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 [九零女孩]》相逢一醉

4、第一次进厂

　　吃饱喝足，打扫战场。

　　秀娣下楼倒垃圾，林娇抹桌子拖地，全程两三分钟搞定。

　　杯盘狼藉瞬间桌明几净，地板光可鉴人。开门开窗吹走污染空气，焕然一新。

　　苏月目瞪口呆。

　　她要帮忙的，林娇嫌她碍事儿，让她站一边儿看着。

　　她不好意思，觉得林娇是客气。

　　没成想人家真没客气，是真嫌她碍事儿！

　　“阿娇姐，你们真麻利！”

　　“哈哈哈——那是！”

　　接下来两人洗澡洗衣服的速度，将麻利发挥得淋漓尽致。

　　洗澡五分钟，洗衣服三分钟，刷牙两分钟。十分钟搞定苏月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做完的事情。

　　苏月佩服至极，暗暗学习，也要提升速度。

　　等两人床帘一拉，躺被窝里玩手机，宿舍安静下来了。

　　苏月摸出《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翻到第一页，默背单词。

　　看着熟悉的adandon,看着陌生的aargh，有种宿命轮回的悲凉。

　　别人归来仍是少年，而她已老。

　　才背了几个单词，感觉只过了一下下，定的半个小时闹钟响了。

　　苏月赶紧摁掉闹钟，蹙眉叹息。

　　记忆力下降老多老多。

　　郁闷十分钟，发呆半小时，成功浪费四十分钟生命，苏月才消化完那点负面情绪，捡起手机背古诗。

　　背一首古诗，读一篇散文，感觉自己的文学素养得到一点点提升，丢掉的知识捡起来一点点。安慰自己千里之行始于跬步，贪多嚼不烂。

　　躺平睡觉。

　　林娇她们不止什么时候睡着了，宿舍里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林娇呼噜有节奏，一声长、一声短；秀娣呼噜声没有节奏，很用力地吸一口气，然后长久停顿，忽然尖哨般打着旋儿吹出，接着猪拱食一般吸气，滚沸水一般呼气，炸雷一般吸气，蒸汽喷薄一般呼气。

　　苏月睁大眼睛，好别致的呼噜。

　　一夜无眠。

　　七点钟大家准时起床，林娇、秀娣十分钟内完成穿衣洗漱化妆抽烟上厕所，催促慢吞吞的苏月。

　　“小妹快点。”

　　“哦，好。”十分钟苏月只叠了被子，穿好衣服梳好头发。

　　林娇直摇头：“小妹你进过厂吗？”

　　“第一次。”

　　“跟你搭档的人辛苦咯。”

　　苏月有点紧张：“你们先走吧。”

　　林娇：“厂子挺大的，我们带你去吃早餐。”

　　苏月只好加快速度上厕所洗漱。

　　五分钟刷牙洗脸，总感觉牙没刷干净，脸没洗干净。

　　临出门，苏月挤一坨大宝搽脸搽手，这就是保养了。

　　林娇：“小妹，对自己好点吧。诶，你多大？”

　　“三月十八满三十。”

　　“那你得好好保养，我以为你三十五六呢。我两比你大一轮多，今年四十三。”

　　“哦。”

　　林娇和秀娣讨厌吃食堂，因此带苏月去厂门口“美食街”买好吃的。

　　“美食街”是厂员调侃起的，由本地村民根据员工需求倒买倒卖各种物品而成。

　　放眼望去，跟“美”一点儿不搭边。

　　落叶、塑料袋、餐巾纸、烧烤签满地都是。因为连续阴雨天，垃圾被雨水打湿黏在地面上，脏兮兮的。不能低头认真看地面，因为会看见浓痰。

　　各种地摊、流动餐车靠着马路边摆着。

　　因为是早上，地摊和餐车卖的主要是早点。卖生活用品和水果等的要中午、下午、晚上才出摊。

　　每个早点摊热气蒸腾，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急吼吼喊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这些是赶早八的员工。

　　他们有的穿着土黄色工装，有的穿着深蓝色工装，有的穿白，有的穿红，有的穿绿，五颜六色，鲜艳分明。

　　摊主手脚麻利，算账快速，一分钟卖出好多份儿。

　　买到早餐的人，或拎着进厂房，或就在路边解决，或边走边吃。

　　春寒料峭。

　　他们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或站或蹲，大口大口吃着早点，咀嚼有声，仿佛人间美味。

　　苏月买了个林娇安利的红糖馒头，期待的咬一口。

　　“唔——”

　　好难吃！

　　酵母粉没充分融化，红糖没揉均匀，又苦又甜。

　　“难吃不，小妹？”林娇哈哈大笑，“三姐家包子是最好吃的包子了，食堂比这难吃多了。”

　　那得多难吃啊。

　　不挑食儿的苏月犯愁了。

　　艰难解决完早餐，三人分道扬镳。

　　林娇和秀娣去上工，苏月去参加培训。

　　新人入职，必须参加安全培训、公司管理培训等。培训完要考试，考试合格才能上岗。

　　感觉很重要。

　　苏月乖乖学生坐，眼到，手到，心到。

　　重要内容备忘录记录。

　　“美女，记笔记呢？”同桌帅哥好笑，“第一次进厂？”

　　男孩很壮实，阳光帅气充满活力，关键讲卫生，很干净。

　　“你怎么知道？”

