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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人间 ...

  •   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场厮杀的夏钦原在原地呆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向这两个血淋淋的觉醒者。

      那是一场属于基因序列被改造的人的战斗,是他从未见过的,血腥的决斗。

      那个用身体接刀,把人的头骨完全打裂的白发觉醒者……八年前还是自己的姐姐,是那个还会流眼泪的夏漪涟。

      他不害怕和变异动物战斗的白荒,因为那是人和异种在对抗,但他见到人与人之间的拼杀时,他却感到由衷的恐惧。

      “外套拿来。”白荒看了一眼离自己十米远不敢靠近也不敢开口的人,道。

      他愣了一会,发觉对方要求的原因后赶快脱下外套递给她。只剩下一件短袖的微凉的夜里,少年单薄的身影显得没那么像一个军人。

      在他有些心疼自己衣服的眼神里,白荒将外套的下摆撕开,一圈一圈缠在小腿,压紧翻开的伤口用来止血。

      她用布料打了个结,久违地感受到一点钻心的痛感。

      随后,就听到了于鹫宇在倒吸凉气。

      她笑了下: “我痛还是你痛?”然后把衣服扔给他。

      “你…”他对于她的包扎技术相当无奈,“要不我来包吧,我有点幻痛…”

      她轻笑了一下表示否认,然后向夏钦原抬了一下下巴,“快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睡一觉。”

      他顿了一下: “那你,你们两呢?”

      于鹫宇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家伙磨磨唧唧的,稍微有点不爽:“自己回去,还能怎样?”

      “啊…好…”满脸是血的家伙对他的态度不好,他赶快将耳机还给白荒。

      “干得不错,”她在男孩转过身时道,“起码学会了不要在别人战斗的时候露头,有进步。”

      夏钦原捏了捏拳头,把这份夸奖留在心里,这也是白荒第少有和他说好话的时候。

      “对了,回去别告诉其他人我的消息。”

      “为什么?”

      “让他们好好睡觉吧,大家都很累了。”

      “…好”

      夏钦原离开后,白荒才转头对于鹫宇道:“走吧,现在我们的状态估计要两个多小时到,回去之后还能休息三个多小时。”

      他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虽然撕扯到了自己的伤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抱歉,我应该自己留心的,我就不该相信他们可以那么轻易被说服。”

      “愧疚吗?”白荒走得很慢,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撑在了于鹫宇身上,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腿都是她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也是受伤后对她影响最大的地方,因为连行走都会受到限制。

      “啊你都知道我什么想法干嘛还要问啊!”

      “既然愧疚那就要一辈子还我的债。”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话啊!”

      白荒笑而不语,这种轻巧地拌嘴方式居然在一些瞬间让她忽略伤口的触感。

      他低下头,能让她走这么慢那应该是已经很痛,但从这人的表情里什么都看不出:“跟谁学的啊?”

      “秘密。”

      “啊?”

      随后是静默,是于鹫宇熟悉的氛围,是和白荒气质相符的,无话可说的氛围。地底的实验室也是这么安静,白炽灯在天花板上挂着,却和此时的黑夜一样,一眼看不到头。

      过了大概四十多分钟,两人才走出内城的中心区,像两片摇摇欲坠的秋叶,沾染不属于这里的血红。

      “这真是太慢了…”于鹫宇的话倒没有吐槽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他们真的走了很久了。

      “你也走不快不是吗?”白荒在手上使了点劲,于鹫宇作为对方着力点的手臂传来剧痛。

      痛觉会拖慢人的反应速度,也会分散注意力,脚下速度也不例外。

      “真是,明明不久前才在人上吃了亏。”白荒自嘲般轻声道,那个人指的是傅裘懿,虽然一定意义上算是改造人,但也是少有的让她认可的打手。

      不只是自己,她清楚于鹫宇身上的伤也很重,但是在觉醒者实验室生活过一年的小老鼠似乎也已经习惯这种感觉,现在也并未表现出来。

      只是自己腿上的刺痛越来越尖锐。

      还是连着打了太久了。她心想。

      确实,从凡斯纳的地下拳击场开始,回来只不过短短休息了几天就面对上几近一周兽潮。

      低头看了一眼,用来止血的布料已经被浸得湿透,好吧,她承认自己的包扎技术烂得透顶。

      听着比自己高的家伙在偷偷吸凉气试图转移注意力,她放开撑住对方的手:“行了,我能自己走。”

      “诶?”他想说自己没事但其实确实已经痛得发麻,“你真的没事?”

      “嗯。”她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下孤立无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有区别。

      在受伤的时候有人关心还是从半年前才开始的。

      她在原地停了一会,讲道理,换作平时这种程度不会让她这样,但今天,她实在有点太累了,疲惫放大了痛觉。

      包括心里的…

      在准预备营,她是一个人,完完全全的一个人,和其余人没有丝毫联系。出了准预备营后,她开始有了人际关系网,身边的人慢慢变多,要负担的情感也慢慢变多。

      很多是身为绝对理智的享有者也从未处理过的情感。

      总算知道为什么人在面对各类关系会感觉有心无力了。

      膝盖有些发软,她轻轻叹气,希望前线还有足够的恶魔血浆。

      *
      “白荒!”

      觉醒者认为自己应该还没到会出幻觉的地步,但她就是听见熟悉的声音了。

      缓缓抬起头,这条中心区的小路已经断电,借着模糊的月光,她看见在原地的于鹫宇发顶微微泛光,以及……

      快速向自己奔来的方寻烬!

