册封为太子,这会事务繁忙得很。
北山点点头,“让他忙完了今晚找个时间来见我。”
彤云一愣,点头说好。
北山抬头看看天色,还早得很,她得想法子联系红豆,京城离紫竹岭可遥远得很,红豆得来接她回去。
她抬脚准备出院子,彤云不解,她身后的侍女更是大惊,“师父您这是要去哪儿?”
北山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侍女,道:“李南殷让你们禁我的足?”
“不敢!师父刚刚醒来,身体不适……不宜出行。”彤云连忙解释。
北山盯着她看,她怎么知道她身体不适?她的耐心即将告罄,冷漠道:“让南殷即刻来见我。”
彤云低头应是。
可北山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他来。小徒弟既已出师,两人本不应该再有接触。
她该回紫竹岭了。
趁着夜黑风高,她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翻墙出了院子。
可站在院墙下却傻眼了,这院外原来有一面湖,湖对岸才是真正的院墙。她犹豫了一会,没办法,只好跳下湖游过去。
她慢慢地游,即将靠近湖岸时,哗啦一声,有人跳下水来。
北山定住不动。水面并无呼叫声,她正觉得奇怪,忽然感觉有人朝她靠近,她赶紧奋力游开。
那人却一把抓住她的脚,往回一扯,她感觉自己背后撞到那人胸膛上,那人伸出双臂试图紧紧抱住她,北山奋力挣扎。
两人在水中拉扯了许久,岸边传来火把和声音,那人忽然按住她的头沉入水中,两人在水下沉默憋气。
接着岸边的火光,她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约莫三十来岁,这会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北山莫名地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没一会,岸边的人都走远了。
两人浮到水面,相对无言。
北山瞧了瞧这人,冷漠道:“你是谁?”
那人露出一个笑,“北山,原来你忘了我。”
她一愣,原来是熟人,可她年年岁岁守着紫竹岭,怎么会有熟人?
那人摇头笑笑,拉着她向岸边游去。
两人从院墙翻出来。
她想了想,这人也不算坏她的事,于是转身离开。
那人却一把抓住她,“别走……”
北山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他却反问她,“你真的不认得我?”
她仔细端详他,脑海中忽然晃过一张脸少年的脸,那种脸渐渐与眼前成熟男人的脸融合到一起。她捏捏眉头,道:“顾……言,你是顾言。”
他露出笑容,点点头,而后语气复杂地道:“北山……你和当年一模一样。”
北山明白他的意思,世人皆传言,紫竹岭的神女,容颜永驻。
她自嘲地笑,“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顾言道:“你为什么要从太子的府邸逃走?”当今太子从前拜师紫竹岭,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北山心中一动,反问道:“你又是为什么会在太子府邸出现?”
她想了想,“当朝大臣深夜偷偷潜入太子府邸……”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从街道尽头驶来,顾言跳上马车,朝她伸手:“上来?”
北山犹豫了一会,顾言道:“先跟我过去换身衣服吧。”
两人坐在马车上相顾无言,在北山的记忆里,顾言还是少年模样。自从那件事之后,顾言再没有踏入紫竹岭。
她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进太子府?”
顾言深深地看着她,“找你。”
北山一愣,这个答案令她措手不及。因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可她仍然不解,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上门找她。
顾言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太子可不愿意让我上门。”
北山一时不解,转瞬却想到了太子生母……小徒弟不愿见他也合理了。
她点点头,“多年不见,这次是有求于我?”
顾言一时间被她这个高高在上的语气噎到,要不是知道她本如此,只想丢她下马车。
“我想求你救一个人。”顾言沉默下来。
“谁?”
顾言沉默了一会,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北山无言,她想起他们当年,那时顾言还是轻松欢快的少年郎,而今那个少年消失了,他沉默不语,胸中似有不尽的情意压着他。
她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侍女为她送来紫色的衣物,她指着那一身紫色衣裙,叫住侍女:“能否换一身白色衣裳?”
