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魄》捣文成

28、第 28 章

　　两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听闻结婚一事都有些懵逼。

　　曲闻天眉目一冷：“结婚？我们两个？”

　　狐狸显然被曲闻天的冷意吓到了，原本捧花的爪子一抖，哭丧着脸说：“白，白龙大人一直很想看到你们成婚呢。”

　　年似锦：“……”

　　这是不爽他们所以故意报复吗？

　　狐狸的声音骤然低沉：“白龙大人最喜欢婚事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完成哦。”

　　就算两人对这个要求再莫名其妙，也能够听出狐狸话语里的森冷。

　　年似锦温和笑笑：“那是自然。”

　　得了答案的狐狸立刻变了一张脸，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边走还边撒花瓣。

　　两人对视一眼，随便找了个空屋子进入。

　　曲闻天端坐在木凳子上，他对这样简陋的环境没有多排斥。

　　“没想到那条龙还有做月老的喜好，”年似锦靠在木窗，遥遥望着对面的山，眼中情绪复杂，语调轻松，“该不会自己的婚礼被破坏过吧。”

　　所以执念才那么深。

　　曲闻天睁开眼睛：“……这样看来，更深层的幻境的确诡异。”

　　也不算坏事，不过结婚的确荒谬。

　　或许是年似锦在拍卖场捣乱导致最外层的幻境无法承受，因此两人落入更深的幻境。

　　年似锦赞同的点头：“既然那只狐狸提到了白龙，或许我们可以借用这件事。”

　　曲闻天愣怔片刻，随后站起来，他瞬间明白个中关窍：

　　“你是想借用结婚一事把白龙钓上来？”

　　年似锦点头，既然是婚礼，那么邀请一两个位高权重的宾客也不突兀。

　　曲闻天陷入沉默。

　　年似锦察觉到这一点，立刻调笑说道：“同天衍宗的大弟子结婚还是我赚了，不过玷污了你的名声，误了你以后的婚事。”

　　“……这只是幻境罢了。”

　　曲闻天面对年似锦的调侃无奈叹气，随即沉默下来：“而且，若是真误了，你负责不就行了。”

　　年似锦只是笑笑没继续搭腔。

　　跟曲闻天这样认真的人聊天开玩笑，点到即止就可。

　　确定好计划后年似锦便找到狐狸精，说出自己想要邀请白龙的心愿。

　　狐狸有些怕年似锦身后的如同冰块一般的曲闻天。

　　年似锦继续说道：“……我们也想将这件幸福的事传递给白龙，白龙大人不会介意吧？”

　　“白龙大人的夫人也是人类，夫人一定会高兴的。”

　　年似锦一顿，他直起身子和曲闻天对视一眼，这下明白为什么狐狸会说他们结婚。

　　因为他们之间年似锦是“妖怪”，曲闻天是人类。

　　不过，这个人类夫人是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守在外面做阵眼的江寒兴奋的拍了拍手。

　　“有意思，下一篇。”

　　雾气鬼说得口干舌燥，他想要抗议万恶的老板，但是他怂，于是只能抓起“水”鬼在口中润了一圈，叹了口气继续说。

　　“水”鬼：MMP

　　在四鬼都没注意的地方，无比黑暗的阴影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圆头圆脑圆眼睛，乍看之下还有些憨态可掬，可是身上的浓重的煞气表明手上不少人命。

　　他从阴影里爬出，被一旁扎眼的红吸引了所有目光。

　　看清江寒的面容后，他脸色大变，嘴里不停念叨着：

　　“还活着。”

　　“那家伙还活着。”

　　“得告诉大人。”

　　“快！快！快！”

　　他悄无声息的溜走。

　　江寒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但是正好听到女主狠狠甩了渣男一巴掌，于是立刻抛之脑后。

　　*

　　一座金碧辉煌的屋子矗立在前，单从外表来看，就像是人间皇宫一般。

　　身着浅蓝色古装长裙的女人靠在雕刻精致花纹的窗柩上。

　　她眉眼漂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可是皮肤白皙，又透出一点清冷滋味。

　　黑色的长发盘起，上面插着精美的发簪和珠翠，戴着华丽的凤冠，漫不经心的摇动团扇。

　　一双黑色的靴子快步踏入金黄的地板，穿着深蓝色的古装长袍的白龙同雕刻金龙的柱子擦身而过，他薄唇上扬，露出自信的微笑。

　　要不是额上的两只小角，几乎已经看不出那是个妖怪了。

　　白龙抓着折扇，突然在女人面前展开，纷纷扬扬的花瓣从折扇夹缝中落了下来。

　　将那件淡蓝的裙子染上了耀眼粉色的花瓣。

　　“好看吗？”

