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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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这条线之所以惊险，其实是和它的线路有关的，头起司门口江滩，又是吃户部巷又是看长江又是逛商业街的旧路口没改造天桥下可就真是满满当当都是人，中间还要经过好几个大学城最后直接开到光谷里去。其实不用逢年过节，挑个星期四下午去总站看看就知道啥叫等车的队伍能站得比车宽。
所以说这条线是惊魂线还真不过分，每个521司机进个站从驾驶座上看那高低错开的视觉效果能让你以为自己正压死一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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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凌峰其实为这事吼过小赵。
你见过司机被人群堵着出不了站的吗？
小赵就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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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说人多啊，我眼看着一个化了妆的姑娘被挤在那，开门的时候玻璃上还落一层粉底呢。
吴凌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下次哪个王八蛋把周末高峰期的班推给你你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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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多惯性大，所以过洪山和光谷的几个转轮盘的时候开车的人不好踩煞车，给那儿堵一下说不定就能翻车。所以521司机从来都是踩着油门打方向盘，岔到前面的车的前面，用车尾压住车头一车人跟筛糠似的那么筛过去，他们司机有术语叫“甩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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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刚来的时候有次跟车，没提前做好准备，整个身子就这抓着扶手的那条胳膊打了个180°的大圈，跟跳钢管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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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甩盘子，521司机还喜欢滑脚，就是赶着换班吃饭的时候，他会把提示音关掉，自己边踩油门边吼一声“XX站有人下的没，没人下走了啊！”稍微害个羞的说慢了，满车人急刹能把肺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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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说
吴凌峰是每转必甩，每站必滑。一到跟车跟到他的时候，小赵就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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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人老实，这是出了名的。
每站必停，不进站还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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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总站之后第一次闯祸，是一个星期天，那天他下班，赶着回家的时候把水杯忘在车上，就这么当着猪腰粗的等车队伍把车门给按开了。等到如狼似虎的人群全涌上去之后，他才发现，这个班没值守司机。
那天晚上，吴凌峰刚开着他那辆车进站，把单子一填就上车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滚下去”他吼，亭子里填单子的主任在外面猛挥手，
“你也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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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赵才知道，那天有同事请了假，吴凌峰是连班连到现在的午饭都没吃一个。
后来小赵就给家里挂了个电话，一个人抱着个水杯子，坐在总站等了吴凌峰一个半小时，等到星星都出来了怯生生说了一句，“我请你吃宵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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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赵第一次请吴凌峰吃饭，吴凌峰吃了整整十二根鸭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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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吖啊”
自打吴凌峰说到这句的时候，小赵一个哆嗦觉得他八成是喝多了，
“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吖啊”
那是所有长辈与他对话的开场白，在他决定跑来521总站开公交车以后。
小赵知道自己不出息，确切的说，是他习惯了在人群中的不作为，从幼儿园到大学宿舍，他没有违过纪没有打过架没有和人闹过矛盾。但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能活得那么出息。
“我过得挺好的”
小赵总是这么说，然后对面一片沉默，
“真的……”
这话是他自己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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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吖啊”
吴凌峰也这样开了场，下一句话就是“我不罩着你谁罩着你去？”
小赵愣了挺久，拖拖拉拉“恩”了一声。
吴凌峰上脸上得通透，傻呵呵一笑丢下一句“你请客，我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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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真是个顶傻的孩子。
吴凌峰这么觉得了，是在周末轮完班回来的时候。有人把车给擦了，停在521总站等着他去开出站的每一辆车。
他想，我要也有个儿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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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吴凌峰和老赵那点交情，也只不过是老赵还在的时候，每次去休息站里打开水都会给水杯放在那的司机打上那么一瓶。
“多喝热水，养胃”
那个时候，吴凌峰还是年青一辈，接着水杯只能点点头说几声谢谢，但是有一点他忘了说，老赵给人打开水呢，从来是不分冬夏的。
“老赵这人啊……真是什么都好，就……”
很多人这么说起过，吴凌峰也还是大热天捧个水汽氤氲的茶杯，
“喝得不是茶，是心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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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赵身上能找着很多老赵的影子。
比方说他总是帮别人带班，
比方说他总是帮别人带班还忘了填单子，
比方说他拿到第一笔年终奖金之后再街上转了很久都不知道买什么最后给吴凌峰搬过去一大箱脐橙。而那一年，他们单位除了两壶油，每个人都发了老大一箱红富士。
吴凌峰一个人住，他说到了大年初九打嗝还带着水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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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甭买了，我还要去看你爸呢，到时候也是往回拿。”
于是，吴凌峰就成了第一个来探望老赵的同事。
“反正家里没人，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
所以，那年的除夕，吴凌峰和小赵的年饭就在病房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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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的大妈是个话痨，吴凌峰跟她说了不少笑话，到吃饭的点，他居然给弄来了个擀面台。
“煮水没锅，就电饭煲凑合吧。大过年的，还是吃饺子好”
“要按规定来啊，不准胡来”
吴凌峰点了好几下头烧起水来，小赵的妈买了绞肉和白菜，饺子滚下水去，小赵坐在老赵床边看着觉得气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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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初上的时候，护士进来给他们调频道放春节晚会，看到赵本山的时候，小赵笑得累不过转过头去看他爸才发现老赵已经迷迷糊糊歪在被子上睡了。吴凌峰说要不要出去买点卤菜大家宵个夜，病房里几床人，把人民日报一撕铺了个块地方正咋呼着要架个台子打牌，小赵就这么看着老赵睡着的样子突然觉得鼻子很酸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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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凌峰出来倒垃圾的时候顺便在电梯间的拐角把小赵找着的时候，他正站在二型糖尿病B细胞再生治疗的宣传栏前面发呆。
“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
“我就觉着我爹不容易……”
“不是还有我呢吗？”
吴凌峰说完这话小赵还没理解他意思，瞄了他一眼看他一脸坦荡荡，
“我这么个大龄老光棍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接着小赵就脸红了，他觉着吴凌峰这么说不对，
“我……我让我妈给你介绍一个……？”
末了又觉得不对，“哎呀不行，我妈那伙计都是家长里短的主……还是我来”
吴凌峰拖长音“哦”了一声，看着小赵笑得很深。
那时候，身后病房里刚想起来周杰伦《青花瓷》的前奏，隔着两条街正好零点时的鞭炮噼啪让他们觉得那个时刻特别盛大。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