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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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炙烤校园，枝桠疯长，蝉鸣不绝，热风拂过，满是盛夏气息。
也正是这个夏天，迟煜和江砚重逢。
黄昏时分，天空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微风轻拂，带着一丝凉意。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江砚趴在课桌上补眠。
阳光穿过窗棂，被香樟枝叶切成细碎的金箔，晃在他的侧脸和微张的睫毛上。
左眼下方，一颗褐色小痣像不小心溅落的墨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叮——”下课铃骤响。
江砚迷迷糊糊抬头，额发乱翘。
他眯眼看向前黑板右上角的挂钟——17:29，还有一分钟放学。
教室里已经响起稀稀拉拉的收书声，他揉了揉后颈，简单把卷子塞进书包，心里盘算：今天早点回家，去便利店买零食犒劳自己。
放学铃正式打响，同桌许默言把耳机一拽：“阿砚，一起？”
“走。”
校园里瞬间热闹起来。两人并肩走到校门口，许默言挥挥手往地铁站跑去，江砚拐向右边的林荫道。
异木棉枝叶在头顶织成浅绿网，阳光漏下来，碎金一样落在他肩背。
他单手揣兜，慢悠悠晃到便利店。
便利店叫“美宜佳”。
江砚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便利店的玻璃门映着晃动的树影，冷气裹着甜腻的冰淇淋香气扑面而来。便利店的灯光柔和，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
江砚漫无目的地在货架间穿梭，偶尔拿起一两样东西又放下。
他的心情很平静，只是偶尔会感到一丝空虚，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货架上的碳酸饮料在灯光下泛着气泡似的微光，他弯腰准备拿罐可乐，指腹触到铝罐表面的水珠，就在他的手刚将碰到饮料的那一刻，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一丝极淡的雪松香从对方腕骨处逸散，掠过他的鼻端。
淡得几乎透明，却在瞬间被捕捉。仿佛有人在他耳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冷杉的尾调混着雪水，劈头盖脸地罩下来。
江砚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让对方先拿。
江砚侧头。黑色卫衣，棒球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冷白的下颌线。因为俯身，帽檐几乎贴上他额发。
那一瞬，江砚的唇角不经意擦过少年颊边，像羽毛掠过，带着微微冰凉。他连忙后退半步：“对不起。”
少年缓缓抬眼。
灯光下，那双眼黑得过分，像夜色里搅碎的墨，沉静又带锋。
可在看清江砚的一瞬，他眼底冰层裂开。极轻地弯了一下唇，眸光软下来，像雪夜突起的暖灯。
江砚怔住，心跳莫名漏半拍。
眼前这张脸，眉骨、鼻梁、微微上扬的眼尾……熟悉得令人恍惚。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少年没回答，唇角却轻轻勾了一下，把江砚按在原地的那罐可乐抽出来，“啪”地拉开拉环，递回去。冰凉的水珠顺着指骨滑落。
“请你。”他声音低而稳，带着一点笑音。
江砚愣愣接过，指尖被冰得发麻。
少年已转身，黑色卫衣被冷气吹得微微鼓起，像夜色里安静的帆。
风铃再响，门开合。江砚握着可乐，心跳比气泡翻涌得更快。
江砚的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少年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只是他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江砚也转身继续自己的路。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再相遇。
但他知道，在这个黄昏，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种微妙的联系，虽然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交流。
他走向公交站。
异木棉枝叶被路灯镀上一层毛边光晕，江砚蹲在站牌下，指尖划着手机。
雪松味早已散在夜风里，只剩可乐罐外壁凝出的水珠，顺着虎口往下滑。
