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翻过这座山》独孤泠鸢

129、第 129 章：见父母（2）

　　温舒然和路景钰到了温家。两人一起从后备箱拎着礼物回家。

　　江雁说：“我去叫人。”

　　温舒宜看了一眼地上的礼物，问：“还有叔伯他们家的？”

　　温舒然点头。

　　温舒宜说：“那你带着景钰过去送吧，我去收拾桌子。”

　　温舒然说：“好。”

　　她和路景钰一人拎一些礼物去了几个叔伯家，她挨个跟他们介绍路景钰。

　　温家情况和路家那边不一样，但又有所相似。温家壮本家平日里都有些小打小闹，也闹过很多矛盾，但在大事大非面前，大家都愿意维护表面关系，一家人又显得和睦可亲。

　　人性和亲缘从来都是复杂的。

　　温舒然和路景钰回家的时候碰上去她家吃饭的几个村里长辈，长辈问她：“舒然啊，你旁边的是你男朋友啊？”

　　温舒然说：“是啊。”

　　“哪里人啊？”

　　“路家口那边。”

　　“近哦。”

　　温舒然微微一笑。

　　回到家里，她又听到黎芝跟别人聊天：“哎，她愿意找华县的人，留下华县就好了。”

　　温舒然全然当听不见。

　　入桌之前，温舒然悄声跟路景钰说：“我跟爸爸说过了你喝不了酒，一会去敬酒的时候，象征性抿一口得了。”

　　路景钰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个操作，愣了又愣，失笑：“这样不好吧？”

　　温舒然直直地看着他，调侃道：“那你喝得了吗？还是白酒。”

　　自家酿的白酒不知道多少度数呢。

　　路景钰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地说：“就这样吧。”

　　他的酒量随了江雁，村里长辈没少因为这个调侃他，说是未来娶妻的时候怎么喝过老婆家父兄叔公。没想到温舒然居然提前跟老丈人说了。

　　温舒然不放心，又继续说：“我一会在旁边帮你。”

　　可能免不了要沾酒，但是可以少喝点。

　　吃饭吃到一半，温舒然领着路景钰挨个介绍，路景钰拿着杯子在一旁敬酒。

　　到了女性长辈这边，温舒然直接给他换了饮料。

　　吃完饭，温舒然问黎芝：“妈，我们村怎么那么多人？”

　　又不是节假日，怎么那么多人？平日里非逢年过节，村里安静如鸡。

　　黎芝说：“你带男朋友回家，我不得叫他们回来吃饭啊？”

　　“嗯？”温舒然疑惑，“还要特意叫人回来啊？”

　　黎芝说：“对啊，不叫不好。而且你几个叔和婶都在华县工作，叫回来吃个饭，认认脸。”

　　温舒然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
　　晚上，温舒然让路景钰去睡她房间，她去跟温舒宜一起睡。

　　家里客房推着杂物，现在也不好收拾出来。

　　温舒然房间跟他截然不同，所有物品摆放整齐，颜色偏暖色调。

　　她的床单是一套粉红色的，巨大的泰迪熊躺在中央，床头还有好几只娃娃推着。

　　那几只娃娃有些眼熟，好像之前他们一起去抓娃娃机的时候抓到的。

　　温舒然拿来一个电风扇，一把把床上的泰迪捞起来放到书桌上，说：“你看着要不要开风扇，这里是山里，半夜可能会有点凉，我不建议你开得风速很大，但你自己看着来吧。”

　　她老家的房间没有空调，夏天只能用风扇。

　　路景钰说：“好。”

　　*
　　路景钰和温舒然还要回校处理后续的事情，两人跟父母说完就一起回了北京。

　　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温舒然也收到了来自华高的面试通知。

　　温舒然在离开北京之前，大学舍友在一起聚了一次餐。

　　大家从四面八方来，在毕业之际也要奔赴各自的前程，前往下一站。

　　四个女孩哭的稀里哗啦，抱在一起诉说着舍不得。

　　宿舍的门禁到了，四个人只能去酒店开房睡觉。

　　睡醒的第二天，温舒然跟她们告别，独自回了华县。路景钰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完，没有办法跟她一起回去。

　　温舒然面试之后，校领导决定把她扔到新的高一部，让她当班主任。

　　温舒然认为自己应该专心准备在教学，但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
　　两家人正式见面，江雁和黎芝谈好了彩礼和嫁妆，以及要办多少张酒宴。