　　那柄价值万两白银的扇子染上深浅不一的粉色，到底是废了不能用，但他毫不心疼。

　　女人脸上维持着笑容：“自然漂亮。”

　　那张脸上的笑容如同雕刻一般，漂亮迷人却毫无生气。

　　冰冷无情的爱人变得温顺不会让白龙舒心，只会让妖烦躁，他愤怒地将折扇合起插入女人的漂亮脆弱的喉间。

　　女人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既不恐惧也不疼痛，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

　　她直直的倒在地上，头上的珠钗散落在地。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倒地的女人，弯腰扯下上面的风冠，头发被毫不留情的带起，他温柔的拂去女人脸颊发丝，随后冷漠的跨过。

　　来到后面的卧室里，几个一模一样的人偶站立其中，就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他无视倒地的“残次品”，将凤冠戴在新的人偶上面。

　　只有他一个在做着妄想着经久不醒的梦。

　　狐狸胆怯的站在门口，他轻声说道：“白龙大人……”

　　他看见白龙大人拉着一个温婉的女人出来，而窗台下躺着一模一样的女人，就算是只妖怪，也觉得场景诡异。

　　白龙冷漠：“……什么事？”

　　狐狸回神，低眉顺眼的说道：“有一对新人结婚，特地邀请的白龙大人，大人要去吗？”

　　白龙无所谓的点头：“那便去吧。”

　　狐狸得了答案，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又变得冷清起来。

　　“说起来，”白龙抓住女人的手，漫不经心说道：“我们两人的婚事也没完成呢……”

　　“我要强娶你，不在乎你愿不愿意。”

　　女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言细语：“那很好。”

　　白龙死死咬着后槽牙，他不喜欢她这个模样，低眉顺眼，非常听话，明明……当初不是这样的。

　　他同她的初遇是个意外，对她是个意外。

　　白龙只知道她似乎是某朝代的公主，人类的生命太短，改朝换代太频繁，所以具体朝代不知。

　　那时候她一袭红嫁衣，金丝绣成的凤凰仿佛下一刻就会飞上天，凤冠在昏黄的余晖下散发刺眼的光。

　　白皙的手指挑起马车帘，明明妆容艳如火，神情却如此清冷：

　　“请问这里是何处？”

　　“姑娘难道是迷路了，天色已晚，不如入城暂居一晚吧。”

　　那红太惹眼，白龙一时也被迷了眼，所以便说了这句话。

　　公主沉默片刻，手指抓着车帘，沉默的看着白龙。

　　白龙展露出无害的微笑。

　　“不必了，”公主冷漠的说，随后放下门帘，“小莲，走吧。”

　　小莲愣愣的点头，一旁的侍卫沉默的跟上。

　　白龙：“……”

　　公主无趣的将手肘靠在一旁，那张笑脸怎么瞧怎么虚伪。

　　她自小生活中宫中，朝臣、后妃，这种笑容见怪不怪，让人厌恶。

　　白龙自认为自己有一张帅气的皮相，招得不少女妖怪喜欢，可是此刻他却微妙的察觉到对方的嫌弃。

　　白龙眉眼一挑，藏在袖下的手指扬起，那辆精美坚固的马车上的轮子突然裂开，马车不稳的往一旁倒。

　　侍卫立刻反应过来死死撑住摇摇欲坠的马车。

　　侍女小莲连忙将公主扶了下来。

　　白龙笑眯眯的站在城门口，整个人几乎藏在了城门建筑的阴影里，只能勉强看到嘴角勾起的笑容。

　　“要不要在城里住一晚，我找人给你修修。”

　　公主看了一眼注定无法行走的马车，无奈的闭眼，最终同意了。

　　见白龙露出得逞的笑容，她虚伪的笑笑：“你是城主？”

　　“自然，我可以支配这座城镇的一切。”