　　“进过几次厂的人都知道，考试有答案抄。”

　　“啊？哦。”

　　苏月脸红，看看备忘录，看看屏幕。

　　视频刚好播放精彩片段：

　　学徒工抱怨工作精准度要求高，“师傅，人不是机器啊，做不到那么精准，个个精准。”

　　老师傅说，“没有机器之前全是人手工打磨，个个精准零误差。多练练人比机器厉害。快练，一二一，一二一。”

　　苏月觉得很有道理，要记。

　　余光中男孩笑眯眯看着她。

　　有点生气，有点羞耻，记吧。学到的是自己的。她已经丢掉很多知识了，现在每天学到一点是一点，别在乎他人眼光。

　　男孩觉得她好玩，有心结识：“我叫周子轩，本地人。你叫什么？”

　　“零零后啊？哪个zi，哪个xuan？”

　　“九八的，子曰的子，器宇轩昂的轩。”

　　“好名字。”

　　“是挺好，上学的时候老师喊一声子轩，一堆人回。”

　　“呵呵。”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咱加个微信呗？”

　　“培训呢，别开小差。”

　　“高冷。”

　　上午带薪培训四小时，提前十分钟结束，去食堂吃午餐。

　　工人们分三批吃午饭，十一点半一批，十二点一批，十二点半一批。

　　她们参加培训的新人正好错开打餐高峰期，排队的人少。

　　工作餐六元一份，小炒十元一份，火锅三十到一百不等，还有麻辣烫、粉、面、包子、各种饮料小吃。

　　卖相很不错。

　　苏月点了份工作餐，打饭阿姨手一点不抖，结结实实给她一大勺米饭，一大勺白菜，一大勺酸豆角炒肉。

　　一荤一素堆在餐盘里满满登登的，够她吃三餐。

　　“阿姐，太多了，少要一点。”

　　“新来的吧？吃多点，别挨饿。”说着挑两块肉加她餐盘里。

　　没有传闻中难吃。

　　米是本地油粘米，蒸熟的，粒粒分明，香软有嚼劲。

　　白菜难吃，有股泔水味儿，酸豆角咸咸的，肉是冻肉。油很大，辣椒很重，酱油很浓。

　　苏月挑一粒酸豆角和一口米饭，胡乱混个肚子饱。

　　下午依旧看视频学习。

　　苏月依旧认真学习，时不时记笔记。

　　周子轩不笑她了。因为考试的时候她没看答案，光靠回忆考了满分。

　　“厉害。”他竖起大拇指，“佩服。”

　　考试结束，培训师带领新员工进车间，分发工服、鞋帽。

　　车间一楼是鞋帽间加休息室。

　　迎面一股浓浓香港脚味儿。

　　苏月掩鼻。

　　培训师打开工服室，拖出一筐静电鞋：“36码过来领。”

　　几个个子矮小的女生去领了，苏月跟着领一双。

　　培训师接着拖出另一筐静电鞋：“37码。”

　　发完鞋子发衣服：“都是均码，新旧随机发。帽子也一样。”

　　全部分发完，分鞋柜：“进入车间必须穿静电鞋、穿工衣，戴工帽。工衣、工鞋、工帽不允许穿出车间。违者受处罚。你们的衣服鞋子放进柜子里。手机和重要物品一起。回去你们买个锁。鞋帽间摄像头360无死角监控。”

　　苏月领导的工衣滂臭。

　　苦着脸问：“领导，衣服能带回宿舍洗吗？”

　　“可以，只要不是穿着出去就行。”

　　“哦。”

　　换号装束排队进车间。

　　一百来号人整齐排开，大白菜一样任拉长挑选。

　　29拉拉长陈绍辉选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一个三十来岁强壮的大姐。路过苏月时脚步停顿，问：“做过什么？”

　　“啊？”

　　“插件、老化、扫码、包膜，你做过哪个？”

　　“没做过。”

　　“第一次进厂？”

　　“嗯。”

　　“那你去包膜吧，很简单，有人教。”

　　就这样，苏月被分在29拉。

　　听说这是个标杆拉，设备一流，产量杠杠。

　　跟随拉长从拉头走到拉尾，工人们全部是坐班，很多岗位上有电脑。

　　一个产品，从拉头零部件到拉尾包装完成。

　　长见识了。

　　两个男生多番进厂，是熟练工，陈绍辉直接安排岗位，不用老员工带。大姐二次进场，干过插件，直接安排。

　　“你去包膜吧。”

　　“蒋莎，教她包膜。”

　　蒋莎二十岁左右，工帽下刘海挡了半张脸，五官平平，肌肤白里透红，高颧骨，颧骨上很多雀斑。离得近了，看见她粗大的毛孔和黑黑的黑头。

　　“阿姐，你坐。”

　　蒋莎带苏月进包装房。

　　八平米左右的包装房，坐了六个员工。

　　车间恒温，包装房不通风，加上人多，比外面暖了三四摄氏度。里面的人个个涂腮红。

　　“阿姐，包膜要戴手指套。”

　　蒋莎从工衣口袋掏一把手指套给苏月：“你装口袋。”

　　又分几块无尘布给她：“产品脏啊，有灰尘啊，就用无尘布擦擦，擦不干净蘸酒精擦，还擦不干净就拿磨砂海绵磨。”

　　“哦，没有磨砂海绵，我去剪一块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