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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一段畸形变态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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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我下去。”祁钰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她怕这神经病突然做出什么令她大跌眼镜的事。
谢长则挑挑长眉不答,俊颜晃眼,抱着她走向梳妆镜前,搁下她后,祁钰准备着跑时被一双大掌摁住肩膀,那人透过镜面看她。
“头发湿着,当心着凉。”
谢长则将她打结盘起的湿发轻柔卸了下来,用长指捋顺,沉甸甸得像泼墨浸染的绸缎,美人肤如凝脂,两颗葡萄眼含嗔带怨,因激动眼圈微泛红,散鬓粘在峨眉上,谢长则将它勾在后边,露出她娇憨稚钝的眉眼,实话说她不聪明,偏还有些傻,直脑筋,又莽撞,偏又撞到了他的心上,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犯蠢,实在和她滞钝的憨态很相配。
她不会耍诡计,但能看穿阴谋,且为她的傻付出了很大代价,起死回生这等荒谬的事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被在妓院乱棍打死,后又在乱葬岗里醒来,那该是怎样一个胆子?便是她是神仙又怎样,隐约的印象里,神仙好像不如凡人胆子大吧。
这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在前世的前世他还有无数世一样。
谢长则手持玉梳一下一下温柔地从头顶划下,眼睛溺在镜面里,她当真是美,上一世黎婳为他搜罗来的举国甚至还有异域倾城美人似都不及她。
谢长则手指若有若无地抚向白里透红的娇海棠,她的脸再也不冷了。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檀唇香瓣玉桃春,琼浆露醴?醉花浓,灵蛇落霄问幽都,留连蜜蝶忽离梦,披殿漫魂牵。”
谢长则蜘蛛网一样的深眸肆无忌惮地透过镜子与她对视,开始她还能瞪回去,越往后越觉危险,一个眼神居然能杀人,他做的什么狗屁诗不诗词不词的玩意儿前面她还能听懂,这是夸她漂亮,后面的云啊雾啊的谁知道他在说什么,令她一个考过了四书五经八股文的状元居然还听不懂,绝对是他不学无术胡编乱造的,祁钰将眼瞥向一边,突然想起上午的事来。
“那十个骷髅人怎么回事?”
谢长则脸色微变,垂下眼睫,一声不吭了。
看到这祁钰心里就来气。
“真是谢元硕的孝子贤孙呐,明着替他包庇,难道那是你做的?”
谢长则抬眼,睫毛垂下一片阴暗。
“皇后几番无凭无据就定罪怀疑朕,莫非对朕心存偏见?”
她绝对不能在心里认为他是一个恶人,旁的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那你说,十具枯骨是谁干的?我气性不好,尤其是对朋友,若不是朋友,要么见刀,要么见血。”
“只是朋友吗?”谢长则声音微有些冷。
“亲近之人我会对他要求更高,否则一别两宽,各行己道。”
谢长则略微叹气,盘坐在祁钰身后,捧着她的长发攥进手心。
“那是绾儿干的。”
谢绾!
“怎么可能!她才十六。”祁钰震惊,魔煞小萝莉,这反差感不由叫祁钰对刚才的谢绾另眼相看。
“人不是她杀的,尉迟族氏因谋反叛逆罪被九族抄报,而绾儿自小就喜欢尉迟家的小儿子尉迟榕,她听信方士谗言想用那血池复活尉迟榕一家,遂趁着姑姑北上征盐税时将他们的尸骨放了进去。”
祁钰眼睛瞪圆,这么痴情,真是少见。
“然后呢?谢元硕和你姑姑难道没有发现?”