　　公主沉默片刻，随后意味不明的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被这座城镇关起来了。”

　　白龙：“……”

　　某种方面来说公主说得没错。

　　龙这种生物的确受到天道宠爱，天赋、强大、灵气统统赐予他们，可是这种宠爱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它不明白为什么天道对人类如此偏爱，不仅赐予他们特殊的体质，还不允许灵物伤害人类，可以不干涉因果，但不能误了因果。

　　不然哪天走在路上被劈了。

　　他在城里做的事早就可以被劈个七七四十九道，所以他只能动用幻境，以此骗过天道，代价便是不得离开这个城镇。

　　他是这个城镇里的王，却是被关在了笼子里。

　　他提前让狐狸将那些妖怪驱赶走避开公主三人，以防他们发现异常。

　　路上，公主看见一个手脚都断了人趴在地上，他两只眼睛似乎都瞎了，嘴巴被烧毁，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挣扎着要喝面前的水。

　　但是他只能趴在地上无助的盘他。

　　白龙抓起折扇遮住不爽的嘴角，都让清场了也不把垃圾带走。

　　公主沉默片刻，她走到乞丐面前，蹲下身抓着有些肮脏的碗，毫不芥蒂的端起水送到乞丐嘴里。

　　那件昂贵鲜艳的红嫁衣裙摆沾上了灰尘，就像是纯白的画纸上出现的突兀墨点。

　　白龙：“……”

　　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对一个卑贱的乞丐那么温柔，凭什么！

　　等公主再次回来，他立刻露出虚伪的笑：“瞧他可怜，怎么不把腰带上的夜明珠摘下给他，足够他这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吧。”

　　公主诧异的看着他：“堂堂城主竟然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怪不得城下治理得那么差。

　　白龙：“……”气死！

　　白龙先是虚伪的将人送到庄子，随后便带着侍卫去修理马车。

　　小莲既然能够陪着公主前往荒漠草原的地方，自然也不怕苦，她手脚灵活的将沾了灰尘的桌子板凳擦干净。

　　“小姐？”

　　公主任由小莲将她的风冠取下，歪头说道：“嗯……不管是这个城镇还是这个城主都让我很不安。”

　　除开哥哥掌权的皇城外还有些不受管制的小城，这很正常，可是浓浓的违和感还是不断侵扰着她。

　　公主不住皱眉：“尽早离开吧。”

　　“嗯。”

　　侍卫很快回来，只是据他所说，要想修复轮子最快也得明天。

　　公主闭上眼睛，思索一番后无奈点头：“那便先住一晚吧。”

　　“是。”

　　“白龙大人，那三个误闯的人类该如何处理？”

　　狐狸察觉出白龙对那个人类趣味颇深，于是便多嘴问了一句。

　　“多留几日，”白龙坐在椅子上眯眼，“让那些妖怪都远点，若是谁露了妖身，扒了它的皮。”

　　“是。”

　　白龙见到狐狸离开，刚坐了一会就立刻精神起来。

　　这个城镇里尚且活着的人类非死即残，完好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就算讨厌这些弱小的人类，但是偶尔玩弄一番也不错。

　　他提了一壶酒便迫不及待的去寻找公主。

　　公主将身上繁重的嫁衣和金贵风冠取下，换上件淡蓝色的襦裙，头发披着只是挽起一个小发包，上面插着珠钗。

　　白龙眯眼，人类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

　　比如未婚女子不得将头发全部挽起。

　　白龙笑眯眯道：“我得了一壶酒，于是便请姑娘喝一杯。”

　　“城主大人当真孟浪，”公主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我名声有损。”

　　“……”白龙面对这个嘲讽已经见怪不怪，他用下巴点着守在一旁的侍卫和小莲，“这不是还有两人。”

　　哪里孤哪里寡了。

　　公主：“……”好歹是一城之主，自己暂时寄人篱下，只能叹气坐在石桌对面。

　　看到公主不情不愿的模样，白龙哈哈大笑。

　　公主看着白龙饮酒的模样，苍白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挑眉说道：“说好要请我，我的呢？”

　　口中的酒不似宫内的温柔，锋利的就像是刀子一般，不断划过喉咙。

　　“只是喝了一点就脸红成这样，”白龙眯眼，“怎么适应得了大漠生活。”