侍女似有为难之处。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侍女下去。
北山细想了一下,也许是多年过去,顾言忘了她的规矩。她换上这一身紫色衣裙。
顾言来的时候见到她一身紫色,眼中有什么闪过,她还来不及捕捉。
北山看了他一会,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最终也只是说走吧。
顾言把她带到一处院落,这里也种满了桃花,此时正是春天,满园桃花纷飞。
桃树下有一女子背对着他们,正和侍女说话。
他们走近,女子回头朝顾言露出笑容。
北山愣住,陷入恍惚,像……太像了,好像多年时光倒流回去,他们都还在紫竹岭。
她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不是她,她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身旁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是……”
顾言看向她,解释道:“海棠,这是我为你寻的医师,北山姑娘。”
女子朝她微笑:“北山姑娘请坐。”
北山看看她,又看看顾言,顾言沉默。
既然已经认定此行是还过去的人情,她也不必过问那么多。
北山坐下,示意她伸手,把脉。她本以为年轻姑娘的疾病再怎么严重,凭她的本事都是拉得回来的。
可这姑娘的脉象却有些复杂,好像中毒,又好像陈年旧疾。居然连她一时都把握不准。
顾言见她沉默,道:“我遍寻名医,人人都说没办法。”海棠则是一脸愧疚心疼地看着他。
北山内心叹气,“虽没十成把握,但并不是全无可能。”
她招招手,让侍女过来记下药方去抓药。
海棠惊喜地连忙道谢,顾言摸着小姑娘的发顶露出笑容。
北山走出院子。
“北山,你……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顾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北山并未转身,淡淡道:“问什么?小绒早就死了,我知道她不是小绒。”
“那你会救她吗?”
北山转身,“会。”
顾言不愿看她,“……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欠小绒的,我答应她会救你一次。”
顾言猛然看着她,她继续道:“你不需要我帮忙,那这个人情还到你心上人身上吧。”
顾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北山看见他眼神有泪,她想,这泪水是为谁,小绒还是海棠?
她不愿和他多言,想转身离开,忽然想到这姑娘的病,“你夫人的病有些棘手,我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你把她过往病历都送到我房间来。”
北山一边走一边想,这姑娘的病确实有些古怪。
接下来的几日,北山恢复到了紫竹岭的生活,每日除了翻看医书和病历,再也其他事情,一直未踏出顾言的府邸。
这日春光明媚,她算了算时日,该去给小姑娘把脉了。
小姑娘依旧在桃树下坐着,把脉之后,北山道:“这几日感觉如何?”
小姑娘温柔地笑了笑,道:“多谢北山姑娘,头晕的症状少了。”旁边的侍女也说睡眠好了一些。
北山点点头,心中已有数。
小姑娘开口留她用一盏茶,北山看她仔细地为她介绍茶叶,“这茶是宫里赐下来的,大人见我喜欢茶,就给了我。”
北山微微挑眉,看着她莹白的手指在茶汤氤氲中舞动,她其实和小绒并没有那么像,小绒没有这样柔嫩细腻的双手。
她把茶端到北山面前,北山接过,浅浅饮一口。
“这茶你可还满意?”门外传来顾言的声音。
北山点点头,称好,她瞧见对面的小姑娘露出笑容。
顾言摇摇头,“你这是为了宽慰病人吗?”
海棠面露不解,北山正想开口解释。
顾言却说:“你此前让我寻的一味药材我好像有眉目了,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走出院子不远,北山道:“有急事?”
顾言为难道:“太子在满城找你。”
北山不解,“找我干嘛?”
顾言摇摇头,“不知道,打听不到,他广布人手,秘密找人,要告诉他你在此处吗?”
北山取下手边的陶瓷手链正准备给顾言,忽然想到一件事,“不,不许说。等我搞清楚一件事。”
顾言看着她,虽然时隔那么多年,却觉得她此刻的神情和多年前那一天一模一样。
他不禁顺着她的话:“什么事?”
她却没有回答他。
北山心想,小徒弟到底想干什么。
此后的一段时间,北山每隔几日就为小姑娘把脉。她每日翻医书,想方设法换药方。
一日,春雨绵绵如丝,北山撑着伞如约走进院落。
侍女引她到屋内,小姑娘抱着一把琵琶仔细端详,她看见北山,连忙放下琵琶。
北山如往常为她把脉,脉象都在意料之中。
“我从前很爱弹琵琶,后来生病了。”多次相见之后两人逐渐熟悉了起来,小姑娘时不时讲起从前的事。
讲她出生在官宦之家,后来家道中落,被卖到烟花之地,讲她第一次上台,顾言见她一眼就拿了重金为她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