      跑过来的人双手撑住几乎站不住的觉醒者,对方清瘦的身体苍白得吓人,还有老远的,她就看见了对方腿上缠着的完全染红的布料。

      “夏钦原又不听人说话。”白荒把脸搁在方寻烬的肩头,从外城区一路飞奔的家伙现在心率很高,炽热呼吸打在觉醒者冰凉的后颈。

      方寻烬语气带上些责怪:“他不说你就打算自己走回去吗?”

      “还有他呢。”白荒偏头,意思是于鹫宇也在。

      方寻烬刚刚略过了这个觉醒者,现在转过头发现他也是遍体鳞伤,两个觉醒者…怎么打成这样…

      方寻烬低下头:“还能走吗?”

      白荒绷紧的精神放松不少:“当然。”

      但话音刚落,她就被人捞了起来,像是大人抱小孩一样,靠在对方身前。这样的姿势正正好好避开她身上全部的伤口。

      她觉得对方这种别扭的样子有点好笑:“那你还问我?”明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了还要象征性问问,她笑了笑,脸埋在方寻烬颈边。

      而对方则是对呆在原地的于鹫宇使了个眼色,对方了解后拖着身子跟在后面。

      看见怀里人又准备张口说话,方寻烬先声夺人:“又想说不痛,我太关心你了是吧?”

      白荒没说话,放软了身子靠在她身上,到后面干脆闭上眼睛。

      对方把人抱得很紧,但是又害怕碰到伤口,指尖沾满了白荒衣服上的血渍。

      觉醒者不太均匀的呼吸让方寻烬感到心尖一阵酸涩——太轻了,明明需要扎实的身体基础,好歹长点肉吧。虽然不是第一次抱着对方,但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和强大的力量对比起来如同纸片一样的身体。

      虽然白荒向她解释过控制体重是为了更好发挥机械臂的威力,但纤薄的皮肉足以让任何伤口深可见骨。

      她满手是血,全是白荒的血。

      像一片被染红的羽毛,会被一阵晚风撕碎。她不允许,所以任由炽热的呼吸染上对方凉薄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增加一点看不见的分量。

      她不清楚对方怎么做到在这种情况还能走路的,除了腿上,明明腰间也有伤口,根本没有在意吗……还是说,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了。

      每次说不痛,都是因为已经痛到发麻了吧……

      “蠢……”她小声呢喃。

      “嗯?”

      不知为何,眼眶也有些发酸:“说你蠢啊,蠢透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蠢的!我可不想什么时候只能端个盒子回家。”她刻意加重语气,“都这样了还想着自己走,叫我过来又能怎样?自己这样回去真不怕多条假腿吗。”

      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被对方至于事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帐,除非方寻烬一意孤行地闯入,白荒是绝对不会主动打开这层屏障的。

      觉醒者笑了,好久没听到方寻烬这样输出一段话了。她抬起一只手,堪堪抚过对方脸颊上方的伤口,什么也没说。

      方寻烬愣了一下,但又不想一下就放下脸来,虽然她承认白荒已经赢了。

      这段路程不算太近,原本氛围就凝重,现在没人又说话,更显得清冷,方寻烬干脆偏了点头:“你叫什么?”

      于鹫宇知道她在问谁,但他不理,只是沉着脸按着手臂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跟着。对于懂事后就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他来说,他不打算给任何不熟的人礼貌。

      几秒寂静,方寻烬自讨没趣但也不太在乎,她早该知道会这样,这可是第二个准预备营的觉醒者,怎么可能这么好接触。

      “说话。”

      白荒砸了下嘴。

      于鹫宇反应了一秒:“啊…我叫于鹫宇。”虽说语气有些僵硬。

      “好,我叫方寻烬,以后多多指教。”很难得的,方寻烬的语气轻快了很多。至于于鹫宇怎么突然回答了,她心知肚明。

      于是她微微向里侧过头,声音很低,不算认真但带上了点打趣的意味:“喂,不是吧,你以前和你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啊?”

      白荒轻笑一声。

      “不是吧我以为你骗我的,”她再次转头看了一眼一米八往上,伤口覆盖下的身体肌肉结实,一脸嫌弃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于鹫宇,“他都能怕你啊…”

      “也没有很怕我。”白荒睁眼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老鼠,对方偏着头,明显是对自己没人扶还要跟着方寻烬的速度感到不满。

      好吧,他确实没有别人这么害怕白荒。

      “老鼠,”她声音不大:“再过几个小时就要面对兽潮了。”

      于鹫宇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害怕吗?”

      以前在准预备营,那些科学家假意和军队合作,许诺可以解决无人区里军队解决不了的麻烦,实际上就是让准预备营觉醒者以考核任务的名义,在无人知晓时深入无人区内部,成为清扫工具。这些任务作为离开无人区考核的一部分,长久下来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些签署,被迫签署断绝协议的觉醒者,有的被判定为没有战斗价值的实验品,有的作为清理无人区的工具惨死在那里。怀揣着有机会离开准预备营希望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会被碾成肉泥。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人留给他们活路。

      于鹫宇经历的次数不多,但相比这种长期下来必死的循环,现在面对兽潮更像是宽敞的生存道路,再不济也是去天堂的门票,反正他是离开地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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