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山》独孤泠鸢

3、第 3 章：撞车

　　叶映没有回答他，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就算不是，她也不能说什么。

　　她与许恒，到底有着明显的阶级划分。许恒若是想弄死她，她还真没有什么能力去反抗。
　　在她没有足够的本事、并且还想在京市混之前，还真不能把人得罪死。

　　许恒随着叶映走，他站在楼梯口，看着叶映朝着里面走，这里面的过道也十分窄，有些门前还堆放着杂物，显得位置更窄了。

　　许恒别开视线，目光落在叶映身上——

　　叶映逆着光影走，背影孤傲独立，在狭窄的楼道里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草原上开出的一朵玫瑰花。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应该有更宽广的世界。许恒心知，叶映终究有一天会走出这样的困境。
　　她有这个能力，也有那个毅力。

　　到了叶映租的房子。许恒才知道什么叫做穷。

　　真的穷。

　　他觉得楼道里没有灯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这间房里，能小成这个样子。
　　比他家的一个厕所还小。

　　一张床、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煤气。
　　小小的地方，几乎围着叶映生活的所有必需物品。

　　而这间屋子里，好像很多东西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在衣杆上，他看到了叶映的几套衣服，还有内衣……

　　许恒脸红了两分，快速别过眼去。

　　叶映淡淡瞥了他一眼。

　　许恒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诧异地问叶映：“那个孩子呢？”

　　叶映说：“宿舍里。”

　　她交了住宿费，在京大里是有床位的。但是她带着桑柔，也不好时时刻刻在宿舍里住。宿舍里的床位一般供她睡午觉。

　　后来跟宿舍三位室友混熟了之后，她偶尔也会带着小桑柔去宿舍里逛逛。

　　从前桑柔还小，她会请人照顾桑柔。但是今年九月开始，桑柔就去上幼儿园了，她就没再请人照看桑柔。

　　今晚她加班，没空去接桑柔，她也不放心桑柔一个人，就拜托她们带了桑柔一晚。

　　沈卉和孟文礼在京市住的是合租房，这种条件更不适合带着桑柔了。所以只能麻烦宿舍里的人。

　　许恒点了点头，看着屋内一眼就看完的的配置，他问：“这有厕所吗？”

　　叶映靠在玄关处，把对面的门打开。

　　许恒说：“……还怪讲究的。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
　　他就没有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还以为没有厕所呢。

　　叶映说：“我是南方人，不习惯去澡堂跟别人一起共浴。”

　　许恒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晒衣服的地方呢？”

　　叶映朝着他走过去，来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指着外面说：“这里。”

　　许恒不再抬头去看，生怕看见别的东西。他点了点头。

　　叶映看了他好一会，见他没有离开的想法，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想吃面吗？”

　　许恒诧异：“你会？”

　　叶映说：“我会。”
　　说完，她把外套丢到床上，然后洗手。打开煤气，煮开一锅水，把适量挂面扔进去，把盐和油各倒一点。

　　许恒问：“你平时都是这么吃的？”

　　叶映说：“一个人就会这么吃。”
　　把挂面当饭吃，既不用煮饭，也不用做菜。

　　许恒说：“小孩在的时候呢？”

　　叶映说：“偶尔改善一下伙食，买点肉和鸡蛋。”

　　许恒点了点头。

　　叶映舀了一碗面给他。
　　许恒看着一干二净的锅，诧异地说：“你不吃？”

　　叶映说：“我不饿。”
　　笑话，刚从酒桌上下来。她不吐就不错了。

　　许恒找了个塑料凳，自己坐下来吃。

　　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还可以。能吃。

　　叶映站着看他吃完。

　　等许恒吃完了，叶映说：“放那吧，我一会自己收拾。”

　　许恒点了点头。

　　叶映抽了一张纸给他擦嘴。许恒礼貌地说：“多谢。”

　　叶映微微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许恒说：“那我先走了。”