　　白龙虽然厌恶人类，却也了解人类，不管是她身上的嫁衣还是凤冠，都表明她要嫁出去。

　　不在繁华的京城却在野外，只有可能是嫁往大漠。

　　人类之间最不缺的就是牺牲。

　　白龙不屑：“看样子你的家人对很一般啊，不然不会把你送去。”

　　“……”公主挑眉，“说错了，和亲是我自己想去的。”

　　“？？？”

　　公主轻笑：“若我和亲，生下左贤王，扶持他为单于，以此和我朝建立友好的关系，减少战争与摩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白龙吃惊，“你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单于怎么会那么简单。”

　　“若是我想，怎么不可能。”

　　“……这样做值得吗？”

　　割舍故土亲友、独自一人深入大漠，面对财狼，这样做值得吗？

　　“若是能让我朝百姓少吃点苦，那便是值得。”

　　白龙静静地看着她，他终于想起公主给乞丐送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女模样。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喝了酒公主有些昏头，所以她没听清那人白龙说的话。

　　本来第二日公主三人便准备离开，却得知马车还没有修好，不得不多待一日……第三日、第四日。

　　第五日，公主实在等不住了，她隐隐察觉到白龙似乎不允许她离开，于是便准备徒步离开，刚到城门口就被幻化成人的狐狸拦住。

　　狐狸笑眯眯道：“公主再多留会吧。”

　　侍卫护在身前，将腰间的刀抽出来架在狐狸脖子上。

　　面对锋利的刀子狐狸丝毫不怕依旧笑眯眯，它淡定的说道：“若是出城须得到城主大人的许可。”

　　公主：“……”

　　她怒气冲冲的返回院子的时候，白龙已经笑眯眯站在了中央。

　　两人对视，满是硝烟。

　　公主不明白的皱眉：“为什么？”

　　白龙笑眯眯的看着她：“既然你可以为了百姓和亲，不如嫁给我吧。”

　　“你在发什么疯？”公主不可置信看着白龙，“我嫁给单于是为了我的理想和志向，嫁给我为了什么。”

　　“你是一城之主想嫁给你的了女子多了去了，何必执着于我。”

　　“因为你很有趣啊，”白龙笑眯眯说道，“已身饲虎，不如来饲饲我。”

　　说着，他抓住公主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拽。

　　侍卫见势不妙立刻将刀抽出来，连忙冲上来。

　　白龙举起另一只手，往外一弹，侍卫立刻被击飞倒在十米之外的围墙上。

　　公主沉下脸：“……你是妖怪？”

　　小莲看到这一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迟了半响后她连忙跑过去搀扶侍卫，带着他来到公主身后。

　　白龙将公主拉扯出去，不顾她的挣扎和凌乱的头发，强迫她正视这座城镇的真面目。

　　一只兔子精毫不在乎的将瘦弱的老人当做脚踏板坐上马车。

　　一只白虎精兴致盎然的牵着全盲跪地行走的人类。

　　白龙阴恻恻笑着说：“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网开一面，不然早就被片了端上饭桌。”

　　它轻笑一声，手指再次动作，侍卫的头瞬间落地。

　　溅在脸上的血黏腻又温热，小莲没反应过来，直到还有温度的身体骤然变冷然后软绵绵的到地。

　　小莲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尖叫。

　　白龙毫不在意自己做的一切，只是固执的拉着公主走。

　　公主头上的凤冠滚落在地，她披头散发，身上的嫁衣沾满灰尘，哪里还有之前高贵的模样。

　　小莲抱着侍卫不断哭泣，随后意识到什么，挣扎着爬起连忙跟上公主。

　　“小姐……小姐。”

　　听到身后没了控诉声音，白龙歪嘴一笑，人类果然就是胆小，只要吓唬一下就不敢在动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肩膀处传来一股剧痛，他反应过来，转身甩开公主。

　　公主面无表情抓着染血的簪子，见白龙转身面向她，迅速将尖端对准白龙喉咙。

　　只是人类和妖怪的确不是一个物种。

　　公主的手腕很快被他抓住。

　　白龙猛地将她甩向墙面，公主不堪重负的倒地吐出一大口血，小莲害怕的全身发抖却固执地护公主面前。

　　白龙完全没将小莲放在眼里，他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以为没有修道者来过？就凭你还想杀了我。”

