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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火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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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库勒斯一脸震惊。他奇怪,希尔薇怎么能把这种危险的事情,说得像家常便饭一样轻松?
“你怎么……”
“不行吗?”
“这可不是你家啊?你知道多危险吗?”
希尔薇:“那时,你在替我父亲到处寻找有能力的人。我记得,卡塞尔说过,收买不了的就统统杀了,防止向卢米农倒戈。佩里父母就是不服从我们的人。”
默库勒斯站起来,眼睛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希尔薇表情变化的一丝一毫。
“严格来说,不是你的错。”
默库勒斯愣住。
“是我和卡塞尔的错。”
希尔薇坐在刚刚默库勒斯的位置上。
希尔薇仰起头。
“佩里让我找机会杀了你。”
“你要杀我吗?”
“当然不会!”
“其实她应该杀掉我才是。”希尔薇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我不会让她这样做的。”默库勒斯反握住她的手。
希尔薇笑了。
“这才是团结该有的样子。”
希尔薇接着说:“当我亲自了解‘敌人’后,我就再也无法把他们当成一个抽象的对立面来看待了,他们和我们奔赴战场的每一个人一样,都是有温度和情感的,真实存在的人。从前,我并不觉得对他们抱歉,现在我觉得每一个灵魂都应该被好好安放。”
“你心地善良。”
默库勒斯从没这样想过,他刀下的人,或者因为藤蔓缠绕致死的人,他以为他们都是阻止他好好活着的绊脚石,与路边的一粒石子并无两样。
希尔薇:“我并不觉得我是。刚来这里时,和现在大不相同,现在,我甚至觉得,我是来赎罪的。”
默库勒斯:“不觉得辛苦吗?”
这个善良的人竟然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默库勒斯想起‘惭愧’一词。
“像佩里这样的人,他们活着的每分每秒都觉得辛苦,因为他们人生的一部分已经因为我,被残忍地割下来,变得不再完整,他们为不完美的人生痛苦很久了。”
默库勒斯突然生出了一种巨大勇气,这种勇气和他上战场,拼上性命的勇气不同,那是将刀朝向自己的勇气。
“佩里让你杀了我,她拿什么威胁你了吗?”
希尔薇愣住了。
“你不说的话,我就去找佩里。”
他的手被拉住。
“默库勒斯?你疯了?”希尔薇瞪大了眼睛。
“希尔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希尔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说她要告诉卢米农,你是卡塞尔的人。”
“我可不怕这个。这算不上什么威胁。”
默库勒斯伸手就要开门,希尔薇一把拉住了他。
“可我害怕。”
默库勒斯看着她的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走了出去。
默库勒斯想问她:希尔薇,你害怕的是什么?是失去一个任谁都能替代的同僚,还是别的什么?
图书馆里
“佩里。”
默库勒斯慢慢走到她面前。
“稀客啊。”
默库勒斯:“我希望你不要再找希尔薇了,这件事和她无关。”
佩里:“那你想怎么办呢?”
默库勒斯的语气突然缓和。
“你想怎么都行。”
佩里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他,那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默库勒斯去哪了?佩里虽是坐着,但好像是坐在宝座上向下看他似的。面前这个人好像并不是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人了。
“我家人曾经伤害过你吗?杀害了你的父母吗?”
默库勒斯低下头。
“你知道失去父母的滋味吗?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你带给我的无妄之灾!”
默库勒斯先是默不作声,到最后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抱歉。”
佩里以为默库勒斯会一直沉默下去,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看来,现在不是这样了。她今天见识到了另一面的默库勒斯。
有担当的人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她以为,默库勒斯会说这一切都是卡塞尔的杰作,但他没有。佩里好像一下子无法拿这个坦坦荡荡的人怎么样了。
佩里想起,默库勒斯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们都坐在大厅里,就像希尔薇来时一样。
默库勒斯对卢米农说自己父母是被工厂污染致死的普通人,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来到这里,准备投靠卢米农。
本来佩里对此并不感兴趣,甚至低头玩着自己的头发,在想今晚吃什么。
默库勒斯的声音她无比耳熟,佩里又反复确认了他的样貌,即使过了十多年,她依然能认出他。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十足的骗子,一个绝对的刽子手。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默库勒斯就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那个卡塞尔的手下。
默库勒斯通过了索恩的考验,也把卢米农骗得团团转,这里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卡塞尔的人,他伪装得足够厉害,这里谁都伤害不了他半分,说的话全都真假难分。佩里知道,就算她告发默库勒斯,也不能将他如何。默库勒斯要是被惹急了,自己这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她不想身边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于是,佩里选择了沉默,直到希尔薇的到来。
清晨,希尔薇坐在餐厅吃饭。除了洛琳和索恩不在之外,其他人都来了。门外的雪已经化了一些,气温也开始回暖,可是气氛比之前的冬天还要冷。
凯尔在餐桌前环顾四周,发现佩里的旁边的座位空着。
“索恩去哪了?”