　　最后得出结果：明天大年初七办订婚宴。

　　按照华县的习俗，订婚宴是在女方家里办的。

　　江雁和黎芝问过两个新人的意见，问是否要在酒店办，两个新人觉得按照习俗来就好。到时候婚宴在路家办，再定个酒店，请些朋友和同事过来在酒店过。

　　一切就这么愉快地订下来了。

　　温舒然说要带路景钰回舅舅家，跟黎芝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黎芝妥协。

　　正逢七月十四，外婆村里的人都回来过节了。

　　舅舅舅妈也不用打电话挨个叫回来吃饭。只是在温舒然和路景钰来的那一天，早起给村里人留言，让他们晚上别煮饭，来家里吃。

　　这个年头，大家都能吃饱喝足。女儿带着女婿回家，肯定是要过来吃顿饭，认认人的。

　　黎津、梁惠和黎禾都请了假回来。本来是为了回来过节的，但没想到还要见未来妹夫。

　　黎津一大早上冷着一张脸跟父母杀鸡杀鸭，煮饭做菜。

　　梁惠取笑他：“跟个孩子似的，一会阿舒带了男朋友来，你可不能这个表情了。”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是人家上门了肯定是要给个面子的。

　　黎津还记着路景钰引诱他妹妹一毕业就结婚的事情，有些恼火。但是听妻子这么说，嗯了一声，表情淡了不少。

　　黎禾在一旁笑。

　　自从奶奶去世了之后，家里没人种菜。黎禾跟隔壁家婶婶说了一声，跟梁惠去她家菜园子采。

　　隔壁嫂子和婶子过来帮忙采，一边帮忙，一边八卦。

　　婶子问：“阿舒带的男朋友是哪里人啊？”

　　黎禾说：“华县本地的。”

　　婶子说：“华县的呀，那还好，不是很远。”

　　嫂子问：“帅不帅？阿舒长那么好看，要配一个长得帅的才行。”

　　黎禾说：“长得……还行吧。”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她妹妹。

　　梁惠无奈看了黎禾一眼，笑着对嫂子说：“我见过的，长得还挺周正的。”

　　温舒然给她看过证件照。还是挺帅的。

　　黎禾采着南瓜藤到篮子里，全程到尾一言不发。在她心里，她妹妹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谁配她都有点差人强意。

　　要不是温舒然真心喜欢，路景钰人品、长相、身材、家庭还过得去，她指定拒绝这门婚事。

　　*
　　温舒然跟黎津说了路景钰不能喝酒这件事情。

　　黎津跟她掰扯——

　　【酒精过敏？】

　　温舒然：【没，他酒量不好】

　　黎津：【那你别管那么多】

　　温舒然还想试图劝阻一下。

　　黎津又说：【我还没找他算账】
　　【今晚这个酒不喝也得喝】

　　温舒然看向开车的路景钰，有些心虚。

　　路景钰察觉到她的视线，问：“怎么了？”

　　温舒然慢吞吞地说：“我跟哥说了你不能喝酒的事情，但是哥说今晚这个酒你逃不掉的。“

　　路景钰嗯了一声，说：“应该的。”
　　早知道大舅子这边不好过。什么挑战都是应该接受的。

　　温舒然弱弱说了一句：“你自求多福吧。”

　　她怕黎津连她一块收拾，路景钰自己面对吧。

　　路景钰一顿，问：“有那么凶吗？”

　　“也不是，可能是从小自带哥哥滤镜吧，而且他不喜欢笑，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

　　路景钰听过温舒然说过跟黎津的相处，他倒是觉得大舅子是个性情的人。

　　*
　　到了舅舅家，舅舅舅妈热情地上来接他们。

　　路景钰把车停在球场上。

　　球场上停了不少车，村里人男女老少都回来过节了。

　　华县昭县的人重视七月十四，每逢这个节日必定要每天杀一只鸭上供香案。传闻鸭可过河，可载着已故的人回家探望亲人。

　　路景钰打开后备箱，后备箱里装着上门的礼物。

　　舅妈震惊，拉过温舒然到一旁：“你爸妈知道吗？”

　　温舒然知道她在忧心什么，无非是怕黎芝知道了要生闷气。她拍了拍舅妈的手，安抚她：“她知道。”

　　就算心中有不满，黎芝也不会说出来的。

　　舅舅看着路景钰大高个的样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景钰从口袋里拿出烟，烟盒是新的，他拆开外面的包装，利索递了一根烟过去：“舅舅。”

　　舅舅接过来，把烟别到耳朵上。几个人一起拎着礼物回了家。

　　黎禾看到温舒然，立马起身，张开双臂抱她：“好久不见。”

　　温舒然笑嘻嘻地说：“想我了吗？”