　　公主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白龙烦躁的让狐狸将存活的两人关在牢房里，凉了她好几天，才慢悠悠的过去。

　　公主依旧穿着嫁衣，头发散乱，双眸垂下不知道再想什么。

　　白龙看着那人，尽管身处阴暗潮湿腐朽的牢房，她依旧是那个高傲的公主。

　　抱着凤冠的小莲看见白龙下意识的身体发抖。

　　“为什么要那么做？”公主问道，“以你的能力，可以让他们和平共处的吧。”

　　“我凭什么要那么做，”白龙反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是你们人类常说的话吗？”

　　“为了自己族群，这不是很正常吗？”

　　“就连你，甘愿和亲，不也是打着为自己人呢好吗？”

　　“若论自私，谁能比得上你们人呢。”

　　公主仰头看着白龙，随后迟钝的点头：“……你说的没错。”

　　“要不这样吧，”白龙蹲下身，笑眯眯说道，“若是你嫁给我，我就让城里还活着的人活得跟个人一样？”

　　“这个也挺划算的吧。”

　　白龙起身，他还是对人类没有好感，也不是突然想对人类好起来。

　　只是人类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他不介意在他漫长的时间找点有趣的事。

　　“等你想好了告诉狐狸就行。”

　　公主沉默不语。

　　白龙一连等了几天公主都没有回应，他也不着急，那人生来的悲天悯人，肯定会同意。

　　“大人，夫人同意了。”

　　狐狸笑眯眯的回话，他极为懂事的改变了对公主的称呼。

　　白龙满意的点头，他就知道那位公主会同意，明明身处高位却心肠柔软。

　　人类果然是个很矛盾的东西，即善如神仙又恶如修罗。

　　公主出来后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她连一个微笑都没有赏赐给白龙。

　　或许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白龙不仅不讨厌公主那么对他，甚至更加喜欢。

　　为此，他专门修缮了一屋皇宫，还种上人类喜欢的花花草草，甚至找了不少人来伺候公主。

　　“看什么？”

　　公主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微薄的唇吐出两字：“故土。”

　　白龙只是随口一问，他不在乎公主的回答。

　　所谓的“宠爱”也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明日便是成婚了。”

　　公主点头，她已经察觉到府里的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于白龙的细致盎然，公主依然冰冷，只是这抹冰冷里藏了一点深思。

　　第二天，欢天喜地的婚事开始了。

　　仪式很快结束，两位新人被送入洞房。

　　白龙慢悠悠的起身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是要喝杯……交杯酒，对吧？”

　　“嗯……”

　　白龙听到公主低沉的声音，刚刚转身，一柄白色的刀直直的刺入自己的心口。

　　公主死死抓着白刀，因为太用力虎口崩开，她的血流下同白龙的血混合在一起。

　　因为疼痛白龙无法维持人形，脸上的鳞片若隐若现。

　　“……我不是说过了，你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

　　“我曾经……”公主轻声说道：“受过那人的教导。”

　　她说的那人便是现在修道第一人，不仅拥有天生道骨，创造力还非常强，现在大部分使用的符咒都是这人绘制出来。

　　白龙吞下喉间的血液，恍然大悟的点头：“怪不得你第一时间就知道我是妖怪。”

　　公主笑了，眼眸中似乎有着浩然星辰。

　　当初那人也问过自己要不要跟随他一起修道，但是她拒绝了，她有自己的志向，不愿甘心离开。

　　公主手中的白刀往里进了一分：“几日的教导，没想到还能起作用呢。”

　　白龙不屑的笑了：“你只是一个人类，你又能做什么……难道说，这是你的骨头！”

　　“是啊，我的肋骨。”

　　她没有忘记取下肋骨时候的疼痛，为此找了槐木代替她消失的骨头。

　　将肋骨雕刻成小刀，在上面绘制符咒。

　　这个妖怪说着爱却从没注意到自己愈发苍白的脸色。

　　“人的确自私，”公主畅快的笑，“你们妖又高尚到哪里去。”

　　白龙强撑着没将公主放在心上。

　　直到他发现滴落的血汇聚在地上，渐渐的形成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他，正在被深渊一点点吞噬。