“可能在忙吧。”佩里回答。
罗文指着门口。
“可我看他一早就出去了。”
佩里将茶杯放下。
“对了,哥,洛琳怎么样了?”
罗文看着佩里,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佩里姐姐,我母亲喝了罗文的药,感觉好多了。”奥利尔举着一块苹果。
佩里对他笑笑:“那就好。”
佩里递给奥利尔一块面包。
希尔薇知道,默库勒斯就算是在平常,也几乎不会在这吃饭,所以根本没人问起他。
“奥利尔,今天要上什么课呀。”她随意吃起一片蔬菜。
奥利尔鼓着腮帮子,说话含糊不清的。
“默库勒斯的课,我们在森林里,寻找一种没有颜色的土。”
希尔薇:“没有颜色?”
奥利尔终于咽下去。
“是的,大家都很期待。我的工具还在我母亲那呢,等我吃完饭就去拿。”
奥利尔赶忙吃了几口。
希尔薇看向佩里,她坐在对面,头也不抬。
于是她站起来,叫住奥利尔。
“奥利尔,别着急。我帮你拿。”
希尔薇上了楼,经过默库勒斯的房间,敲了门,没人应答。她走进洛琳的房间,她还在熟睡,桌子上是奥利尔的书包,她拿起来,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带上门。将那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在奥利尔的房间门口,反而从另一侧楼梯下去,绕开前面正在吃饭的人们,跑到城堡门口,那条通往森林的小路。
希尔薇看见远处有群鸟惊起,隐隐觉得慌乱。
她找到门口的麋鹿,准备乘坐雪车过去。
“你要去哪?”
希尔薇回头,佩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这?”
希尔薇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把抢过绳子,赶着麋鹿,进了森林。
佩里抓住她的手臂。
“他杀了我的父母,你不许去!”
“抱歉。”
那些已经不在的人,希尔薇无能为力,可是她在乎那些还活着的。
佩里看见希尔薇离去的背影。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要杀他的。”
随着希尔薇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闻到烧焦的味道。
周围的松树发出尖叫,地底沉睡的草叫嚣着。它们正在警告希尔薇,别再向前走了。
那间漂亮的屋子,现在冒起了熊熊烈火,窗户大开着,窜出大量的浓烟与可怕的火苗。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默库勒斯!默库勒斯你在哪?”
她赶忙下了车抓起一个孩子的肩膀。
“默库勒斯呢?他在哪?”
那个孩子缓过神来。
“他……他把我们赶出来,自己又进去了!”
麋鹿被扔在一旁,它受了眼前场景的惊吓,不知跑哪去了。
默库勒斯在屋子里,关上门,坐在地板上,周围还没有被烧着。他听见门外的烈火燃烧,发出痛苦不堪的坍塌声。他想起上次希尔薇来这里找他,为了让她从悲伤的事情中脱离,开玩笑说他们在幽会。
她的样子、她的善意、她的品德,好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蛊惑人们下地狱的魔鬼也不及她万分之一。她是又一个陷阱吗?还是上天施舍的礼物?
他见过希尔薇为死去的战士们哭泣,见过她出谋划策时的果敢,他了解她的勇气,知晓她的面具,观察过她的手段,她绝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那我呢?
我,对她如何?
我,对她释放过善意吗?
我,对她说过什么好话或赞美之词吗?
我的一切行为难道不是把人推向远处,避免情感带来的弊端吗?
每一次他们回来,希尔薇总是走出很远,在必经之路上迎接他们凯旋而归。这次,希尔薇也会像对待别人那样为我哭泣吗?
眼前的东西逐渐模糊,好像是月光赋予他们洁白的影子。
他为卡塞尔做事,接受了因此带来的一切好处,自然知道报应的绳索早已为他备好。
他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对待希尔薇,他应该再用心些的。
“默库勒斯!”
希尔薇见识过他的本事,他是卡塞尔最锋利的武器。如果没和他交过手,希尔薇真的会认为默库勒斯被大火困在这里。但他是默库勒斯,无论是多么危险的困境,他都能安安全全回到她身边,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
佩里赶过来时,怒气冲冲,天久违地下起了雨,浇灭了这里的火。从屋里走出两个狼狈的人。
他们精心藏匿的一面,就这样明晃晃展现在眼前。
大家看见浓烟匆忙赶来,几扇窗户早已被烧得焦黑,四处弥漫着呛人的烟味。默库勒斯看着希尔薇的侧脸,希尔薇和佩里的视线交汇,人群后面的索恩困惑地望向佩里。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习惯谁和默库勒斯关系好,但如果那个人是希尔薇,又都觉得合情合理。
事后,大家都认为那是一场意外,没人追问,只感叹命运对他们的无比眷顾。只有希尔薇想起,那天佩里邀请她看雪的那朵白云。
当天,大家在虚惊一场中被夜色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