谢长则:“没有,他二人对绾儿关注得不多,以至于绾儿的性格有些不同常人。”
“那我们抽干了血池,公主她会不会崩溃。”祁钰有些心慌,她怕被人记恨上,又觉得不该毁灭一个人最后一丝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假的。
谢长则心想这傻子,就不问问他怎么知道么?萤蛾的事他本想趁着这次机会如实告诉她的,他有远程监视能力就连伴他十几年的封允都不知。
“少了一具,尉迟家人丁稀薄,几房男丁加起来也不过十一人。”
“你是说…她真得成功了!什么法术这么厉害。”改天她一定要请教一下荀景。
谢长则愁眉竖起,谢绾是他亲妹妹,却从不与他说心事,若不是他在她院里的梧桐树上很早以前就放了只萤蛾……
谢绾将被砍下的每颗沾染了凝结成块血迹的头颅在院里的石台上一针一针缝上,腐尸只能堪堪分清楚是谁,这些举动就发生在处刑后的七日后。
自母后死后他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包括天真活泼的谢绾,因他遭受过大哥和四弟的无数次刺杀,还有后宫一些妃子的,萤蛾帮他躲过不少劫难,亦也看清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绾并不天真,虽也没帮着他们害他。
自从看到祁钰手心里的血他就有些怀疑了。
“总之,钰儿莫要和她走得太近。”
这句话他说了两遍,但祁钰没太放在心上。
谢长则给她梳干了头发后,为她整整齐齐地挽好发髻,簪上一支翠绿色的凤头钗,仔细透过镜面溺视了几眼,双手徐徐搭在她的肩上。
“朕的皇后即便不施粉黛也绝世倾城。”
祁钰被那眼神盯得不自在,微微垂下眼睫,余光瞥见他伸手要取香脂奁,祁钰扣住他的臂。
“衣服还没换。”
谢长则轻轻笑了一下。
“朕为皇后宽衣。”他起身从屏风后取出一叠深蓝色广袖旋褶裙,紫藤花蔓镶边,平领处缀着一朵逼真的鸢尾花,像蝴蝶似的,轻轻抖动裙身,紫色的翅翼跟着扑闪,祁钰从蒲团上站起,她一向不怎么注重穿着,更不会在衣服上花心思,却喜欢蓝色,她被那条像是由花而生沾染了生机蓬勃清新花野气息的裙子给吸引了,不由走上前去,伸手摸向那鸢尾花。
发现那的确是假花,但根茎处好像有几根细线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和螺旋上升的紫藤花边相连,难怪会像蝴蝶一样扇动翅膀,清楚了它的原理后,祁钰便不再觉得稀奇,仰着头看谢长则,很是理直气壮地道:
“衣服给我,你出去吧。”
她像个零元购的女强盗似的,连句谢谢也不说,谢长则靠近她把手伸向浴袍的腰带处,祁钰惊吓地抓住腰带缠结处向后闪退,眼睛警惕地瞪他。
“你干什么?”
谢长则停在空中的手攥紧,表情微滞了一下,又轻笑一声。
“皇后对朕就这点信任吗?朕还不至于做强人所难之事。”
祁钰嘴角抽了抽,浴池里都那样了还不强人所难,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没有内疚尴尬,心想他对他的道德底线定得可真低。
谢长则慢慢靠近她,温柔地松开她抓着缠结的手,都已经裸视过了,祁钰也不怕,大大方方任他看呗,反正男的都长一个样,女的也是。
谢长则幽深觑了她一眼,将绸带往外一拉,浴袍滑溜溜坠地,美人婀娜凹凸有致,浴池里的画面不断涌入脑海,嘴下的美味胜过世间所有珍馐,看得谢长则腹下火热难耐,然她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为解决欲望而存在,她是他的大王,是他依然恋念这个世界的寄托,他愿捧上蓬勃的心脏溶解消化她的欲望。
修习世间最为□□之术的他却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色欲,他对祁钰笑了笑,侧开的衣裙很合身地容纳她丰满婀娜的身体,他为祁钰一个一个绑上系带,弯腰俯首为她温柔地束上腰带,杨柳腰肢不盈一握,两个时辰前在他掌下挣扎,谢长则眸色渐深,直到祁钰动了动他才恢复平常。
“动用国库银两需由户部尚书依诏行事,他若不依怎么办?”
谢长则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屏风后走。
“他不会不同意的,几番收不够盐铁税来全靠姑姑下访,先帝到死还留着他是他好运气,如今皇后将皇宫对外租赁不到半年就填补了盐税亏空,他有何颜面说个不字?”
看来这晋国的财政赤字不是一星半点,急到明抢沈玉堂的家底,两年前又逢灾患,只是皇室官僚们的赤字当然是少了一顿鱼翅熊掌,平民哪怕露宿街头冻死也不叫赤字。
祁钰坐在谢长则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什么才叫盐铁税收得不够?”