　　叶映嗯了一声。

　　把人送出门口。
　　叶映看着他下了楼梯，把门关了。

　　许恒到楼下了才记得，叶映今晚喝了酒。他锤了锤脑袋，开着车去超市买了蜂蜜、牛奶和生姜。

　　他跑上楼的时候，又怕叶映睡着了。
　　他默默退出去，坐到自己车上。

　　*
　　叶映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昏眼花，她很快洗漱完，下了楼。

　　到了楼梯间的时候，她听到两个妇人说。

　　“五楼那个寡妇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男的，现在车还在楼下呢。要我说啊，这女的年轻漂亮就是不一样，什么样的人都能勾搭上，你看她一天天穿得跟什么样。那男的还有一辆车呢。”

　　“那男的昨天晚上不是走了吗？“

　　“走了，又回来了。现在车还在楼下呢。”

　　五楼那寡妇……
　　不用猜都知道，说的是她。

　　叶映踩着高跟鞋，故意踩的很重地下楼。到了四楼的时候，果然看到两个妇人在哪。两个人拿着板凳，乐呵乐呵地聊天。

　　看到叶映下来了。两人盯着叶映看了好一会，嫌弃地收回视线。

　　叶映年少时就没少跟她们这个年纪的人打交道。

　　叶冉那性子，温柔、贤惠、顾家，重点是还会赚钱，学历高，长得漂亮。
　　小区里不少人打着叶冉的注意，想要叶冉做他们家儿媳妇。叶映就一个一个跟他们吵起来。必要的时候，她还会跟人打架。

　　她的名声是臭了。
　　但是没有人再敢拿她姐姐开玩笑。

　　她们这些长舌妇，猥琐男一个个口中说着开玩笑，其实把眼珠子都盯到她姐姐前面来了。
　　有点甚至敢把自己三十多岁，没有稳定工作的儿子介绍过来。

　　叶冉脸薄，但是没关系，她性子不好。

　　叶映看了她们一眼，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眼底危险又凶狠，不紧不慢地说：“两位婶，在说我呢？”

　　两个妇人连忙避开视线。

　　叶映弯着眼眸，轻轻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是我这人吧，心狠一点，眼里容不了沙子，要是下次再听到类似的话，婶子陪我去死，好不好？”

　　两个妇人吓得往后退：“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叶映勾着唇，眼睛微微眯着，“都是街坊领居，这一次，我就不大人计小人了。”

　　叶映下了楼。

　　出了楼道，叶映才看到许恒的车停在小区门口。

　　看到叶映下来了，许恒把车窗摇下来，向她招手。

　　叶映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许恒说：“上车，我送你去公司。”

　　叶映垂了垂眸，点头，绕着车走过去，坐到副驾驶上。

　　许恒把一袋东西带给她，说：“你以后喝酒的时候，喝点这次。”

　　叶映打开一看，看到里面的东西。她问：“多少钱，我给你。”

　　许恒说：“不用。”

　　“嗯？”

　　许恒轻轻咳了咳，说：“就这点东西，用不着你付钱。”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叶映忽然问：“许恒，你对我有意思？”

　　许恒脚踩着刹车，后面的车撞了上来。

　　许恒看向她，连忙道：“你没事吧？”

　　叶映摸了摸额头，瞥了一眼后方，对他说：“你先去处理吧。”

　　许恒看了她一眼，确定人没事了，下车处理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许恒回来了。手上还拎着擦伤药。

　　许恒打开药，要为她涂药。

　　叶映避了一下，伸出手，语气淡淡，说：“我自己来吧。”

　　许恒把药给她，然后把副驾驶的镜子放下来。
　　叶映说：“谢谢。”

　　许恒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叶映说：“没事。”

　　许恒一边开车，一边问她：“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叶映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我问是不是喜欢你，”许恒想了想，如实说：“我对你确实有好感。”
　　他这人向来干脆，喜欢就直说了。

　　叶映低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许恒说：“嗯？你什么意思啊。”

　　叶映说：“你觉得呢？”

　　很快，裴氏到了，许恒停好车。许恒解开安全带，半个身子靠过来。

　　两人面对面看着。

　　叶映目光坦荡。

　　许恒看了她好一会，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上。

　　她以为他要亲下来的那一刻。

　　许恒忽然坐直，说：“你不喜欢我。”

　　叶映一愣。

　　许恒说：“不过没关系，我会追你的。”

　　叶映忍不住偏头看着他。

　　许恒说：“你需要我帮忙？”

　　叶映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了。
　　罢了，先把地方换了。那个地方不适合桑柔健□□长。