　　白龙终于感到一点恐慌，他挣扎却导致刀扎得更深，血流得越快。

　　白龙面目狰狞：“我对你不够好吗？”

　　公主困惑：“好什么？我再也回不到我的故土，见不到我的故人。”

　　白龙：“……”

　　白龙咬牙切齿：“我已经答应过你，不会让那些妖怪那么对人了。”

　　公主低声笑道：“大人，你不是告诉我过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她凭什么相信白龙。

　　白龙没想到自己被这个柔弱的女人算计得彻彻底底。

　　脚下的深渊越来越大，已经将白龙和公主吞噬掉了一半。

　　公主咳出一大口血，轻笑说道：“夫君。”

　　“咱们成了婚，就应该死同穴。”

　　在两人彻底被黑洞吞噬的那一刻，白龙瞧见小莲猛然闯进，将两张黄符贴了上去。

　　那个毫不起眼的女子完成了最后一击。

　　*

　　白龙猛然惊醒，明明自己身处幻境，却觉得心口疼痛越发明显。

　　他被囚禁的这几年里，公主早就死了，都不知道投胎了几次。

　　至死她都无法遥望故土，而它也无法解脱。

　　——但那抹红就像是那道伤口一般无法遗忘、无法愈合。

　　等他修养好身体离开那座商场后，再去寻找她的转世报仇。

　　狐狸有些害怕现在阴晴不定的白龙大人，见他情绪平和下来，才鼓起勇气上前说话：

　　“白龙大人，婚事要开始了。”

　　白龙恍然点头，或许是上次未完成的婚礼，所以他对这件事有些执着。

　　毕竟是自己的幻境，所以这些捏造的妖怪也随着他的心情而动。

　　这场婚事重大而热烈。

　　妖怪们都在一旁撒花，嘴里说着各种祝福的话，仿佛上一个幻境里的人妖矛盾消失的一干二净。

　　白龙看见那些由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假的笑容，就觉得一阵阵反胃。

　　他又不由得想起公主曾说的大漠计划，那时候嘲笑她异想天开，结果那人说到做到，只不过验证品是自己罢了。

　　很快这对新人出现了。

　　两人齐齐穿着红嫁衣，手中各执牵红的一角。

　　新郎戴着纯白的木面具，而新娘则是盖着红盖头，看不见两人的面孔，单从身形来看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白龙下意识的眯眼，握着木偶夫人的手力气越发的重。

　　这对新人朝着白龙拜堂，一副恩爱的模样。

　　就在新娘直起身子的那刻，她抽出了刀，直直的捅入新郎的心口。

　　所有妖怪都被这个转折惊到了。

　　有的尖叫出声，有的想要上前阻拦，乱成一锅粥。

　　白龙冷眼看着这一切，任由混乱的三秒后，所有妖怪都扭曲消失。

　　原本热闹的婚宴变成一团黑暗。

　　年似锦取下遮在头上的红盖头，定定的看着白龙，身后的曲闻天也取下面具，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年似锦随后才正经的看向白龙。

　　从拍卖场被毁后，年似锦猜测白龙创造那么大的幻境恐怕维持很难维持，所以一旦不按照预想中的剧本演，那幻境很快就会消失。

　　所有妖怪消失，就连一旁的夫人也跟着消失。

　　白龙静静地看着年似锦，随后起身：“是我，是我一开始就不该小看你们。”

　　维持这个幻境已经花了太多力量，他没有把握能够将两人一击必杀。

　　“只是可惜啊，”白龙叹气，“你们生活世界的龙恐怕真的没了。”

　　“——所以连我们真正的实力都不知道。”

　　正好那个他搞不懂实力的东西不在，面对两个身处自己幻境的人解决起来还是非常轻松。

　　年似锦轻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你。”

　　只是他的确在幻境中跟一个鬼打过架，所以有一定的经验。

　　“常见的幻境一般就是随着境者构建创造来掌控世界，”白龙叹气，“可是我的不是，当你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一刻，那就都代表着这人已经陷入幻境。”

　　白龙满足的喟叹。

　　年似锦一顿，他没来得及转头看向曲闻天，自己的脖子就被他掐住。

　　年似锦：“唔！”

　　“年似锦，”他往下压着他的头，笑着说，“该成婚了。”