　　黎禾不说想，伸手掐了她脸上的肉。

　　她这几年养回了不少肉，虽说脸上没有十六七岁那么肉嘟嘟的，但也没有高三那年那么瘦。

　　温舒然脸颊被掐着，眼睛跟着闭上，撒娇说：“疼。”

　　黎禾可不信她，但还是松开手：“我信你个鬼。”

　　舅舅说：“阿禾去叫人吃饭。”

　　黎禾二话不说就拉着温舒然跟着他一起去。温舒然下意识看向路景钰，黎禾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等她回来的时候，路景钰已经跟着黎津还有几个哥哥一起坐在同一饭桌上吃饭、喝酒。

　　路景钰喝酒上脸，脸已经红彤彤得了。温舒然想向前，黎禾拉住她，瞪她：“不许去。”

　　不光是黎津要跟路景钰喝，她也要跟路景钰喝。

　　路景钰连续下肚好几杯酒，温舒然在旁边看着心疼，在路景钰自己满杯倒酒的下一秒，向前接过他手上的杯子，帮他挡了一杯酒，“几个哥哥都是从小看着阿舒长大的，我敬几位哥哥一杯酒。”

　　说完，她仰头一口而干，她拉着路景钰的手起身，立马说：“景钰酒量真的不行，几位哥哥别为难妹妹妹夫了，行不行？”

　　几个人都喝大了，但还是下意识看向黎津这边。

　　他们当温舒然是家中妹妹，可是黎津可是把温舒然和黎禾当半个女儿在养。

　　黎津不看温舒然，只是平静地看着路景钰。强压之下显人品，只要有半分蛛丝马迹都会露在脸上。从一开始到现在，路景钰的表情一直都是不卑不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推脱。

　　“我没事。”路景钰挣脱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温舒然惊愕。路景钰又重新回到酒桌上。

　　黎禾一把拉走温舒然：“你挡个毛线酒啊。”

　　温舒然回头看着路景钰，心里充斥着心疼。

　　黎禾把她拉走：“就这么一回。”

　　下马威给一回就够了。

　　黎津又没跟路景钰相处过，想要短时间去探底，又不动声色地给人施压，只能以这种方式来。

　　现在大环境那么乱，小心谨慎也是为了温舒然好。

　　路景钰被灌倒，去厕所吐了两回。再次回来的时候，黎津的手落在他肩膀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跟他碰杯。

　　黎津落在他肩膀上的力度似千钧之重，让人无法忽视。

　　黎津冷静地开口：“别欺负她。”

　　他今天叫了那么多人过来，也只是想告诉他，温舒然身后有黎家族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温舒然想走进婚姻，那也不是不可以。他不会拦着，也不会干涉，但他永远都是她的依靠。

　　路景钰知道大舅子这关过了，郑重其事地点头。

　　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仰头干了最后一杯。

　　*
　　第二天，温舒然早早醒了。

　　她下了楼，看到舅舅在供香案前烧桌上的纸钱，看到她，有些诧异：“醒那么早？”

　　温舒然说：“九点半了。”

　　舅舅说：“怎么不多睡会，我跟你舅妈杀了一只鸭还在锅里煮着。早餐还没来得及做，你想吃什么自己去煮吧。”

　　温舒然说：“现在还不想吃。”

　　舅舅说：“那你给外婆上个香。”

　　温舒然点点头，拿了几根香，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

　　墙上挂着外婆的遗照，老人家眉目慈祥，一如她印象里的那样。

　　温舒然闭上眼睛，面对供香案，拿着香三拜。

　　外婆，我想你了。

　　如果七月十四真的可以让已故的人返回人界，她其实挺想让外婆来看看她的。

　　温舒然插好香，舅舅从桌上拿下纸制的衣服下来，递给她：“你来烧，我去厨房看那只鸭熟了没。”

　　温舒然说好。做完一切，她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温舒然给路景钰发了消息：【我醒了，在楼下】
　　【你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路景钰睡得是客房，温舒然跟黎禾一起睡。

　　几分钟后，路景钰回：【刚醒】
　　【还好，只是胃里有点空】

　　他昨天晚上吐了几回，估计连吃的饭菜都吐出来了。

　　温舒然跑去看锅里，只有干饭。她忙着问舅舅：“舅舅，没有粥吗？”

　　舅舅用工具把鸭捞起来，又说：“马上煮了。”

　　温舒然伸手接过那盘鸭，舅舅嘱咐说：“你把头朝着里面啊。”

　　温舒然说：“好，知道了。”