　　叶映从车上走下来，又道了一声谢谢。

　　许恒追过来，问她：“我可以追你吗？”

　　叶映刚想说不行。但想到刚刚她想要利用他，自己还搭了那么多次顺风车。

　　她说：“你可以试试。”

　　他当然可以追，但她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

　　*
　　下午，许恒来接她的时候，换了一辆新车。

　　叶映扫了一眼。
　　黑色的。嗯，她不认识车。

　　叶映上车的时候，许恒从后座拿了一大束玫瑰花递给叶映。
　　玫瑰花抱在叶映怀里，叶映扫了一眼花，又看了一眼许恒，她问：“真打算追我啊？”

　　许恒说：“当然。”
　　喜欢就上，男人就该厚脸皮点。

　　叶映语气很淡，让人分辨不出情绪：“我有孩子。”
　　许恒理所应当地说：“有孩子怎么了，我喜欢的是你。”

　　叶映沉默。

　　许恒看了一眼她，又说：“我带你去吃饭？”
　　叶映语气很淡，看着窗外渐渐消融的雪地，说：“我要回家，桑桑放学了。”

　　许恒点了点头，又道：“她叫桑桑？”

　　叶映点头：“嗯，桑柔。”
　　许恒好奇：“为什么取这么一个名字？”

　　为什么？
　　叶冉临走前说，“阿映，这是阿玄唯一的孩子，跟他姓吧。”

　　她的姐姐在桑柔出生前想了很多名字，结果叶姓变桑姓，叶冉又去了。叶映干脆自己取个名字。
　　姐姐和姐夫都是个温柔的人。

　　单名，取柔。随父姓，叫桑柔。

　　叶映没说话，许恒偏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叶映看着窗外，以为她是在担心家里的桑柔。于是，许恒加快了油门。

　　到小区楼下，叶映道了一声谢谢。把花抱下车。

　　许恒连忙下车，说：“不请我上去坐坐？”
　　叶映沉默了两秒，表情抽了一瞬，眼神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好半会，叶映说：“你随意。”

　　许恒走到她后面，又道：“你上次是不是说了两次请我吃饭，那昨天那一碗面就是一顿饭。今晚你再给我煮碗面，我们就扯平了。”

　　叶映说：“可以。”

　　走到四楼的时候，四楼的两个阿姨站在走廊上，目光扫了一眼她和许恒。
　　叶映看了她们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叶映走到家门口，小桑柔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她伸出双手，语气软软糯糯：“妈妈，抱。”

　　叶映把花放在地上，伸手抱着她。她轻声说：“醒了？是不是妈妈吵醒你了？”

　　小桑柔说：“没有，干爸干妈刚走。”
　　沈卉今天下班早，她就先让沈卉去接桑柔了。

　　叶映问：“那你吃过饭了吗？”
　　小桑柔说：“干爸干妈带我去吃了。”

　　“今天吃了什么？”

　　“皮蛋瘦肉粥。”　　

　　“好吃吗？”
　　“好吃，桑桑下次也要带妈妈去吃。”

　　“好，下次桑桑再带我们一起过去吃。”

　　听着她们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许恒不禁失神。
　　叶映身上照耀着母性的温柔和光辉，整个人神圣又漂亮。

　　许恒心脏怦怦跳。

　　他真的很喜欢她。
　　一看见她就欢喜的那种。

　　这种感情来的猛烈，但是他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喜欢上她，好像是必然的结果。

　　小桑柔注意到叶映身后的许恒，眼睛一亮，脆生生喊：“妈妈，这是爸爸吗？”

　　叶映摇头：“不是。”

　　话音刚落，许恒立即补道：“是是是，来，宝贝，从妈妈身上下来，爸爸抱着你。”

　　叶映：“......”

　　小桑柔高高兴兴地朝着许恒伸手，叶映看着她瘦弱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禁失神。她把桑柔放到许恒怀里，告诉他怎么抱。

　　许恒心中暗喜。
　　大的搞不定，小的还搞不定吗？

　　而且看叶映那个样子，对桑柔简直就是有求必应。

　　叶映看了他们一会，说：“你要是累了，或者手酸了，你就把她放到床上，或者地上。我去煮面。”

　　许恒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