谢长则不答,心知她定又想骂他,而他一个月都未上朝,又和祁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被她敦使立刻去召见户部尚书,直言他这个发话人放出去的话等到真正实现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批评这个官僚体系的办事效率,除了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套的那群老臣,大多数官都是利益驱使,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比如贪,贪远比实际领到的俸禄巨额得多得多,给了商人更自由的贸易空间,比如放宽盐引市券等,自然折损了贪官的发展空间,大多数下面的人自然不会高效率地办事,谢长则却是没有料到祁钰这个不谙世事的神仙居然比他还看得透彻。
祁钰只道了一句:“用逻辑推理很容易能想到,你难道不会?”
问得他脸热,非是他羞愧,而是他远没有祁钰这个事外人对自己的江山关注得多。
“朕这个皇帝做得极差。”他第一次发现他不适合当皇帝。
只听祁钰又道:“不,你做得极好,非常好。”
能允许她大展身手,让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没有不懂装懂强加干预可不就是极好的一国首脑吗?
得祁钰一句夸赞谢长则眼神亮了亮,话毕政事又话风月,话毕风月祁钰送走了谢长则。
这天谢长则直和户部尚书辩讨到深夜,尚书用祖宗礼法不可废来“纳谏”,又隐约内涵祁钰作为后宫之主不得干政,这注意是皇后提出的老家伙都才出来了,谢长则几次有种想立刻给他关进大牢的冲动,终是因祁钰那句“暴力为政往往从一头脑热开始,再怎么被触到逆鳞也应依章行事,无内忧外患时从政者如何修身修心,很简单,道家无为之法”
后,谢长则不是很客气地哭惨:“朕这天下如今竟也需要朕靠出卖皇家荣誉来养着你们了,爱卿没收上来的税亏还是朕靠将皇宫大院租赁出去才堪堪补上,是不是哪日为了养你们朕要去秦楼卖身呐?”
“陛下恕罪,微臣该死,臣不是那个意思。”尚书一把年纪扑通跪下去,把皇帝比做花坊妓子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朕不管你什么意思,节省点开支,把钱发下去,省的百姓没吃饱起来反朕。”
尚书不敢说不,毕竟他也担心有人造反,叩头谢旨后退了出去。
去祁钰院里的时候她已经熄了烛火,宫门禁闭,谢长则从高墙上翻了进去,夜里无月,她应是不在修炼,谢长则轻脚踏足殿门外推了推,没有推动,再往旁窗看去,依然是关得死死的,谢长则颇是无奈地低笑摇头,找遍了窗户只那个伸进去竹子没有扉门的拱窗,他挤着竹子翻了进去,来到祁钰床边,见她沉沉睡着,呼吸匀长。
几日前的一晚,她有一半的夜眠都是没有呼吸的,却能醒来。
谢长则十分小心地脱下外袍和靴子,虚虚环搂着祁钰入睡。
翌日晨起,祁钰穿着那套深蓝旋褶裙同谢长则坐上马车出宫。
路上还在露华殿外巷子尽头的一家吃了早点,这家生意很好,来往的人大多没有认出穿着便服的祁钰和谢长则,认出的人也只习惯地抱拳行礼,不必跪拜,这是后宫宪章里定的铁律,但也有顽固守旧的老仆依旧行大礼,祁钰和谢长则也没管他们,很快用完了餐撂下碎银乘坐马车离开了这地。
马车行在长街上,被封允赶着,故意挑人多的路走,助攻几次急刹车,谢长则摸着祁钰的额头,还是有些冰冷,他掖好外面的披褂,祁钰安静地沉睡着,自晨起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有只一味地点头或摇头,谢长则无计可施。
“皇后得了什么病?”这句话他问过很多次,皆以不知道告终。
此番再问一遍,祁钰恍惚一下,竟淡淡睁开眼答了。
“我急功近利,又不食魂,无法滋阴补阳,与鬼为契,凡间不是好的修炼场所,终有一日我要弃去肉身,剥魂入冥,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谢长则心潮乍坠冰渊,下意识抓痛了祁钰的手臂。
“剥魂入冥…是…是死的意思吗?那谢元硕为何…”
谢长则直呼谢元硕大名叫祁钰惊了一下,以往他唤这个恶魔不是高祖就是先帝,鲜少直呼其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