　　舅舅把淘好的米饭直接倒入鸭汤里，添了木头，让火势更旺。

　　温舒然把整只鸭放到供香案上，然后走上二楼。她敲了两下客房的门，开门走进去。

　　路景钰侧躺在床上，手上还拿着手机，看到她进来了，撑起身子看着她。

　　他头发乱成鸡窝头，睡眼惺忪。

　　温舒然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问：“要不要吃早餐？”

　　路景钰双手抱住她，头靠在她身上，闭着眼睛说：“不想吃。”

　　温舒然又问：“哪里难受？”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胃里指不定已经翻江倒海了。

　　路景钰声音很轻：“睡醒了还好，但是现在有点想喝冰水。”

　　温舒然一听他声音就知道他有些难受，挣脱他的手，温声说：“那我去小卖部给你买点冰水。”

　　路景钰不肯松手：“不要，你别走。”

　　温舒然也没料到他酒醒之后会是这种反应，迟疑了几秒，试探性地问：“那你不喝冰水了？”

　　路景钰头在她身上小幅度的蹭了蹭，摇头：“不喝了，一会再去。”

　　温舒然还想说些什么。路景钰已经松开她，自己往墙壁挪了一下位置，掀开被子：“上来，一起睡个回笼觉。”

　　温舒然看着他没睡醒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床了。她刚躺下，路景钰立马凑过来抱着她，把她的头按进怀里，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

　　温舒然本来没有睡意的，但在这么温暖的怀抱，竟然也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路景钰已经不在身边了。她伸了个懒腰，下了楼。

　　路景钰在一楼帮舅舅干活，布置午饭。

　　温舒然：“……”

　　就还挺勤快的。要不是他拉着她睡午觉，她就信了。

　　舅舅看着她，问：“刚刚没看见你，回去睡觉了？”

　　温舒然摸了摸脖子，干巴巴笑道：“昂，对。”

　　黎禾轻飘飘瞥了一眼。温舒然心虚不敢直视。

　　隔壁婶子来叫吃午饭，温舒然推脱：“婶，这里也好了。”

　　婶子说：“吃了我家就不能吃你舅舅家得了？”说完，她热情地拉着温舒然和路景钰一起过去。

　　走了几步路，温舒然实在盛情难却，挣脱她的手，笑着说：“婶，你去叫人吧，我们自己过去。”

　　婶子说：“那行啊，还认识路吧？自己走，别让我和你嫂子过来再叫一次了啊。”

　　温舒然笑：“当然不会。”

　　婶子走了之后，温舒然凑到路景钰旁边，伸手掐了他手臂上的肉，压低声音问：“醒了怎么不叫我？”

　　路景钰说：“这不是看你睡得正香吗，哪里舍得？”

　　温舒然翻了一个白眼。

　　路景钰伸手牵住她的手，温舒然瞳孔收缩，连忙后退：“你干嘛？”

　　路景钰一顿：“牵手啊。”

　　温舒然一脸冷漠：“人多口杂，你自己走自己的。”

　　*
　　徬晚，温舒然和路景钰离开外婆家。

　　温舒然每路过一个地方就兴奋跟他说以前的事情。

　　“那块地方，我和阿禾每年都会去那里抓螃蟹。”

　　“你知道踩高跷吗？我和阿禾每年春天都会去河边那里砍竹子，留个脚踩的地方，然后踩着高跷回家，或者去学校。”

　　“那个河道是干的，旁边那块地是舅舅家的，我记得那会我和阿禾从旁边拖了一个很粗很大的木头过来，然后在河道上玩跷跷板。”

　　“那里之前没有那个产业路的，是前几年挖掘机下来挖出的一条路，让我们上山方便。”

　　“那条河，我们小的时候很喜欢去那里游泳，但是自从挖掘机下来修过河道之后，现在水变得浅了很多，最多只能没过脚踝。”

　　路景钰一边开着车，一边静静听着，时不时问一两句话。

　　她绘声绘色说出小时候的故事，轻松又欢快，像个稚子一样。

　　相比于宁乡，这里更像是她的故乡，承载着她童年所有的回忆，好与坏都并在这里，藏在脑海中最深刻的地方。

　　路景钰忽然说：“以后你要是想回来，我们就开车回来看看。”

　　温舒然猛地回头看着他。

　　路景钰继续说：“你想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回来。”

　　这里是她第二个家。经过一天的相处，他看得清楚，舅舅舅妈哥哥姐姐嫂子都把她当成自家人。所以他并不反感黎津的施压和试探。

　　如果他也有这么一个妹妹，他或许做得会更多。

　　落日的余晖暖阳照映远山和被群山环绕的村落里，一派暖洋洋，和气致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