屏幕顶端跳出备注——“乔念”。
电话接通，乔念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急促：“砚砚，今晚家里有个聚会，很重要。我让余叔叔来接你，直接到‘云阙’，别耽搁。”
江砚没多问，应了声“好”。
余叔叔原名余年，四十七岁，江家雇佣司机第十六年。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靠边，双闪灯亮了两下。
江砚收起手机，拉开车门——冷气混着淡淡皮革香扑面而来。
“余叔叔。”
“久等了，小砚。”余年侧头，眼角皱纹舒展开，“乔姐跟你说了吧？今晚聚会重要，别紧张。”
江砚“嗯”了一声，系好安全带，车窗外的霓虹开始倒退。
车驶过临江大道，拐进一条银杏夹道的私路。
尽头是“云阙”——
不是酒店，也不是传统饭馆，而是会员制会所：
灰白石砌外观，挑高六米，铜质门牌只刻一个篆体“阙”。
门童制服剪裁利落，耳麦闪着蓝光。
余年把车停到旋转门前，回头低声：“我就送到这儿，里面有人领你上去。”
江砚推门下车，夜风卷着江面潮气。
他抬头，会所顶层的落地窗透出暖金灯光，像一座悬在夜色里的琉璃盒子。
谁也不知道，那盏灯里，等着他的究竟是怎样的聚会。
门童替他推开沉重的铜质大门，低声问：“江家人？”
江砚点头：“是。”
“请随我来。”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领他穿过一条挑高的走廊。
壁灯打在深灰石墙上，光线像水纹一样安静。
电梯门合拢时，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顶层包厢的门虚掩，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和杯盏碰撞。
江砚握住冰凉的门把，拉开——
暖黄灯光扑面而来。
圆桌围了几人，乔念正侧头与身旁的贵妇人说话。
听见动静，她抬眼，笑意瞬间绽开：“砚砚，快来，坐小煜旁边。”
江砚顺着她视线望去——
那人背对窗，光影在他肩上切出利落线条。
原先那件衣服早已换去，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一粒，袖口折到小臂。
他抬眼，目光穿过半桌热气，与江砚对上——正是便利店递可乐的少年。
灯下侧脸与便利店那一幕重叠，江砚心脏重重一跳。
江砚脚步顿了半秒，还是走过去。
乔念最先起身，招手：“砚砚，快来，坐小煜旁边。”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拉开空椅坐下，耳尖微热，仍礼貌点头：“各位叔叔阿姨好。”
“砚砚叫人了吗？”乔念小声提醒。
“叫了的叫了的。”林依笑着接话，她坐在乔念傍边，眉眼与儿子如出一辙的锋利，却被笑意柔化，“念姐还是这么喜欢这样喊你。”
乔念拉着儿子介绍：“这是你林依阿姨，这是迟叔叔，这是——迟煜。”
“迟煜”两个字像拨片，轻轻拨动江砚心弦。
江砚礼貌点头：“林阿姨好，迟叔叔好。”
最后两个字滚到舌尖，他看向迟煜，声音低了一度，“……迟煜哥。”
迟煜“嗯”了一声，尾音极轻，像雪松枝上的雪粒落地。
他替江砚拉开椅子，掌心在他肩背短暂停留，温度透过衬衫传来。
江砚抿唇，朝身边人颔首：“又见面了。”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
迟煜“嗯”了一声，喉结滚动，算作回应。
江泽远举杯：“来，先吃饭，孩子们也饿了。”
侍者鱼贯而入，布菜无声。
圆桌缓缓转动，瓷白的汤盅停在江砚面前。
迟煜拎起公勺，给他盛了一碗花胶鸡汤，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江砚双手接过，指尖碰到迟煜的虎口，那缕极淡的雪松味又飘过来，却比便利店时更近、更暖——像被炉火温过的松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甜。
乔念与林依低声叙旧，长辈们谈笑声交织。
江砚捧着汤，小口吹热气，余光里迟煜的右手正搭在桌沿，骨节分明。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圆桌，也是这样的灯光，只是那时江砚会让他多吃点。
如今角色对调，迟煜给他盛汤，而他连呼吸都放轻，仿佛怕惊扰什么。
圆桌转动，长辈们的笑声像潮水，一波一波涌来。
江砚坐在浪中央，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像那年暴雨夜，有人撑伞站在他身前，伞檐滴落的也是这样的气息。
原来，他们真的早就认识。
便利店不是偶遇，是久别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久别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